【碎血】柒 (清醒交谈,回营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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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蛊没完全发挥,他中途神志清醒了?” 午时刚用过饭,九灵懒洋洋地斜躺在窗棂边晒着太阳,旁边桌上的素问,正在握笔研习太医院递来的新方。 日头正好,晒得人昏昏欲睡。一点紫蝶飘然飞来正落在他的指上,九灵漫不经心盯着,眯起眼打了个哈欠坐起身,说要自己出去消消食溜溜。素问不疑有它,表示听见了就继续头也不抬地握着笔勾划,九灵看着她笑着张开手,衣袂飘动似蝶,从二楼倒坠而下,灵动鬼魅的身法旋即消失在了窗前。 紫蝶是他给碎梦的一点小玩意,用的时候倒也不算多,他倒是想看看这次又是什么节外生枝。随着蝶的痕迹一路慢悠悠寻过去,心想这次倒是难得选了个还不错的地儿,江边茶楼的雅间,汴河开阔,半个汴京景色一览无余。九灵从檐下落地,果不其然看见神相在垂着眼品茶,另一边的刺客仍旧冷肃沉默,抱剑靠在一边的柱上,视线看向窗外的光景,看来两人之前的交谈并不是那么愉快。 当然不愉快。 听完碎梦的三言两语,九灵亦磨牙勾起一点讥讽的笑。先不说他那满身的气息和无意识散发出的一丝懒餍,他早说他如果心软,第一次的下蛊就不会稳妥,他也承认他之前给血河下的药粉,是会让他被蛊压制的情况稍作消解,但也不过是起了一点恶趣味的玩心,想着如果血河恢复了一些神志,就能制住点碎梦的行为,谁曾想这家伙非但不更加谨慎,还搞得近乎完全暴露。 “血河哥后天就要回营了,我看你要不放弃算了,那蛊种给你有什么用?还不如种给铁衣,至少人家朝夕相处,还能真的护得住......” 九灵笑得阴阳怪气,讽刺得毫不留情,也不知道是触到了碎梦哪里的逆鳞,刺客眼中一灼,瞬息拔刀,黑亮冰冷的刀刃已经横卡在九灵的颈前,冰芒的杀意一点蔓延。九灵盯着刀笑眼玩世不恭,但身侧的手上起势,他知道他是真的起了杀心。 “够了,你们俩杀了对方又有什么用。” 神相捧着茶淡淡开了口。他在血河来到的当天亦来到了汴京,只是没有透露风声,其他人便也都还以为他在白帝城。神官的神情仍旧冷淡,但明显亦为变故有了波澜,他在一开始听着碎梦的叙述,差点把指间的瓷杯不小心捏碎,但他向来滴水不漏,手中微颤,最终也只是无事发生。 “如果是一开始下蛊那晚的遗漏,碎梦,那是你自己的责任,如何补救,如何继续,你自己打算。至于命盘,没有变化,我就只告诉你这些。” 他垂着眼,浓睫似鸦羽,无人知道他在那一晚窥梦,醒来时的大汗淋漓,而没过几日碎梦就找上了门来,告诉了他朝中的线索。那一刻他几乎也在疯狂的动摇,差一点,差一点也就要挣脱一切愿意以身入局,只是最后也挣不开白帝城的责任和天命,犹豫挣扎沉寂下来之时,无牵无挂的碎梦早已如刀刃一般一往无前,所以他明白,有些事,他再只是了平行线。 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暂时消解,碎梦收回了刀,继续看向窗外,挂念着还在榻上的血河,有些心不在焉。九灵还在龇牙咧嘴地吵吵嚷嚷,年轻人不肯吃亏也不肯忍让,心里不舒服就绝不会憋忍,碎梦懒得搭理他。 “我自己解决,再给我些消肿止痛的药膏。”碎梦抬起冰凉的眼,只是平静的叙述。 九灵一顿,骂骂咧咧又骂骂咧咧,额上青筋直跳,但终究药是抹在血河身上,他边咬牙咕噜边不情不愿地给了,几乎是砸在碎梦的手里,碎梦抬脸敛起一点眼,刀光一闪,吓得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拿到了药膏,碎梦也毫不留恋地身影一动,立马消失在了此地。神相仍然低着头轻轻吹着茶,看着一点茶汤的涟漪,九灵盯着碎梦离开的方向咬得牙痒,愤愤不平地原地转了几圈,才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把茶往嘴里一倒,恨不得把茶渣都咽了。 神相不再理会他们的动静,他放下浅青色的茶盏,抬起手掌,看着逶迤的白发从抬起的掌心间慢慢滑下,掌中的几道红痕,贴着热茶的瓷也没有消退掉痛感。他垂眼看着,似乎是在沉思,方才的一点情绪波动消散了,潭水湖面也重新冻结,心境只是一望无际的雪境。 手掌轻轻合拢,没能接住落下的一点尘灰。事在人为,他只需要看着就好,就这么看着。 02 ”少将军?您要我喊医师来吗?昨日都还好好的,今日怎么就......” “......没事,”隔着门传来的语气仍旧淡而平稳,略微有点低哑,“只是今日太乏了,想多睡会儿。” “那也得吃饭呀,我把饭给您放在桌上……” “不用,不用进来……”,话还没说完,一阵急促的咳嗽断断续续,小厮看不见人,听得更心焦,端着盘子在门外面热锅转圈,“少将军,我就把饭和热茶端进来,您想吃的时候就起来,就放在桌上,我把饭端进来就走!”,犹豫片刻,闭眼趁手里的饭食还在温热,小厮决心咬着牙撞开门直往里闯,“别……!”向来稳重的少将军难得起伏的尾音又很快短促地消失,话语似乎被什么止咽,小厮猛地抬起眼,只看见内里榻上的帘帐被放了下来,室内昏暗,床间朦朦胧胧,也莫名觉得今天屋内的药味相当浓重,熏得人头晕。 只匆匆一瞥,少将军的咳声忽然继续,忽然更急,帐内影影绰绰,小厮突得清醒过来,赶忙低头在桌上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只剩本能一般大脑空白,立即合上门哄着往外退去,“少将军,您别急,别急!我这就出去了,这就出去,您记得吃饭......!”,门吱呀作响,房间内再次恢复了之前背阴的昏暗,唯独一点咳声和窗户透出来的那一点光,照着漂浮的尘灰,留下室内的光景和不真切。 “……” 血河半撑着身体在床榻上,头发披散,抬手擦着嘴角挣破的伤口,刚起身到了一半又停下。脚步声越来越远,帷帐之内,脖颈和衣襟下面的身体露出大大小小的红痕,漂亮紧实的轮廓线条,皮肤天生偏薄被咬出的青紫,莫名几分隐秘的脆弱。直到声音完全消失,他才略微放松,敛着眼垂了一点头,额上的碎发几丝滑下来,眼里仍旧是克制的沉静。 满屋子的熏药味,人能够隐藏,气味却仍然留下。那小厮要是经历过人事,或许会察觉其中的一丝异常。人已然离开,血河却仍旧支撑着身体一动不动,抿唇有点僵硬和欲言又止。在他身后的影子和墙的黑暗间隙里,碎梦慢慢现出了身形,那一双冷寂的眼,他的手臂在血河身后虚虚拢扶着,始终看得这一切。 “……” 隔着半寸,低眼看见少将军昨晚被咬得可怜的后颈上青青紫紫,醒了反而不敢低头去碰,只是垂着眼看着,在心底默默描绘他昨夜没控制住的牙痕。 “你的小厮好像不怎么听话。” 碎梦的语气略有些冷淡,他不理解不按命令行事的下人,也不需要血河身边有任何的节外生枝。血河听完他这句话,稍稍停顿了下,视线却没有随着过去,淡道,“……他也只是担心罢了。” 碎梦皱眉,听得他的话略微歪了一下脑袋,在为他经验之外的事情迷茫。这是血河醒来对他讲的第一句话,也还是语气平淡,好像没什么所谓,只是淋湿树木一样的焉。碎梦想再说些什么,手臂分明半揽着他,却也觉得遥远,泛起一点焦躁。 方才挣扎过后,他没敢再轻举妄动,只是在少将军咳时抚过他的背,掌心摸过底下的寸寸骨节。也无论是东窗事发还是涉事复杂,都没有影响血河的一种一如既往,他似乎又不在意,又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就接受了一切。碎梦仍然不在这条路上。 他突然有点好奇到什么程度血河才会有点动摇,或者再多跟自己说一点话就好。碎梦试探着往前靠了靠,虚揽的手实环住了他的腰腹,又轻轻埋头在了他肩颈上。 鼻尖嘴唇蹭过的瘙痒,少将军的身体僵了僵,没有推开他,只是身体紧绷,沉默着为这种亲昵接触有点不适应。碎梦埋在他的颈窝间,贴着温热的皮rou和气息揽得更紧,他毫不怀疑就算他现在开口要那只有一人份的饭,一夜来只喝了点水,嘴唇皲裂的血河也会先让给他。 那是不是换个谁也一样?连自己的身体都能慷慨,那不能慷慨的是什么。 如此想着,一些画面似梦还是现实在脑海闪过,碎梦的指节微微颤抖,又更抱紧了些。 血河不知道这人在想这些,只是觉得事已至此,他总不能像个贞洁烈夫一样兴师问罪,而且嗓子哑痛,开口说话实在费劲,他叹了口气,情绪有也在昨夜反复的折磨里干涸了,暂时无心再追究太多。只是这样抱着,一身热汗,碎梦的气息源源不断地包裹着他,有点夜雨的味道,也容易想起他金属的护甲或者刀。他动了动,示意碎梦还是先起来。 但碎梦却误以为此刻他难以立即接受跟他的接触,立刻怕火烫到他一般退开了些,有些手足无措。他只得看着血河慢慢躺回了榻上,敞着衣就昏昏闭起了眼,想伸手帮他拂开一点额上的碎发,又不敢,手在半空中停了,又放下。 闭着眼的血河对这些毫不知情,他实在太困太累,即便昨夜靠着碎梦喂的那几口水缓了些,身体和大脑的疲累未解,小厮的事过后放松,现在更累倦,只是又想起了什么,微微睁开一点眼眯缝着开了口。 “你饿了的话,把桌上的饭吃了吧,等会要凉了。” “……我不吃,我去端来喂你吃些”。碎梦还在看着他的面容出神,闻言心下略微有些滞涩,正要起身去端,血河微皱起眉强撑着睡意,伸出手拉住了他,“我吃不下……那就先放着。” 碎梦回头,看他闭着眼也难睡安稳,东西也似乎吃的不多,暂时也没有心思力气同自己说话,原本有的情绪也消散了,顺着他拉自己的力道回身凑近,鼻息可闻,低头把他颈下的被子掖了掖,看着他唇角的一点血痂,脖颈上青青紫紫的咬痕,低着眼想去吻一吻,又怕血河拒绝。 明明已经“最亲密”,却就像一场夜雨。仍然要抱剑等待。 他想过血河醒来如果因此冷眼归责他,他愿意让他宣判他的罪行,就算是处以极刑。现在的平静反而更是一种他面对不了的淡雾,碎梦一边起身一边放轻了声音,低眼克制着他莫名的情绪,淋不知多久的夜雨。“……那你先睡会儿,我去给你拿药。” 血河偏着头,睡眼平静。他笑的时候眼尾会略微上扬,显得意气风发,闭着眼面容比平时更显得一点肃穆沉静,脸上难得的倦色,唇锋平缓,没有再回应。 碎梦又回头深深看了他一眼,把帘放下,隔绝昨夜的旖旎迷乱,似乎只是一场梦。一阵轻微的门响,不让风吹进来太多,光影掀开又很快闭合。血河耐着身上的酸痛,在听到门阖上后才完全放松了身体,叹了口气,终于闭眼睡了过去。 03 碎梦回到住处,先把自己收拾干净了,沉默着在浴池里闭上了眼,克制着自己不再去想的,思绪深浅。不知多久到侍女来询问是否需要备饭,他睁开眼,把她们吓得低着头轻颤,不敢再多问。 等换好了衣服,随便用了点饭,他稍思索了下,从暗盒中拿出了一枚紫色的圆丸,用小刀挑着往烛火上一烤,药脂融化,一点紫色虚幻的蝶破茧飘然而去。他亦拿起刀和箬笠,寻着神相常在的茶楼过去。 神相早就来到了汴京,碎梦叙述时他情绪的波动他亦有所察觉,只是不以为意。九灵更只是个小孩,无论是共同利益还是对血河无害的私心,他只信任这些,相互合作而已。 现下拿到药膏,午时也才刚过,不知道血河醒来吃了东西没有,此刻要不要回去上药。他踌躇了一下,还是想尽可能赶回待在他身边。 白日的偏院也仍旧安静,碎梦落地,吓跑了院中一只晒太阳的乌云踏雪的小猫。它正翻着肚皮晒太阳,估计还在疑惑今天怎么没有那手掌宽厚温暖的人来挠。碎梦站在院中片刻,确定此时没有来人,才走过那棵桂树,到门口顿了一顿,轻轻推开了房门。 屋里的药味还没散干净,帘里的人影安稳,桌上的饭菜早就凉了,一口未动。碎梦想了想,又还是再点燃了药炉,淡烟袅袅,午后风静,才略微去打开了窗的一条缝。 轻手轻脚地撩开帘,慢慢俯身上了榻。血河睡得很熟,眼下一阵淡青,之前的那疤痕淡白现露,他伸手去轻轻摸了摸,又拿帕子去轻擦了他之前唇下伤口的血痂,看了一会儿,不敢太碰到的,高而精壮的刺客才小心翼翼蜷在了他的身边。 等到血河眼睫微颤,睁眼醒来时,白日也过了大半。感觉到身上的清爽和一点上过药膏凉意,他偏头看见了身边榻上蜷睡着的碎梦。刺客睡得安稳,猫一样挨着榻边,给自己留出了尽可能多的大半空间,也不知躺了多久,莫名看着有点傻气和可怜。 血河定定看着他凌厉精致的眉眼,睡中也没有完全放松眉头,跟自己没差几岁,但就是记得他那时沉默寡言,青涩未褪,即便分明都已经在江湖厮杀十多年。也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对自己做这样的事,是怎样一时的鬼迷心窍。 可能是感觉到血河醒来和他的目光,碎梦也很快睁开了眼,睡得熟了眸光散乱,和血河视线相接。血河立即移开眼,刺客很快清醒,就下意识摇晃着站起身来,先要去桌上给血河倒水。 “你先,你先喝点水,然后喊小厮来热饭,你吃点东西……” 血河撑着手臂亦起身,看着他这样简直被气笑,“……我不是你过门第二天的新娘子。” 虽然身体虚软酸痛,但更多只是太累倦,称不上什么要被照顾。少将军叹气笑着下了榻,行动的姿态还算平稳,慢慢越过碎梦的身前,去桌上倒了杯茶,以为只是句调侃的玩笑,回头一看,碎梦站在原地满脸通红,眸光闪烁,血河挑了挑眉,向来没见过他脸上能有如此明显的表情。 碎梦大概可能想说什么没有不是,但闷葫芦也倒不出来什么,只是喉结动了动,又紧抿了唇。血河伸出手背探了茶壶,还算一点温热,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也倒了碎梦的那杯,放到桌的另一边。 茶水浅淡,午后光亮照进来了些,屋内并不算太暗。碎梦燃的药炉还在熏着淡烟,血河偏头揉了揉酸痛的肘节,姿态松散,满身的痕迹也未太影响他一贯的淡然,更像了什么檐头上晒太阳大狮子猫,他没回头再看站着的碎梦,毕竟他在他身后他始终都会察觉,自顾自又语气平淡地,讲起他们该有的“闲谈”。 “我明天下午就会提前回程。” 碎梦猛地抬起头。 血河的语气一如既往,只稍微有些哑和乏力,“这几晚的昏沉,你应该是下药了,我不会追究你的目的,只当是鬼迷心窍,但我确实暂时难以面对你,不过回程的事和你没有干系。” 血河微沉着眉,似乎还在思考如何更好表达和交代,甚至还有几分安慰,“事情我就当没有发生过,鱼水之欢,人之常情,但不应该是你我之间,你若是有了真正爱慕的人,本来是该你情我愿……” 估计是说着也发觉有些说教太长辈,本来也没有年长几岁,他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没有再言语。身后的碎梦早已回复了平日的冷冽面色,稍低着头,潭水深沉。他并不反感被血河当作小孩对待,或者说那本就是他期待又做不到直接索取的撒娇。但有情于理,他现在都不能离开血河的身边。 蛊药至少两天一喂,是他私心的多余才让事情发展变成现在,但箭在弦上,无论用什么手段也要保证继续,就算是恨的代价,就算他从此只能跟在影子里远远看着的“相见。” 见碎梦许久没有说话,血河回过身,刺客的眼眶微红,情绪似千斤重,被火燃烧的冰雪。血河被他这一眼看得心惊,似乎想说什么,又很快沉默地对望着,等待着他的回应。 “少将军,您醒了吗? 晚膳也送来了” 门外突然传来了小厮的声音,他怕吵到血河休憩,声音放得很轻,但之前来时的动静两人都一直无心察觉。血河移开了看向碎梦的视线,喉结动了动,才重整情绪出了声。 “……醒了,我这就给你开门。” 他稍不自然地拢了拢衣襟,从一旁架上拿起了一件高束领的外袍披在身上,从站定仍微低着头的碎梦身边擦肩,眼里的情绪细碎,想停下来再说些什么,却也只能先从他身边走过,走到门前顿了一顿,没有再回头的,伸手慢慢推开了那扇门。 门外的小厮端着饭食,看见血河露出了松口气的笑意,光线顺着打开的门铺进来,填满近乎整个屋内,影子被驱散,再无处遁形,血河回过头,屋内了无痕迹,不知何时空无一人。 称不上是放松还是有点失落的,血河心下微滞,面上也只是垂眼平静,他带着小厮一起进屋坐下,看着他一件件摆出来的饭食,rou糜素菜药膳,色香味俱全,也知道自己只会再食不知味。 想来他也应该是离开了,也许不会再来。 小厮收拾着早上的冷羹,询问少将军的身体情况,血河从微怔里抬起头,顿了一下,笑着表示没什么大碍,再听着他的唠叨,也只是点头默认。衣下的满身痕迹才是他“病”的斑驳,但也只是见不得人的暗疤,很快也会痊愈。 “可能是有点水土不服,最近气温也一下子降了,下午无情捕头也问过您的情况,跟我交代了不少呢。” 听提到无情师兄,血河低头吃着的动作缓慢。从他离开三清山决定前往碧血营起,师门上下都对他更多了几分关心亏欠,因边疆的艰苦危险,不知何时的殒命。也正因为这样,虽然有一部分性格使然,他也早早地让自己心境澄然,不作多的内耗拖累,不让关心他的亲眷朋友有多的担忧。想起这次入京,李尚书府,碎梦......处理不了的不是事情,反而就是感情的牵缠。意识到心中的微涩一闪而过,药粥入口清淡,不禁也想到碎梦今天吃了东西没有,咽下的喉咙仍旧发痛,他吃得慢,小厮亦不会催促,收拾着器具,又嘱咐他几句才离开了。 很快这房间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本也就是几天暂时的驻足,没想过如此多的。血河停下了吃饭的动作,一时没有再动,背影静寂。身后房间的阴影里,也再没有走出一个刺客。 04 “……我要离开汴京。” 一身黑衣遮面的碎梦小弟子猛地抬头,手里拿的纸笔差点掉了。 “程哥,你要去哪里?京中的任务怎么办……?” 碎梦没有看他,只是远眺向某个方向,夜色里的家家灯火,星星点点。“我想你帮我向门中如实禀报。” 小弟子张着嘴半晌,讷讷说不出来话,过了一会儿才又呆呆地,“那你……去多久?什么时候回,还回谪仙岛吗?” 夜色深凉,碎梦不能同他多解释,但这负责联络和传递信息的小弟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瘪着嘴有了点哭腔,“哥,你要叛派,可就活不了了,你要不是叛派,回去肯定得领罚,上次要不是余掌事,说不定你这一年都下不了地了,哥,你这要我怎么禀报嘛” 碎梦沉默,暗部在汴京的任务,只是重一个时机,门中也不会允许弟子私自行动地不明不白,他看着面前小弟子的脸,不打算让自己的事令他为难。 “……你帮我告诉余掌事,这两年我清理了太多事务,比武大会我会按时参加,之后我会自己回门派领罚。” 说完,碎梦不再打算同他多说。他还需要时间去准备,跟小弟子只是知会,不打算听他的劝阻,也不是不知道后果,除开这件事,他向来不会违逆门派任何。 尚且年少的小师弟动了动嘴唇,毛笔在纸上顿出一大点墨点,只仍旧反应不过来似的,看着碎梦仍旧平静冷淡的侧脸,似乎从来不为世间任何事在意,此刻的眼间却有些许的若有所思。在他即将消失在夜色之前。 “……是非去不可吗?” 碎梦握着刀,身法矫健,在夜色中似一尾冷箭。次次任务,次次冷心杀人不眨眼。 “嗯,非去不可。” “两年前我没把握住的,现在一次也不会再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