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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预约的是六到八点,东扯西扯就到时间了,顾雨给安娜带条长裙,要她回家试给自己看。安娜个子不高但身材非常优越,祖孙三代从背后看一个模子出来的,当初开学顾雨完全没区分出母女谁是谁,忍了很久不敢轻易称呼。

    同寝四人除了顾雨都是本省的,性格豪爽非常照顾她。顾雨短假会逐一去她们家住,长假期就出去穷游。离家千里,顾雨大包小包拎过各种母亲做的特产给她们品尝,顾雨生病是室友挨个带饭喂药照顾的,治愈了顾雨很多。

    大学期间刚拥有自主权时顾雨整天都想着独自流浪,最喜欢一个人挑战所有,因为她知道会有人在等自己。脱离学校与家庭后反而总渴望有人陪同,大概就是有处可回和无人关照的区别吧。

    那时候流行交笔友,顾雨放着即时通讯不用,只同对方写信。认识不过三月,顾雨为他买了副耳机邮去,价值顾雨两月生活费。对方拨电话过来前言不搭后语,激动非常。

    “我这辈子第一次收到生日礼物。”

    “嗯。”顾雨不信这种话。

    “谢谢你!但这太贵重了,我真的不能收,我给你邮回去,谢谢你的礼物。”

    “不要就扔了吧,我也不要。”

    对方以为顾雨生气了,连忙道歉,说心意收到就好,顾雨还是学生不能这样浪费父母钱。对方和顾雨几乎同岁,刚工作。

    顾雨挂断电话拒绝纠缠,她只是想花钱,而买来的东西她自己又不需要,送人挺方便的,只是每次都被误会。顾雨那时候像个ATM奴,情绪不稳时见谁都想掏钱,只是不给现金,而是买好东西再献上。

    月末对方主动发信息过来,说到她学校大门了,请她出来一趟。顾雨不喜欢这样,总有人觉得出钱就是爱,把顾雨的付出当性同意。

    见了面对方请顾雨吃饭,酒足饭饱取出礼盒。“你说喜欢酒,我听他们说这个不错,收藏或者自饮都很好。”

    “我不喝这个。”顾雨很开心对方选择回礼而非退回,但还是重申自己喜好,接下礼物。

    然后摔碎。

    顾雨这种神经质是被有意激化的。

    新世纪日新月异,各式舶来品涌入内陆,摇滚叛逆盛行、性少数群体积极露头、BDSM在情趣和私刑间摇摆,顾雨需要考量许多才能确保自身安全。

    顾雨刚进大学约过一个M,对方用女儿的号同顾雨交流,顾雨不知道他已婚已育,但其实也未必没意识到,四十来岁怎么可能没结婚。对方结束后给顾雨钱,顾雨不要,他就换成实物,顾雨不戴手镯、讨厌香水、衣品怪异。他送什么顾雨砸什么,两人都很开心。

    有个很奇怪的规律,关于约调谁出钱。对于男人你得让他们付出,他们才尊重你。可对于女性,你得让渡付出的权利,她们才觉得被尊重。

    顾雨在两者间徘徊,她对有好感的人上赶着付出,对厌弃的人绝不会再花对方一分钱。

    她率先替对方决定礼貌的界限,她觉得二手烟伤害身边人,所以难过时选择酗酒伤害自己。就像从来只把刀刃面向自己递到别人手里。

    顾雨这种傲慢的善意也曾被攻击过。名义上的前任说她虚伪且霸道,嘴上说什么都不要,行动上安排好所有,没人需要她那些自顾自的牺牲。

    顾雨单方面断掉过许多联络,消失许久后再主动联络对方,她胡扯什么理由对方都会相信,等着她下次消失,或者对方失望离开。

    那条四十来岁的狗,喜欢顾雨穿皮衣捆他,塑形皮衣穿起来很费劲,顾雨很烦这种服务他人的状态。但顾雨没拒绝,她甚至有些怕他。

    看似温文尔雅处变不惊,顾雨却总在他身上看到龙教练的影子,龙靖曾悄悄告诉顾雨,他爸爸喝醉酒跑去学校把他mama办公室的窗户踹烂扔下三楼。顾雨和龙靖分享大都市的混乱,说某公园遍地是套,晚上都不敢靠近,全是同性恋聚众yin乱。龙靖反驳说只是个别人这样,部分的错不应该施加到群体身上。

    “这是你和你爸都选择骗婚的原因吗?”

    顾雨最后一次和龙靖通话时问他。

    是否人们曾经厌弃的一切都会成为身上挥之不去的烙印?

    顾雨想起家中空荡透亮的客厅,厨房油烟不沾的炊具,餐桌隔天重换的花束,墨蓝床品严苛叠放。父亲说最好的整洁就是哪儿拿的放哪儿去。

    顾雨的傲慢、顾雨的洁癖、顾雨的滥交。是否她也像父亲一样糟糕?过去三十年经历的一切组成了她,而她成长为了现在的自己。

    安娜带顾雨去她家,和对方来回试衣服,畅想过去。顾雨是中国胃配面食脑袋,让她煮汤给自己暖胃,刚刚在外边吃了太多堪称猎奇的美食,需要一些温暖。

    顾雨接纳度其实挺大的,小时候会专注围观屠宰牲畜的现场,父亲也曾带顾雨炸蚕蛹吃蛇羹或猴脑。

    顾雨记得有次父亲把院里养的兔子炖了,顾雨拉着小黑去街角狗rou火锅店说要宰它吃掉。这个行为现在看来可能带着报复意味,但那时顾雨只是觉得应该会很好吃。

    兔子不是顾雨养的,买来顾雨只喂过两次。一次是胡萝卜,然后发现根本不吃,第二次是青草,结果兔子吃带露水的草拉稀。顾雨对那只兔子没感情,只是认为很好吃,她以为是因为被喂了一个月所以才美味,忘记那是饲养场的rou兔本身用处就是这个。

    顾雨想到比自己大一岁的小黑,养这么多年肯定味道更好。

    mama拦下顾雨,狗活了下来。小黑是顾雨母亲从姥姥家抱回的,它的mama叫花脸,花脸拥有传奇的一生。顾雨姥爷去世后,每次姥姥叫大家吃饭,花脸都会跑去堂屋找姥爷,然后在众人吃饭时独自窝门前,面对姥爷坟冢的方向趴到下午。

    小黑也同样认主,它被狗贩抓走过,过了半年瘸条腿跑回来围着顾雨让她走不动路,顾雨很喜欢它,每次拐进小道都能看到瘸腿小狗和顾奕然同样姿势蹲坐门前等她回家。所以直到多年后小黑病重,在兽医治疗下吃药输液收效甚微顾雨仍搂着它不肯放手。

    小黑没有死在顾雨胃里,是在她怀里离开的,希望顾奕然不要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