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不管他们最后找出的真相是什么,鸢根本离不开李眀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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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云凛将糖水倒入碗中,端着食案离开。他来到沈秋鸿房外先敲门,等里面应声才推门进去。 “消食。”他将食案放桌子上,眼睛扫过屋内的陈设,发现许多烛台印子,但却没看见烛台。 沈秋鸿摸着下巴,疑惑道:“糖水消食?” 他虽然单休花间游,但好歹父亲是个大夫,从未听过糖水可以消食。 “不喝算了,我端给小鸢。” 周云凛作势就要端走,沈秋鸿赶紧抢下捧着碗猛喝了一口。 “不行不行,这是给我的。要给师兄你重煮一碗。” 周云凛瞧见他护食的模样心里稍微有些安慰,看到他还背着自己的剑,又道:“你又不是学剑的,老背着它做什么?” “这不是周道长您让我保管的嘛,万一弄丢了我可赔不起,还不得时时刻刻背着。” 周云凛看着秋水剑,忽然道:“剑给我。” 沈秋鸿将剑解下来递给他。 他将剑拔出来擦了擦剑刃,而后又把剑柄递给沈秋鸿。 “秋鸿,我想和你说一件事。”他本来就长了一张严肃脸,正经起来让沈秋鸿都不自觉挺直了腰背。 沈秋鸿不知道为什么有种不太好的感觉,躲闪着他的视线小声道:“你说……” “其实……我……” “云凛。”房外走来三个人,正是李明檀和沈父沈母。周云凛原本踌躇的话一下子咽了回去,起身向沈父沈母点头示意。 “沈伯父,沈伯母。” 沈秋鸿把剑收回鞘,只见沈母走过来握住他的手柔声道:“秋鸿啊,我们和鹤清道长商量了一下,他们明日就要离开,你要不要随他和周道长出去游历一番长长见识?” 沈秋鸿愣了一下,反问周云凛:“你刚才就是要和我说明早要离开?” 周云凛看见所有人都望向他,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那我也要去。周云凛,你上次说等纯阳宫的事处理完就带我去参加名剑大会,结果几个月下来啥也没干,名剑大会也过了。”沈秋鸿一反常态要跟着去,周云凛自然只能同意。他瞧见站在沈父身后的三师叔,心知又是他搞的鬼,心里十分无力。 下午周云凛到街上采办,沈父沈母还要处理药铺的事,家里只有沈秋鸿和李明檀。 李明檀将鸢放了出来,艳鬼一睁开眼就看见瘦得脱相的沈秋鸿。他不知道这几人发生了什么,围着沈秋鸿转了好几圈喃喃自语:“怎么和之前不一样了。” 沈秋鸿身体紧绷,见艳鬼主动离开才松了口气,反问:“什么不一样?” “之前是这样的,现在变成这样了!”他比划着前后体型的变化,动作颇为稚气。 沈秋鸿被他逗笑,指着一桌子糕点菜肴道:“喏,师兄这次来长安,我作为东道主肯定要好好招待。” 桌边燃了香烛,是他专门为艳鬼准备的。 鸢看得馋却没动手,回头看身后的人,“我可以吃吗?” 李眀檀揉了揉他的头:“可以。” 窗外下起小雨,从一开始的淅淅沥沥逐渐变大,珍珠大小的雨滴砸到地上绽开水花。李眀檀抱剑靠在窗边,见桌边的两人都十分拘谨转身离开房间。 他找下人要了伞,撑着伞往街市的方向去。 因为下雨原本热闹的街市变得有些冷清,不管是行人还是摊贩都赶着回家,只有寥寥几个卖伞人奔波在雨里。 风雨亭站着许多躲雨的人,其中一个青年道衣莲冠器宇轩昂,站在拥挤的人群里一眼就能看到。 李眀檀不想去与人挤,便撑着伞等风雨亭避雨的人离去,直到天色渐暗亭中只剩一发呆的道士才走进去。 “感情上优柔寡断,怪不得过了五六年都没把那小子拿下。”他将伞递给周云凛,眼里的鄙夷毫不掩饰。 周云凛接过伞却没出去,“你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喜欢,你没有刻骨铭心爱过一个人。师叔永远都是这个样子,我行我素自私自利。” 李眀檀下意识反驳:“我没有。” 但后面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没有什么? 没有不知道什么叫做喜欢?还是没有刻骨铭心爱过一个人? 似乎发现自己说了一句毫无意义的话,道士皱着眉转移话题。 “不想看沈家小子撑着病体出来找你就赶紧收拾好情绪回去,这事了结我会让师兄给你放一个长假,你可以陪沈家小子去万花谷住一段时间。” 周云凛见师叔已经撑着伞远去,提好大大小小的包裹撑开伞跟了上去。 第二日沈秋鸿向父母辞别随他们上路。他们此行准备先去瞿塘峡,从瞿塘峡坐船前往南屏山。 他们到瞿塘峡的第一天就遇到了一个熟人,一个他们包括艳鬼都认识的熟人,周云凛的师兄——庄若愚。 庄道长是任务结束准备回南屏山复命,恰逢天下大雨,江水湍急,只能暂时打消坐船前往南屏山的念头在附近的客栈住下。 那时鸢和沈秋鸿正坐在靠窗的位置聊着昆仑之行,艳鬼戴着帷帽掀开了一小角,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孜孜不倦地说大漠的风沙和雪。 眼睛不小心瞥到客栈的大门,一身姿挺拔的青年道士映入眼帘。那道士收伞入屋,周身被雨水打湿,正在用袖口擦着肩上的水渍。 道士的面容并不算英俊,但五官端正眉目清朗,有种如竹如玉的气质。 那张脸艳鬼记得。虽然比五年前更加成熟,但眉目间那股温和正气并未改变。 他忽然离开位子跑到了那道士面前,掀开帷帽笑着说:“道长!” 庄若愚被突然窜到面前的人吓了一跳,看见那掀开的帷帽下露出一张清秀的脸。 “是……你!” 他的口气有些迟疑,又十分确定。眼前这个人的模样与记忆里那个漂亮胆小的艳鬼不太一样,过分清逸的脸孔无法让人产生联想,但这双眼睛却让他无比确定。 “我不是……”送你入轮回了吗? 重逢的喜悦与疑惑交叠,庄若愚还记得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没有直接问出口。 “你怎么在这里?” 鸢开心地抓住他的手往沈秋鸿那边去,将这个久别重逢的故人介绍给自己最好的朋友。 庄若愚看见沈秋鸿倒是很淡定,笑着说了一句:“沈师弟,好久不见。” 沈秋鸿见鸢高兴地抓着道士一脸震惊,不知道该忧心等会儿李眀檀又要发神经,还是该疑惑师兄怎么会和庄师兄认识? “庄师兄,你们怎么会认识?” 庄若愚看一眼拉着自己的人,笑到:“说来话长,不过看起来你们应该也有不少奇遇。” “难不成师兄等的人就是庄师兄你?”沈秋鸿听周云凛说过鸢的事,再加上庄若愚是阵营中人,他自然以为林鸢和等的那个人是庄若愚。 庄若愚没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偏过头问艳鬼:“你在等我?为什么?我一直以为你已经离开了。” “他们不让我上船,他们说我过不去那条河。” “你过不去?”他皱眉,面含歉意,“对不去,我还是没能帮到你。” “你很好!”鸢歪着头冲他笑,眼里全是喜悦。 就在这时,一道剑气从天儿降,庄若愚下意识抱住艳鬼旋身躲过,阴沉的声音随之响起。 “放开他。” 李眀檀脸色阴郁,死死盯着庄若愚抱艳鬼的那只手。 庄若愚见来人是三师叔与师弟,虽不明白师叔为何攻击自己,但还是立刻将艳鬼挡在身后躬身行礼,“三师叔,师弟。” 这明显的维护让李眀檀心里更加不舒服,拂尘一挥拨开庄若愚,反手将艳鬼揽入自己怀里。 庄若愚对这情形有些摸不着头脑,看向自家师弟寻求答案,而周云凛则是揉了揉额头,“一言难尽。” 外面谈话不方便,周云凛提议回房再说。 回房后庄若愚主动说明了自己与艳鬼相识的过程。 五年前他在马嵬驿协助官府破获拐卖人口案时曾在遇见过一个小艳鬼,衣不蔽体躲在案台下面,被他抓到时只会抱着头发抖。 他从没见过这么弱的鬼物,更没有见过眼睛这么澄澈的艳鬼。除了漂亮了点,哪里像是吸人精气的艳鬼,根本就是被欺负的小可怜。 他动了恻隐之心,将艳鬼带在身边照顾了一段时间,最后强行打开鬼门关送他入轮回。 那时的他术法学得并不好,对鬼怪一知半解,并不知道执念过重的鬼魂渡不过忘川河,走不了三生路。他耗尽心力送入鬼门关的艳鬼在他离开后就回到了人间,因为找不到他又成了漂泊无根的孤魂。 “原来师兄和庄师兄早就认识。”沈秋鸿无端难受起来,原来他们曾经这样擦肩而过。 庄若愚叹了口气:“我当时修为低微,送他入鬼门关后就昏迷过去。同行的朋友怕我出事,立刻将我送回纯阳宫。要是当时能再坚持一会儿就好了,这样说不定就能让你们提前相认了。” “难道师兄等的那个人真的是庄师兄?”沈秋鸿疑惑。 周云凛心想恐怕不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一旁的李眀檀发了话:“不是他。” 再次相遇后沈秋鸿就有点怵他,被否定后也只敢小声嘟囔:“你又不是师兄,怎么知道师兄等的人不是庄师兄。” 李眀檀仔细梳理着艳鬼的鬓发,淡漠道:“小鸢遇见若愚前就已经是艳鬼,他死了至少十二年,十二年前若愚才十五岁。” 庄若愚点头,“听你们说了前因后果我也觉得他等的人应该不是我。既然鸢和的尸骨埋在昆仑乱葬坟,那季城主应该能查到他当年的身份。十二年前昆仑的凛风堡是季城主与师叔联手攻下。” 沈秋鸿听到这里忽然想到了什么,“等等,既然鹤清道长当时也是浩气盟的人,我师兄的尸骨又被发现在昆仑乱葬坟,难不成是你领人杀了我师兄!” 李眀檀眸色微变,但很快就恢复正常,“季云不会容许手下做虐杀之事。” “不是季城主,那难不成是你咯?” 听到这话在场竟有些诡异的沉默,李眀檀的为人似乎不是不可能。 但那人只是冷冷看了一眼沈秋鸿:“与其毫无根据地乱猜,不如想想你师兄为什么会成为恶人谷的人。” 恶人谷中绝非良辈,谁手上没沾着鲜血? 沈秋鸿只想维护自己师兄,嘴犟道:“和恶人谷的人葬在一起又不一定就是恶人谷的人!万一是你们误伤的人呢?” 李眀檀心有一瞬间地慌乱,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他将艳鬼牢牢固定在怀里,眼神冷漠至极:“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对啊,即便是沈秋鸿说的那样沈秋鸿也不能拿他怎么样。林鸢和现在魂魄不全离不开李眀檀,甚至还对李眀檀生出了依赖。 不管他们最后找出的真相是什么,鸢根本离不开李眀檀。这才是李眀檀不在意寻找鸢过往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