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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杜飞燕!” 裴文沣呆了呆,慢慢松开她的辫子,“杜、杜飞燕?” “对!” 杜飞燕跳下床,既脸红耳赤,又黯然不忿,“你睁开眼睛,仔细看看,我是谁?” 裴文沣竭力睁大眼睛,双手使劲一撑,勉强坐起,靠着团成堆的棉被和毯子,定睛片刻,逐渐冷下脸,“杜飞燕?” “嗯。” “你、你怎会在我房中?”裴文沣捶捶脑袋,无法思考。 杜飞燕顿感尴尬,嗫嚅答:“你先别生气,其实,我是专程来告别的。前天,家乡来信,爹娘告知,已经为我相定一门亲事,过阵子我就要回秦州了,因此——” 裴文沣醉得脸潮红,打断质问:“谁允许你进来的?” “我、我自己——” 裴文沣正糟心,且头晕目眩,懒得理睬,扬声喊:“来人!” “小蔡?吴亮?老程?谁、究竟是谁放她进来的?我的吩咐,你们当耳边风吗?”裴文沣咬牙喘了喘,恼怒下令:“快来人,立刻把她赶出去!” “你——”杜飞燕眼眶一红,唯恐被外人撞见,恳切道:“别,求你别声张,容我说几句话,说完马上走。” 醉酒之人撇开斯文架子,丝毫不掩饰厌恶神态。裴文沣极度不耐烦,一挥手,“我与你之间,没什么可聊的,走,立刻走。” “你为什么这样讨厌我?”杜飞燕潸然泪下。 裴文沣心浮气躁,两手胡乱摸索,翻翻被褥,掀掀软枕……床上除了褥毯,就是帘帐。他黑着脸,突摸到腰间一硬物,醉中不假思索地揪下,朝对方一砸,“滚!” “你干嘛呀?”杜飞燕略懂拳脚,仓促接过荷包,掂了掂,颇沉。 “擅闯男人卧房,世上、世上竟有你这种不知廉耻的、的姑娘?我算开眼界了。”裴文沣怒不可遏,偏偏醉得无力驱赶,“滚出去!” “滚就滚,什么了不起的?” “哼,我这辈子再也不想看见你了!”杜飞燕攥着荷包,气急败坏,难堪一跺脚,扭腰奔出房门,却不慎与老仆相撞。 “叮咣~”刺耳声,铜盆和热水泼地。 老仆瞠目结舌,震惊问:“杜、杜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老程!”裴文沣怒火中烧,在房里喝问:“谁、谁准许你放她进来的?” “大人息怒,老奴冤枉啊。”老仆立即喊冤,“我敢对天发誓,杜姑娘绝不是我放进来的!” 杜飞燕哭着嚷:“不要冤枉无辜,是我自己偷溜进来的,等你酒醒了,把我抓进监狱。”语毕,她头也不回地跑了。 傍晚 裴文沣彻底清醒,左手抱着脑袋,右拳懊悔捶桌,脸色铁青,咬牙说:“那个荷包里,有我的一枚私印。” “重要吗?”两名小厮自责不已,“唉,早知道,小的一定赶回来阻止!” “罢了。杜飞燕正是看准你们送客离开,才敢偷溜进来。”裴文沣凝重吩咐:“那枚私印很重要,必须拿回来。” “公子别着急,小的立刻去一趟隆顺镖局,尽快要回印章!” 不久之后 裴文沣愕然问:“什么?杜飞燕失踪了?” 两名小厮对视一眼,禀道:“小的悄悄打听了,据周围店铺的掌柜和伙计说,杜姑娘与兄长大吵一架,赌气出走了。” “她会武功,胆子又大,骑马就跑,镖头已经率领镖师去追了。” “唉,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裴文沣面沉如水,“知道了。继续盯着,印章在她手里,我十分不放心。” “是!” 此时此刻·图宁县 冬季日短,酉时二刻便天色昏暗,仆妇麻利掌灯,并添上热茶。 姜玉姝万万没料到,会客竟一会两个时辰! 足足两个时辰。期间,双方从闲聊至谈公务,县令孙捷滔滔不绝,几度提起伤心事,一把鼻涕一把泪,不仅哭湿了自己的帕子,还哭湿了他妻子的帕子,正用着仆妇呈上的帕子,沉痛表示: “孙某惭愧,惭愧啊!” “我上任至今,作为一县父母官,虽尽力奔走,却一直未能扭转图宁的穷困局面,上愧对朝廷,下愧对百姓,中间愧对读过的圣贤书!空有一颗想办事的心,然心有余而力不足,惭愧啊!”说话间,孙捷捶胸,泪流不止,泪水湿了面庞,湿了胡须。 姜玉姝深吸口气,耐着性子,客气劝道:“县令爱民如子,实乃图宁百姓之福。谈起‘穷困’,庸州刚收复不久,百废待兴,其他地方官也头疼着呢,不只您一个。耐心些,相信假以时日,图宁定会变得富强。” “多谢特使宽慰,但、但是——” 孙捷抽噎,擤了擤鼻涕,眼睛和鼻尖通红,大倒苦水,诉委屈道:“上半年满目疮痍,四处都先忙着修缮房屋、桥梁等等,但下半年,府衙只拨给本县十万斤土豆,是最少的一份。” “上司的决策,我不敢置喙,忙将粮种运回本县,扪心自问,官府算是勤恳督促,老百姓也算勤恳耕作,谁知,到秋收时,竟然才收了十五万斤!一打听,别处的收成,比本县高了好几倍!”孙捷焦虑且懊丧,擦擦眼泪,“结果,狠挨了上头的责备,我简直百思不得其解呀。” 孙妻亦眼眶通红,愁眉苦脸,透露道:“唉,说出来不怕姜特使笑话,秋收那阵子,我家老爷险些急坏了,茶饭不思,亲眼盯着,把粮食连秤了三遍,最终仍只有十五万斤。” “十万斤种,收十五万斤土豆?这么一算,亩产不足五百斤。”姜玉姝纳闷皱眉。 产量太低,低得吓人。 姜玉姝端坐,严肃说:“既然二位坦言相告,我也不怕说句实话:产量实在太低了,其中必有缘故,要么耕作方法错了,要么土壤不合适。” “唉!”孙捷一抹鼻子,一拍大腿,语速飞快,“肯定出了岔子,但不知是因为耕作方法错了,还是因为图宁太干旱。” 姜玉姝摇摇头,“初到贵地,我并不清楚图宁的情况。不过,既然周围的收成好,您为何不向同僚取取经?” “嗳哟,真不是拍马屁,即使整个庸州所谓的‘耕作能手’加起来,恐怕也比不上姜特使!”孙捷吸吸鼻子,赔笑恭维,“众所皆知,现有的土豆耕种要领,全是您昔日的心血。” “大师驾临本县,我何苦外出取经呢?” 姜玉姝谦虚道:“不敢,不敢当,孙大人过誉了。” “哪里?明明是姜特使过谦了!”孙捷低头喝了口茶,眼冒精光,抬头瞬间换上可怜神态,忧愁说:“我无能,掉乌纱帽是该的,只是心疼饿肚子的老百姓。” 姜玉姝历练多年,岂会看不懂?她心平气静,温和说:“孙大人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关于耕种要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