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

    60

    “住手！”千钧一发之际，衣裳凌乱的章栖予，听到了一个铿锵有力的女声。

    童话故事里情节没有复刻。

    来救她的人，明显并不是石知律。

    极其混乱的打斗过后，苏酥负了伤但还是打跑了他们。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章栖予没有第一时间关心苏酥的伤势，而是问：“苏酥姐，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有人报警了吗？”

    聪明的苏酥当然知道她在期待些什么。警校出身的她，直接公主抱起章栖予，隐瞒了石知律电话通知她的事实：“没有，只是刚好值勤路过这里听到有动静。那几个不是好人，不是第一次犯事了，只是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家不往这边走啊？司机今天没来接你？”

    章栖予无心回答她的询问。

    苏酥带她离开的路正是石知律离开的那个方向，走过一个看起来很偏僻拐角过去，并不是完全杳无人烟。但是人群里没有石知律的影子。也就是她真的走了，真的就这样无情地把小羊羔扔到了狼群里，甚至不屑于报警或者找别人的来帮忙。

    在警局做完笔录，苏酥给章栖予倒了一杯开水。等她喝完，征询了她不要把事实闹大的建议，开车送她回了家。

    心有余悸的章栖予收拾好从浴室出来，已经是凌晨两点了，设置了专属铃声的手机安静地呆在床头，不曾响起来哪怕一声。她木然地点开石知律的微信头像，石知律发送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很久很久以前，一个抱抱的表情包。

    从那天石知律提出分手后，她们真的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章栖予无数次失眠，担心，纠结。

    从一开始觉得离谱到后面自己骗自己再开始怀疑天天和自己待在一起的石知律难道不是感冒而是真的瞒着她偷偷怀孕了。再从石知律冷漠的态度，让她感觉之前的甜蜜时光是不是错觉。

    而今晚发生的一切，让章栖予明白，石知律其实一点都不在乎她。

    她不需要她的时候她就是个笑话。

    没错。

    章栖予看着屏幕镜面反射的倒影，自己告诉自己，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她被石知律甩了。

    从来没有这么糟糕的感觉。

    出离的愤怒，让章栖予退出聊天界面，左滑彻底删除了石知律。

    情侣之间拉黑，吵架，说气话，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第二天章栖予便后悔了自己冲动的行为。

    但是石知律没有再给她加回来的行为。

    那天的苏酥很开心，公主抱的场景历历在目。她一点也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是趁人之危，反而为章栖予没有拒绝她的亲近而沾沾自喜。这件事之后明显章栖予对她的态度好转了许多。

    苏酥喊人把那几个混混抓到所里，送完章栖予回来，好好审问了他们一番，才知道他们的目标本来是无权无势的石知律，她的名声现在很臭，把她再怎么样也没人会同情的。

    然而石知律见风使舵，给苏酥做了个顺水人情。

    苏酥在挂满了章栖予照片的房间里喝了点小酒，然后她加班做了一件事。

    第二天中午，她就给石知律打电话：“我跟监狱里打好招呼了，那些这段时间sao扰你妈的外围女已经解决掉了，你明天就可以来接你妈了。”

    石知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以为苏酥会留着谢纯这个筹码一直威胁她，她知道自己斗不赢她，但没想到自己需要穷尽毕生去追求的事情，竟然就这样轻而易举实现了。

    “这是对你那晚给我电话的奖励。”苏酥还在对那个公主抱回味无穷，“　同时也是为了实现我的诺言，证明在监狱这块我真的无所不能。作为报答我希望你们两个永远不要再复合。”

    石知律知道自己没有选择权，出卖章栖予，就能轻而易举换得谢纯的自由。现在的她自身难保，靠自己的力量根本维系不了这段感情。她权衡利弊，最后说了一声“好。”

    谢纯还以为真的是自己十年如一日的勤苦劳作感动了上级，竟然获得了缓刑机会。

    监狱外，石知律刻意穿了一身白衬衣接谢纯出狱。

    “第一顿要吃豆腐，洗去霉运。”小时候谢纯只顾着自己，甚至连石知律也只是她攀上石家的工具，在发现丈夫的真面目以后，谢纯甚至一度憎恨石知律的存在。但是那个禽兽真面目爆发的那一刻，谢纯还是勇敢地选择了保护女儿。所以石知律的性子寡淡，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从小就没怎么感受到母爱，现在母女重逢，这感觉陌生又熟悉。

    “趁风声走漏之前，你要快点躲起来。”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谢纯这个时候出狱也并不是什么好事。石家曾扬言，谢纯如果不判死刑，那她出来那天就是她的祭日。石知律又正值关键时刻，她必须参加考试，否则一生都被毁掉了“绝对不能让石家知道你出狱了。”

    “知律，你其实不用管我，你的前途一片光明，我不想再拖累你了。”谢纯看着已经长大的女儿，她的眼睛里浩瀚深邃，生活把她逼得不得不存在超越年龄的成熟。

    “不管怎么样，今晚先去我那吧。”谢纯出狱事发突然，又因为被池徊的事情和与章栖予的突然分手，石知律已经心力交瘁，于是她做了她人生中最错误的一个决定。

    钟绫儿自然是很欢迎老友。做了一桌子菜，俩人畅谈到深夜。

    “还记得当时你是咱们初中同学里长得最漂亮的，我那时候又土又自卑，多亏了有你帮我骂退那些欺负我的男生。还叫我化妆，估计我自信起来，可惜我不争气，没考上理想的高中，去上了职业学院，最后走上这条不归路。”钟修提前睡下，三人围着小茶几聊天，石知律喝得微醺，撑着下巴眯着眼，听她们聊天。

    “我倒是争气，考了个好大学，可那又怎么样，再有钱人眼里，我只不过是高级点的鸡罢了，本质上，我们殊途同归，怪就怪我眼比天高，惹上不该惹的人，落得这样的下场。”谢纯悔不当初，和石家的恩怨是非不知道何时才能结束，浑浑噩噩数十载，她机关算尽反害惨了自己，唯一不后悔的就是生了石知律这么优秀的女儿。

    “知律，既然我已经出狱了，mama希望你一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就足够。真的不要去追求什么大富大贵，考个好大学，对得起自己，过平平淡淡的生活就行了。”谢纯摸着石知律的头顶，她的目光慈祥，在她的眼里，石知律似乎永远不会长大，还是当初那个总是比同龄人懂事很多的小孩。

    “咚！”这时候，劣质的木门竟然被人一脚踹开，一个伟岸，凶狠的身影出现在门前。

    “谢纯，你果然在这里！”来人全副武装，明显有备而来，径直奔向谢纯，接着就用一个坚硬的物体顶住她的太阳xue。

    意识到那是枪，石知律的酒醒了一大半，而离谢纯更近的钟绫儿比她更快作出反应，奋不顾身扑了上去抱住那人大腿：“不要！”

    “砰！”一声刺耳的枪响，在喧闹的红灯区尤为刺耳。

    因为钟绫儿的这一抱，那人这枪打歪了，从谢纯的耳朵边擦过，恰巧打在了那台出问题的台灯上。

    屋子里陷入一片黑暗。

    “砰！嘭！”一声又一声枪响，惊动了在里屋睡觉的钟修“啪”一声打开门。

    有了卧室的光亮，客厅的战局瞬间明朗。

    男人第一时间看清了石知律已经站在他面前瞬间砸下一个酒瓶。

    蜿蜒的血液从头颅上砸开的缝隙落下，就在他的枪再度举起那一秒，谢纯手里那把抹黑拿到的水果刀，已经快一步刺进了男人的胸膛。

    “轰！”一米八几的大个子轰然倒下。

    在场的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石知律颤抖着，用手去探那人鼻息：“死……死了……”

    “滴唔滴唔滴唔……”因为有枪声，所以接到报警赶来的民警都不敢靠近，只远远地用大喇叭喊：“前面房子的罪犯请注意，你已经被包围了……”

    “他必须死……他不死，绝对不会放过我的，我知道他的秘密……”谢纯手里的刀无力地落下，“是命，这都是命……同性恋，就是原罪，当年，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我有了孩子石家都不愿意接纳我……直到那天我把他们两个捉jian在床……石家是传统的世家大族，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们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所以，不会让我抓住把柄……”谢纯猛得抬头，跌跪在地上，“记住，今天的事跟你们都没有关系，是我和吕史的私人恩怨，尤其是你，石知律，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已经坐了大半辈子的牢了，也不怕下半辈子了，我的人生就这样了，知律，这次你听我的，你再也不要想着救我出狱，你有你自己的人生，你……”

    “里面的罪犯请注意，如果你现在自首，能够从轻处理。这是你的最后一次机会。我们的狙击手马上就位。”外面传来最后通牒。

    石知律知道，八倍镜下一切将成定局，过往的回忆蜂拥而至，她迅速作出反应，用衣服疯狂擦拭水果刀上的指纹：“让我来，让我来顶罪！就像妈说的，这都是命，不是不到时候未到，我终究要为自己做出的事情付出代价的！mama不能再进去了，她可能会再也出不来了。我还没有成年，不会判死刑，相信我！妈，钟修，绫儿儿姐，你们都推给我，拜托！”

    不等她们反应，石知律已经举起那把刀，作着投降的手势出去了“我认罪！我杀了人！是对方先开枪，我是出于自卫！”

    带队的苏酥放下了手里的望远镜，示意手下人都放松警介。

    石知律啊石知律，你到底还要给我送多少人头？

    就这样，石知律被关到了看守所，她对事情的经过供认不讳，只是把谢纯的致命一击认下了。

    “你已经给了他一酒瓶砸晕了，确保他没有行为能力了，为什么还要再补一刀？”苏酥亲自提审石知律，还是觉得马上要迎来人生最重要考试的石知律没必要致人于死地，毕竟她很懂得克制的人，她可以在爱情和亲情做出很明智的抉择，为何又在最后一刻放弃自己？

    阴暗的审讯室里，石知律知道，最真实的的谎言，

    就是把事实说出来，于是，她赌上了自己的人生，

    揭开了深埋心底的秘密：“因为他必须死，我mama发现了他和我爸爸通jian的秘密，为了保护mama，我在mama面前杀死了我的亲生父亲，而我的mama又为了保护我，替我坐了十多年牢。”

    石知律的灿烂人生，就此被拉近潮湿的少管所。

    而此刻明亮的教室里，章栖予正心不在焉转着手上的笔。

    笔甩了出去，在斜对面池徊的校服背面划出一道痕迹。

    这是她回来上学后两人第一次对话。

    “石知律今天怎么没来上学？”章栖予记得石知律前段时间说过，池徊住在她家。她不怎么的就想试探一下。

    池徊替章栖予捡起笔，虽然石知律告诉过她回到学校后不要与她交流，但是，今天是个很特别的日子：“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是她生日？嗯……要不然放学一起去看她？”

    喔，她生日。

    章栖予怎么把这个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