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言情 - 同人小说 - 【姬祁】贺新郎在线阅读 - 第二章旧时王侯多富贵,东都回望绣成堆

第二章旧时王侯多富贵,东都回望绣成堆

    大燕皇都洛阳有传言道,宁犯东宫太子府,不惹城西定海侯。

    现任定海侯姬别情之父姬靖城,是先皇的左膀右臂,身为三朝元老,随先皇南征北战,于玉门关替先皇挡过一箭,更是在当年倭寇进犯东海时万军从中取倭寇主将首级,三个月击退东瀛二十万大军,故而获封定海侯,享一郡供奉,拥良田千顷,名为侯爵,实与郡王无异。直到先帝驾崩,太子继位不到三年姬靖城也病逝,第四年荣王李林甫逼宫夺位,对定海侯府多有忌惮。谁料老侯爷的独子姬别情竟是个不学无术的主儿,世人皆知小侯爷文不成武不就,整日不是拈花惹草就是逗猫遛鸟,仗着家底殷实俸禄丰厚花钱如流水,算上京城十里开外的珠宝铺子酒楼布庄,人人都知道姬别情是个冤大头,连青楼的姑娘也能随随便便坑他一笔。李林甫明里暗里观察姬别情半年多才放下心来,索性他最擅长弄些讨人欢心的新鲜玩意儿,养着他又会哄人高兴又能安抚朝野内外,何乐不为。

    冤大头姬别情现下正在城北马场挑马驹,旁人或许敢糊弄小侯爷,马场老板可不敢有半点马虎。姬别情对宝马名驹如数家珍,又要求严苛,名马就名马,连一根杂毛也不许见。跑马场上刚送来的马驹,姬别情看了个遍,仍是不满意,要到马厩里去再挑。

    “查得怎么样了。”

    “的确有一家姓祁的人家,夫妻二人都是武馆的师傅,当地人说他们剑术高超与人和善,但在洪水中为了救人双双落水去世,二人有一子一女,女儿早夭,儿子下落不明,有人说是出了宣城的东城门。这才过去七天,属下只查到这么多。”

    “徐长海没有姓祁的远亲?”

    “没有。”

    姬别情忽然回头大声叫马场的主管,一万个不耐烦:“好啊管事儿的,真正的好马不给本侯放出来,在这儿圈着干什么,金屋藏娇?”

    “那怎么敢哟侯爷,”主管连忙小跑过来低着头,“不瞒您说,这匹里飞沙的确是一等一的好马,只是您来之前,叫御史大夫谢大人挑中,后天就来取了。”

    “谢采?”

    “是。”

    “他算个什么东西,钱退给他,我出双倍,这匹马我要了。”

    “侯爷,这,这不妥啊,何况这马还未驯服,性子烈得很,万一伤到侯爷您……”

    “不妥个屁,我看妥得很,谢采敢找你麻烦就让他到侯府来找我。”

    定海侯之跋扈远近闻名,饶是当朝国师也要让他三分,主管不敢懈怠,取了银子放了马,再毕恭毕敬地将人送出去。叶未晓要把缰绳从姬别情手里接过来,刚刚靠近,那里飞沙马驹便扬蹄长啸一声,作势要踢他。

    姬别情乐了:“你是不是傻,人家都告诉你这是烈马。”

    “那它怎么就肯让侯爷牵!”

    姬别情晃晃手里一把皇竹草:“投其所好,懂吗?”

    叶未晓恨恨地抽过一根马草叼在嘴里嚼,他总觉得小马驹也在喷着气嘲讽他,像得了便宜又卖乖的叛逆的孩子。

    “祁进!有人找你!”

    祁进正在铡马草,天策府武学以马上功夫见长,军马比飞马营的将士吃得还要精细,然而祁进入营晚,又因自幼学习剑术,不擅马上使枪,更不似天策府中名门之后那般家底殷实,分不到天策府的军马,也没有银子买自己的马,平日里也就只是在马场一边喂马一边眼馋。

    听见有人喊他,祁进本是很不乐意的,马营有一匹绝尘马很亲他,他今儿还没来得及去给它刷刷毛,那士兵却一路扯着他的袖子往外走,见他手上还沾着马草叶,哭笑不得:“你怎么也不带个帕子,就这样去见人?”

    “等喂完马在河边洗洗不就是了,各位师兄师姐不也是这样做?”

    “来找你的这个人却不是一般人呢,你小子倒是好本事,何时认了个这样富贵人家的大哥?”

    “我是家中独子,哪来的大哥?”

    祁进还迷茫着,等被人带到大营外头,却是姬别情一身玄色绣金的袍子,牵着一匹体格匀称毛发油亮的白色马驹站在大门外张望。

    “姬大哥?”祁进赶忙迎上前去,“你的伤好了?”

    “本来就是小伤,晚来几日是去给你挑谢礼,”姬别情把马缰递到他手里,“可惜没买到合适的马具,怕你不喜欢,我挑了自己一套旧的来。”

    “……给我的?”

    姬别情一挑眉:“是啊。”

    “这不好吧,这么贵重……”

    祁进犹豫着没敢接,眼睛却忍不住往马身上瞟。他一眼看出这是名马里飞沙,长颈劲蹄通体雪白,十之八九是只纯血马驹,用他自己的军饷,也不晓得要攒几辈子,别提上头那套姬别情的“旧马具”,皮质结实铆钉匀称,连个线头也看不见,大概只有府里几位将军的坐骑能与之相比,他晓得姬别情有钱,那日看他一身金银玉石就该晓得,却也还是——

    “喜欢就拿着啊,”姬别情催促道,他看出祁进是真心喜欢,“马场管事说这是匹烈马,你得自己驯服。”

    “可是我……”

    “不然就打个赌,你若是能驯服它,它就是你的,驯服不了我自然也就不强求你收,如何?”

    姬别情直接将皮鞭塞进祁进手里,催促他赶快上马。祁进握着鞭子点点头,低头一看,连这玩意儿都挂着金铃琉璃,心下一惊,扯到里飞沙身上的缰绳,马儿立刻扬起蹄来,像是不满又像是挑衅。

    祁进顿时就来了脾气,不过一匹马驹,就是身价再高不也是用来骑的,还就治不了你了不成?未及马儿反应,祁进踩着马镫跳上马背,里飞沙似是比他脾气更大,高高扬起两只前蹄,要将祁进摔下去。

    “小心!”

    祁进喂马喂了快一年,反应倒比姬别情还要快些,双手抱紧马脖子任由它四处疯跑乱撞,跑到开阔地方,才扬起马鞭用力一抽,拽着缰绳要它自己把头转过去。姬别情靠在树上,望着祁进和里飞沙朝着青骓马场的方向跑远,马蹄声碎,扬起一地拂尘。

    “回来!你给我回来!”

    少年声音清亮,带着几分傲气几分气急败坏,马的嘶鸣声也盖不过。已近黄昏,洛阳城外北邙山下的青骓马场在晚霞里如同染着一层燃烧的火,祁进骑着里飞沙跑远再跑回来,一阵风似的,风里又裹着初夏的燥热。

    姬别情远远地望着,他好久没这样安安静静地看一个人了,那穿着低阶军服的少年的身影正从夕阳的方向疾驰而来,扬鞭策马稳稳地停在姬别情面前转了个圈,声音里满是骄傲和欣喜。

    “大哥,它是我的了!”

    汗珠沿着祁进清瘦的脸流下来湿了衣领,手上还留着马草的清香气,姬别情抬头看他,正对上他的眼睛,剑眉星目的少年朝他笑着,没由来地教他心跳漏了一拍。

    “大哥?”

    姬别情这才移开视线:“赶紧下来擦擦,满头是汗的也不怕着凉。”

    “天气都热起来了,再说我体格好着呢,才不会着凉。”

    话是这么说,祁进仍是乖乖地下马,从姬别情手里接过汗巾。里飞沙在他身边温顺地低头吃草,被祁进摸着也不抗拒。

    “你们等下又要集合训话是不是?”

    祁进正忙着擦汗:“是啊,总教头每日这时候要亲自指点武学。”

    “那大哥不耽误你了,明日我早些过来。”

    “明日?”

    姬别情终是没忍住伸手戳戳祁进的额头:“我还能留宿在你们天策大营不成,明日再来找你送些别的,可不许和今儿一样犹豫半天,叫你收你就收,你救了我一命呢,怎样报恩都不过分。”

    言罢转身朝祁进摆摆手,往官道上去了,祁进想要追上,姬别情却是眨眼不见人影,虽仍旧手无寸铁,然轻功了得,又让祁进吃了一惊。

    马儿在祁进身边蹭蹭他的手,他低头看看手里的金铃流离鞭,使劲掐掐自己的大腿——疼的,还真不是做梦。

    “他往天策府跑?”

    “是,但不见他与李承恩等人有什么交集,只叫了个飞马营士兵出来,送一匹马就走了。”

    “那士兵什么来历?”

    “据说是无意间救了定海侯,到底怎么救的,还不甚清楚。”

    李林甫嗤笑一声:“他倒是知恩图报,罢了,就他那德行去天策府又能做什么,拉拢?照杨宁的性子还不直接把他撵出北邙山十里外。”

    “陛下,老侯爷毕竟曾手握重兵,这姬别情虽然不是将才,到底也是老侯爷的独子,如今莫名与先皇亲兵天策府搭上关系,臣以为……谨慎些好。”

    “国师大人多虑了,若当真不放心,多派几个人盯着也无妨,只要不怕污了眼睛。”

    令狐伤微微握拳:“臣明白。”

    “退下吧。”

    姬别情在府中打了个喷嚏,愣了一下又无奈笑笑。竟也好意思说祁进,怎么着凉的好像是他自己,眼看要进五月,傻子才会受风寒呢。

    少年含笑的眼睛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像是要融进初夏的熏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