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7
,只在大处着眼,绝不为小事计较, 然碰上了她,什幺都不对劲儿了。他无法不在意她看他的表情,无法不计较她毫 无留恋便甩头撇下他。 「你也知道你爷儿俩长年征战沙场,我一个妇道人家在家里担心受怕,那滋 味儿有多苦多难熬,好不容易身边多了个乖巧聪敏的灵儿,可以陪着我说话解闷 儿,这下可好了,你一回来,就存心把人给逼走,这不是摆明跟我这个做娘的过 不去吗?」靖南王妃说起这些年的辛酸,忍不住抽抽噎噎了起来。 「娘,您万万别这样说,孩儿绝没有跟您过不去的意思,是孩儿不好,惹娘 伤心,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孩儿计较……」苏定风也慌了手脚,没想到事 情会闹成这个样子。 他也不乐见灵儿把额头磕破了皮,他只是拉不下脸来阻止她,再说,见她那 副可怜兮兮的委屈样儿,他的心里也万般不舍。 这会儿好了,磕伤了额头的灵儿离开了,换成娘伤心落泪了起来,这真是他 怎幺也料想不到。 「是啊,夫人,你千万要保重身体,为夫我打从沙场上退下来后,不都陪在 你身边了吗?这会儿天下太平,风儿也奉得圣诏得以回乡安居,你应该可以放宽 心了是不?」苏慕天柔声劝慰着妻子。 将军之妻难为,丈夫在外是威名显赫的大将军,然而有多少人知道做妻子的 在背地里担了多少惊、受了多少怕,这些事也是苏慕天从沙场退下来之后才一点 一滴了解到的,但是就算自己能从沙场上全身而退,唯一的爱子却仍在西疆沙场 冲锋陷阵,妻子因此忧心成疾,这几年下来,身体更是一日不如一日。 「娘,您就别伤心了,孩儿今后一定常常过府来陪您。」苏定风凑近靖南王 妃,像个孩子似地偎在她身边,说道:「这样好了,孩儿今日不回镇西王府,就 留在这里陪娘说上一夜体己话儿可好?」 左边是最爱的丈夫,右边是心爱的儿子,最爱的人都在身边了,靖南王妃终 于破涕为笑,一手勾住苏慕天的手腕,一手捏捏苏定风的俊脸,道:「娘身边有 了灵儿,不需要你陪着说体己话儿。倒是你,已经老大不小了,该给自个儿找个 可以说贴心话的枕边人才是。」 完了、完了,真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兜来兜去又绕到这个敏感的问题上 来了。苏定风的脸一瞬间垮了下来。 「你娘说得对。」苏慕天连忙附和起爱妻的主意,大声的说:「梁大学士的 闺女等了你好些年了,现下好不容易西疆大事底定,我看,择个良辰吉日,两家 赶紧把婚事办一办,否则见了梁大学士,我都不知道该怎幺向人家交代了。」 「爹,娘……」苏定风苦恼的说:「孩儿说了几次了,我不喜欢梁小姐,您 们别老是逼我嘛!」 「你都这把年纪了,再不娶亲的话,我和你娘都没脸走出靖南王府了。要知 道其它王爷、夫人老早抱孙子了,见面问起你,我这张老脸都不晓得往哪儿搁。」 苏慕天摇头叹气。 「也不光是为了旁人的眼光。老实说,你年纪轻轻便受封了镇西王爷,再怎 幺说府里也需要个女主人,再则娘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就怕到头来连孙子都 没抱着,就……」靖南王妃又抹了抹泪。 真是……看来阔别一年,两位老人家逼婚的手段是愈来愈高招。镇西王府需 要个女主人勉强算个理由,但娘今年也才四十好几,怎幺竟扯到……扯到死那件 事上头去了。 一番话把苏定风说得心乱如麻,连个推脱的借口都想不出来。 苏慕天和妻子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接着又道:「爹也不是非逼着你娶梁 小姐不可,要你真不喜欢梁小姐,我听说圣上的妹子湘湘公主对你也有几分意思, 不如我赶明儿个就上奏,请圣上赐婚,不知风儿意下如何?」 「不成!那个湘湘公主又刁又辣,脾气大得让人受不了,我才不膛这淌浑水。」 听完爹的第二个提议,苏定风顿觉寒毛直竖。 「这不喜欢、那也不成,我看你出家当和尚去算了,省得我和你娘整天为你 烦心!」苏慕天硬汉子脾气一冲,大掌一拍。 「爹,娘,娶亲这件事,孩儿心中自有主张,请爹娘不必忧心。」苏定风沉 稳的道。 他可不是被爹给吓大的,怎幺可能因为一个怒掌就乖乖屈服呢? 不是他甘心蹉跎,而是人家愿不愿意嫁给他还是个问题哩。 想起刚刚沉灵跪在地上拚命磕着头的模样,苏定风心里又是一紧。 「难不成……你心里有了人?」还是靖南王妃厉害,三两下便料中苏定风心 内的秘密。 「怎幺,你这小子该不会看上哪个西疆蛮女吧?」这一年多来,儿子都镇守 在西疆,苏慕天愈想这个可能性愈大。 「爹,娘,你们别瞎猜。」苏定风的脸竟然红了。 见着儿子异常的反应,苏慕天和妻子不禁面面相觑。虽然苏家向来没有门户 之见,但是儿子要真娶个西疆蛮女,那……那还真是件伤脑筋的事儿了。 第四章 伺候着靖南王妃睡下之后,沉灵提着一盏煤油灯,行过曲曲折折的回廊,莲 步轻移,往屋后而去。 从靖南王妃的寝房到自己的睡房,得走上好一段路,但是沉灵独爱这段独行 的闲适时光,提着煤灯渐向北行,出亭过池之后,前方露出一片墙垣,墙垣内筑 了一间居舍,并有千百竿修竹辉映,愈发显得清幽恬静。 若非靖南王妃独厚,寻常丫头是不可能有如此居所。 沉灵入了墙垣,正待往其中一间居舍走去,不料一个高大的黑影蓦然自黑竹 里窜出,阻断了她的脚步。 一个心惊,沈灵忙向后退了几步,因为事发仓卒,冷不防踩上自个儿的裙摆, 一个不稳,手里头的煤油灯猛地摔落在地上,小小的身子也摇摇欲坠,眼见就要 往后倒栽而去。 「小心!」 原本挡在她身前的人影身形一转,转眼间即闪到身后扶住她的腰,同时把她 往怀中一带,让她整个背脊贴在他的胸前。 碰上身后如钢似铁般的胸膛,沉灵身子一僵,待听得那一声低低然的「小心」 之后,便知挡住她的人是谁。 「灵儿给镇西王爷请安。」沈灵连忙挣脱苏定风的掌握,必恭必敬地说。 掉在地上的煤油灯已经熄灭,幸好月色皎白,沉灵眨眨眼睛,清楚看见苏定 风的脸。 「嗯……」苏定风胡乱「嗯」了一声,感觉掌心似还握着她的柳腰,感觉鼻 间还飘着她的发香,感觉胸前还留着她的体温。 「爷儿这幺晚还不歇息?」刚刚在靖南王妃房里伺候着,听得苏定风今晚不 回府,打算在靖南王府歇息,因此这会儿见到他,沉灵内心并不十分讶异。 只求……自个儿别再得罪他就好。 「到这儿做什幺?」苏定风并不回答她的问题。 「灵儿住在这里头。」当初陪着靖南王妃到这儿谈心,沉灵一见屋内摆设清 雅,各色书籍—应俱全,之后便常往这儿流连,靖南王妃知道后索性便将这所房 舍拨给她居住,让她得空的睁候可以在里头念念书鬼小写写字儿,或是作作画儿。 「住在这里头?」苏定风眯起了眼。没想到娘竟是这般宠爱这个小姑娘。 「爷儿?」沉灵见着他若有所思的表情,以为自己又是哪儿冒犯了他,战战 兢兢地问。 「住得还习惯吧?」见她像只受惊的小兔儿,苏定风知道自己今天真的吓坏 了她。他不是故意的,只是情难自己,把她放在心中一年多,他已经变得太在乎 这张脸,所以才会莫名其妙显得喜怒无常。 面对苏定风突如其来的关切,沉灵反倒有几分无措,一种熟悉的感觉慢慢回 到她的心里,她想起遥远的山上,想起那条泛着金光的大蛇,想起那个对着她唱 歌的男子,还有藏在自己枕头下的那支羽箭。 「回爷儿的话,灵儿很喜欢这里,里头……有好多书。」而且都是做了眉批 的,那洒落的笔触所烙下的心境,竟往往与她心中所想的不谋而合。 「你喜欢读书?」这年头就连官家小姐也少有人对书本儿有兴趣,男儿读书 为的是求取功名,女子读书……可是一点儿用处也没有。 「灵儿认得几个字,遇着不懂的便跳过去。」避开他研究似的眼光,沉灵轻 描淡写的说。 「可读过诗经里头的汉广篇?」 沈灵闻言垂眼。诗经汉广……她不但读过,而且娘还教她唱过呢,一年前第 一次见着他的那天,她口里哼唱的便是汉广这歌儿,后来……他还把歌儿给接过 去唱了。他这番提起,是有意还是无心?他当真记得她? 不……不可能,像他这样的王孙公子,怎幺会把平凡无奇的她放在心上? 「回爷儿的话,灵儿才疏学浅,记不得什幺诗经汉广。」那天在山上遇着的 人,不是眼前位高权重的镇西王爷,她情愿他只是山上的樵子。 「记不得啊……」苏定风心里陡然升起一把火。他就算瞎了也认得出她的声 音,更何况他没瞎,眼前这张脸蛋分明是他脑子里朝思暮想的人儿,可她竟敢否 认见过他的事实。捏紧铁拳,强自按捺下揍人的街动,他咬咬牙,捺着性子嗤道: 「我来唱上两句,搞不好灵儿姑娘就想起来了。」 「不,镇西王爷,不用唱了,灵儿真的没听过!」沉灵摇头急道。 然而苏定风哪容得了她阻止,就着夜色便自顾自地唱了起来,低沉的男声响 在竹林里,每一字每一句都清清楚楚地敲在沉灵的心上。 「南有桥木,不可休息,汉有游女,不可方思,汉之广矣,不可永思,江之 永矣,不可方思。」 她揪着心口,紧闭着眼儿,听得他一遍一遍反复唱着。 「怎幺,是否唤起灵儿姑娘的记忆?」苏定风定定地凝望着她。 她白皙无暇的肌肤几乎要和月色融成一片,记忆中略嫌单薄的身子如今出落 得亭亭匀称,他不可能把她给错认,这样的女子,世上唯有一个。 原来,他竟没把她忘怀?一年多了……他竟还能记得她,这样……便已足够 了。 「回爷儿的话,灵儿当真没听过诗经汉广。」她垂下头,依然固执。 就算他仍记得她又何妨?她情愿一辈子不再遇着他,也不希望知道那天遇上 的人竟是赫赫有名的镇西王爷。 她清楚自己的处境,一个小小的丫鬟,如地如泥,哪及得上高高在上的天和 云? 「是吗?我懂了。」苏定风的声音冷冷的、自嘲的。「既然你不懂汉广,想 来一定也不懂紫云寺了。」 沈灵突然觉得冷,夜已深沉,风大露浓,身上单薄的衣衫挡不住料峭春寒, 打了个哆嗦,她小声的说:「灵儿不懂诗经汉广,紫云寺却是懂得的……以前灵 儿住在城外小镇,镇上的人都说紫云寺的菩萨很灵的。」 一番似真似假的话说得苏定风哑口无言,他死死地盯着她半晌,然后从衣衫 里掏出一件物品,上前往她手里一塞,便转身往外头走去。 「爷儿,这是……」沉灵捏紧手中的小圆盒儿,向他的背影呼道。 苏定风站定,却没有回过头,只是僵硬的说道:「跌打损伤药,治你额上的 伤很有效的。」 「不用了,爷儿,王妃已经给了我醒肤膏……」沉灵说着往前奔了几步,想 把药盒儿还给他。 「我说拿着,这种药好,不会留疤。」苏定风凶悍的吼完,便疾步走出沉灵 的视线。 原本怀里攒了药还不知到哪里寻她好,想问娘他又扯不下脸,心烦意乱间晃 到儿时用过的小书斋,没想到竟得幸撞见了她。 但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撞见了她才知,自己成了一个自作多情的大傻瓜。 撞见了她才知,被自己喜欢的人讨厌竟是这般难受。 难过归难过,早些知道总是好的,知道了才好把陷在泥淖里的脚给拉出来, 拉出来他便自由了。 自由些好,心里别老绷着个人才好…… 明知这样才好,苏定风却觉得自己只怕想好也好不了。 苏定风留下的药果然效力十足,不消几日,沉灵额头上的伤口已然痊愈,并 且不留一点痕迹。 「还好,我还担心你要是破了相,你娘见了一定很难过。」靖南王妃知道今 天是沉灵亡母的忌日,沉灵老早同她告了假,打算到山上祭拜亡母。 沉灵笑了笑,灵巧的说道:「王妃别担心,灵儿早说过这点小伤不碍事。 「还好不碍事,否则我一定把风儿的皮给活活剥下来。」靖南王妃说话的口 气,简直就像把沈灵当成自家人一般看待。 「这不关镇西王爷的事,是灵儿笨拙,得罪了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