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剧场之三 满月宴

    农历十月下半，小雪当日，是段家小小姐的满月宴。停在段公馆门前的车从香榭路一直排到了颐安街。

    段家这些年一向行事低调，也就先前少帅大婚那次沪上同庆，此外便只这一回对外邀人入府办了酒会。据说宴面由蔺大小姐cao办，宾客名函更是少帅亲手所写，想来是无比珍视这位小小姐了。

    “刚才礼炮齐鸣，竟是连东北和西南两处都送贺礼来了，这排场不可谓不足了……”

    “我刚才站得远花了眼，瞧得不甚清楚，那位少帅夫人究竟生得什么模样？”

    “自然神仙模样，不然我们这位‘杀神’何以对她用情甚笃。”

    “程夫人慧眼如炬。”

    “不敌魏二小姐心思玲珑，改日攒一桌牌局，二小姐可一定要来……”

    “自然……”

    ……

    就在一楼会客厅角落某些夫人们掩唇窃窃私语之时，两道身影悄悄从侧门离席，提着繁复裙装直奔公馆东南那幢三层小楼而去。

    “那群人连少帅夫人的面都没瞧清楚，偏还顾着喝酒嬉言，殊不知夫人您高瞻远瞩早有准备，也捎带着我能沾些光来。”

    “虽是戏言，她们也非是蠢的，只是段公馆不曾透露这位夫人真实，却到底叫我打听了出来。”

    “何解？”

    两人一面避着巡守，一面若无其事离小楼更近了些。

    “若单论样貌，这位夫人自是一等一的，但只这一点如何教少帅倾心。此前大婚你们也只听说夫人出身名医世家，却不知她外祖可是前朝那位身负‘国医圣手’之名的慕三水，且她早在数年前便对少帅有救命之恩。”

    “什么？！竟是慕家的。”

    “嘘！”二人回头堪视一番，见无人惊动这才宽心。

    “听闻怀这位小小姐时胎象不稳，是以这位夫人深居简出，少帅更是不许闲人惊扰，如珠如宝般呵护。想见夫人一面，何其之难。”

    “那我二人现下这般贸然，若是被……”

    “慌什么，我不是才与你叮嘱过，若被发现，假称迷路即可。那位夫人心慈，必不会为难你我。拼得一次，只要能见上夫人一面将贺礼送出，得少帅欣喜，此后你我家族必定青云直上，前途一片……”

    不过刹那间，一道雄健黑影从暗处径直跃出稳稳落在二人身前，咧开的巨口之下白森森的牙锐利可怖，只一声呲牙低吼便吓得花容失色的两人跌坐在地失声尖叫起来。

    “啊啊啊！！！夫人救我！”

    “飞虎，回来！”

    脆生生的童音还带着一丝稚气，方才还目露凶光的大犬瞬间收敛气势，循声退回主人身侧。

    两人被吓得不轻，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站在廊下笑吟吟摸着凶犬头的女童，上身穿着一件银线绣边的素锦兰叶缠枝短袄，脖子那处簇着一圈羔羊毛做的同款围脖，笑起来眉眼弯弯，小小年纪生得粉雕玉砌，明眸皓齿。

    “阙儿……小姐？”

    “嗯？”不紧不慢伸手又薅了把狗头，阙儿抬眼笑得纯良，“这位嬢嬢认得我？”

    缓缓舒了口气的两人狼狈着站起整理裙衫，“是啊，阙儿小姐不记得了。去年中秋郊外我家的马场，你夺头彩赢的那枚玉锁，便是我亲手端给你的啊。”

    阙儿略一沉思，好似想起来这回事，恍然道，“我记起来了，是陆家的嬢嬢。”

    “是，是，阙儿小姐记性真好，骑术也好。”

    阙儿年纪小，被夸得不免有些赧意，一面薅着飞虎脖颈的毛一面害羞道，“陆家嬢嬢不在前厅酒宴，怎么跑到小楼这边来了？”

    对方见阙儿年幼好欺，又亲眼见过段明玦对她如何宠爱，心中不由暗自窃喜，简直天助我也。

    “是这样的，少帅差人叫我过来有事相商，你知道她现下在几楼吗？”

    只要避开段明玦，哄得阙儿将贺礼送到那位夫人面前，对方若能下楼来见上一面，岂不一举两得。

    “母亲叫你的？”阙儿面露疑惑，“可是她此刻不在段公馆啊。”

    对方面上的笑意简直要收不住，“不妨事的，少帅不在。我去见夫人也是一样的。”

    阙儿有些为难，“你要见娘亲啊，那更不成了。娘亲今日受惊，现下都歇下了。”

    对方不死心，“夫人怎会受惊呢？”

    阙儿薅了把大犬头顶上那撮毛，苦着张小脸忧心道，“娘亲喜静搬来的小楼，可今日不知怎地，竟有宾客寻着地方偷闯进楼内拜访她，还惊到了meimei。为此母亲震怒，提了那人和走漏风声的婢子，将将才去的巡防营，怕是要审一夜。”

    对面两人面色齐齐僵住。

    阙儿自顾道，“不若明早等母亲回来，我再同她说陆家嬢嬢拜访，让她去见你如何？”

    女人忙不迭摆手，“不必麻烦阙儿小姐，我这就回去了。少帅和夫人为宾客鲁莽所累，我不便叨扰，改日再登门拜访。”

    “嗯，阙儿等着陆家嬢嬢下回办的马会。”

    马会？是啊。还有马会呢，到时办一场春赛，邀请少帅携夫人同行即可，到时不愁寻不到见面的机会，何必今日如此冒险，实在莽撞。

    对方心中想得清楚，赶紧拉着同伴告辞后匆匆离去。

    瞧着二人步履匆匆的背影，阙儿低头挠了挠大犬的下巴，“可算是打发走了，奖励你一只烧鸡怎么样？”

    “吼！”

    见一人一犬欢天喜地往厨房去了，不远处将方才一切尽收眼底的两人这才缓缓走了出来。

    一道清越的嗓音含着笑，柔声问身侧眉眼风流的女人，“你便是这般教她的？”

    女人勾唇，“不成？”

    楚钰替她将狐衾拢好，“你教的，自然好。”

    蔺明瑜眼波流转，淡淡笑道，“狐假虎威，不过才学了半分皮毛，手嫩得很。”

    楚钰语气微嗔，“霓君，她才六岁。沪上战马多数养在陆家马场，只这遭，就不能同陆思颐撕破脸。阙儿阻了她进楼，又旁敲侧击提点她办一场马会笼络两家情感，原本你跟蔺暇也是打算借一次机会将师妹身份公之于众，此番岂不正好。依我看，阙儿此举该称得两全其美才对。”

    蔺明瑜啧了声，“我几时说她做得不好了？你楚家人当真护短。”

    楚钰定定望着她，眼底温柔漾开，“霓君，你也是我的家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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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危险，阙儿要变得跟姑姑一样腹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