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古怪
江尤寒跟着他来到一处客栈，一进门店小二便热情招呼他们：“两位客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他圆头圆脑，眉眼弯弯的，看着就讨喜。 此处透着一股诡异，怕是不能一两天就能查清楚，池疏看了师姐一眼，得到她的首肯，便吩咐道：“上几个你们店里的招牌菜，再开两间上房。” “一间。”江尤寒打断他。 池疏修为境界太低，不看着他恐生异变，不住一处，遇到危险很难第一时间保护他。 池疏差点咬到舌头，憋了一会儿，才喏喏：“那……那就开一间吧。” 他掏出银两放在桌上，店小二见还有不少剩余，便小心道：“客官，这银两数额太大，小店这……找不开啊。” 池疏并不在意，挥手说：“赏给你的。” “诶呦，客官真是大方！”店小二喜滋滋的将银两收到怀里，吩咐过厨子后又跑来给两人倒茶，“两位客官仪态不凡，是路过此地的仙人吧？” 见他如此上道，池疏顺着他的话接道：“仙人算不上，只是有些粗浅本事罢了，前不久不是沉霄宗的入门大典吗？我们姐弟俩就想着来碰碰运气，可惜灵根太差，没有仙缘。” 他摇头叹息，店小二连忙安慰他：“客官不要太过忧心，我见客官两人道骨仙风，今后一定能进入仙宗，前途无量啊。” 池疏苦笑两声：“罢了罢了，不提这伤心事。我们姐弟俩路经此地，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这镇上有没有什么奇闻趣事，说来听听。” 店小二闻言动作一顿，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张讨喜的圆脸上露出一抹惶恐和迟疑，但怀里沉甸甸的银子，又让他张了张嘴，小声说：“奇闻趣事倒是没有，客官，你们有所不知，我们镇上，最近莫名其妙死了好几个人。” 说着，他飞快瞥了一眼楼上，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 池疏心里惊讶，原本以为打探不出什么，结果这店小二居然真说了。 是真？是假？ 虽然店小二的眼神只有一瞬间的漂移，但还是被江尤寒捕捉到了，她不动声色地看向二楼。明明是大白天，楼梯拐角处却没有一点光亮，黑漆漆一片，让人看不分明，此时楼上并没有人走动，但她却听到木板“咯吱”响了一声，就像有什么庞大的东西蛰伏在那片阴影里一样。 她扫视整个大堂，一楼还有几桌客人在用饭，有的喝多了酒还大声嚷嚷了起来，其他的店小二上前提醒了他们几句，那边的声音就小了很多，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但就是因为正常，才显得格外不正常。 “莫名其妙死了？”池疏惊讶而小声地问道：“报官了吗？官兵怎么说？” 圆脸店小二唉声叹气：“报官？客官你有所不知，衙门在离镇十里开外的地方，去报官的人出了镇就失去了踪影，三天后才发现，都死在了自个儿家里！” “也死了？”池疏惊愕。 “死状如何？”江尤寒听了半晌，现在才开口问道。 她的嗓音低而沉，对普通人有种天然的威慑力，店小二听到她问话，身体不自然地抖了一下，“那死状，可古怪了！” 他看一眼周围，见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才用小的不能再小的声音说：“七孔流血，没了双手双脚，嘴里面还有朵花，像长在舌头上一样！” “什么样的花？” “像血一样的红花，中间是黑色的，还会流脓液，要是不小心碰到了，会被腐蚀，有好几个不知道的去摘了花，双手都烂掉了！”店小二一阵恶寒，回想起当日的场景，恨不得又呕出来，不过面前是尊贵的客人，好不容易又咽了回去。 “死的人有何共同点？” 店小二摇头：“没什么共同点，都是普通老百姓，之前死的和报官死的都死成一个样。” 池疏还是觉得不对劲：“你们都不害怕吗？死亡人数和死亡时间没有规律吗？万一镇上的人否都死完了怎么办？” “怕啊，怎么不怕。没有任何规律。”店小二唉声叹气，“不过我们发现，只要在二更天之后闭门不出，就不会有事。” “二更天？”这个时间，说早不早说晚不晚，小商小贩自然大多已经回家，只是…… “那青楼楚馆呢？” 店小二用一个‘你懂的’的眼神看他：“早早进去，第二天白日再出门不是一样吗？” 池疏哑然，他还真不懂。 饭菜很快就上来了，店小二替他们布好菜便退下了。 两人静静用餐，招牌菜名不虚传，滋味一绝，池疏早早服下解毒丸，倒也不怕饭菜被下毒，而江尤寒体质有异，从小便百毒不侵，不过在外她习惯辟谷，这些可口饭菜对她并无吸引力。 等池疏用完饭后，见天色还早，两人便在外逛了逛。 镇上人来人往，池疏怕走散，一只手紧紧地攥住江尤寒的袖口。 江尤寒转头看他，她比池疏高一个头，逆着光她脸上的神情看不真切，不用想也能猜到肯定是冷冰冰的，无趣的。 但池疏就想看清她。 手中的袖口被挣脱，池疏手心一空，心也像空了一下，但下一刻，他的手就被牢牢握住了。 又冰又硬，池疏却很是喜欢。 牵着他走了一会儿，江尤寒发现了几处古怪，但她并未开口，也没有细究，只是记在心里，就像是什么也不知道一样的凡人一样，又带池疏回到客栈。 拿到房牌，店小二引他们来到楼上，走到楼梯的最后一层，江尤寒脚步一顿，她感觉有东西从楼梯下面滑过去，滑溜溜的，像是一尾鱼。 池疏站在上面转头看她，眼里有些疑惑，但他没有出声，因为有人比他更快说话。 “怎么了客官？”店小二笑眯眯的看着她。 有一瞬间，他那张圆圆的脸上恍若没有五官，只有一张光滑的皮挤出两条褶皱，再定睛一看，那一双大眼睛透着不解，又像产生了幻觉。 “忘了给你买点吃的。”她看着池疏。 “哈哈客官，什么山珍海味零食糕点我们客栈都有，外面卖的不精细，客官要是想吃什么喝什么，直接吩咐我们就是。”店小二笑着继续给他们引路。 池疏知道师姐没说真话，不过他也不是笨人，没有多问，跟着附和了两声，等到房门关上，他才又盯着江尤寒。 两人坐在房内没有说话，等到店小二的脚步声消失，江尤寒才默念了个口诀，整个房间瞬间笼罩在一层透明的隔层里，外面听不到里面的声音，而里面却能很清楚的听到外面。 “师姐，怎么了？” “这个客栈有古怪。”江尤寒解释了一下她刚刚遇到的事，琢磨着推测：“似魔非魔，应该是妖物。” “刚刚路过集市，角落有几个小贩，言行举止正常，却没有灵魂波动。” “没有灵魂波动？”池疏一惊，“岂不是已经死了？死人还能动，是傀儡还是夺舍？” 江尤寒摩挲着她的剑柄，道出一个肯定的答案：“傀儡。” “这个妖物，实力不可小觑。你现在便回去。” “不行！师姐，我怎么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要走我们一起走。”池疏抱着她的手臂，语气坚决。 迎着江尤寒不赞同的眼神，池疏毫不动摇。 每次都会败给他。 江尤寒将腰上挂着的双凤玉佩取下来放在池疏手心：“收好。” “师姐！这是师尊给你的保命符，我不要！”池疏想缩手，却被江尤寒牢牢握住。 “要么收下，要么回去。”语气不容拒绝。 池疏知道师姐这次是说真的，不收下这枚玉佩，江尤寒可以直接帮他把传送令牌捏碎。 见池疏老实将玉佩挂在腰上，江尤寒这才坐在木椅上闭目养神，比起要吃要睡的池疏，她对自己非常苛刻。 池疏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良久惴惴道：“师姐，我睡不着。” 江尤寒睁开眼睛，在心底叹了口气，走到床边坐下，淡淡道：“睡吧。” 池疏满意地将手放在她掌心，很快便睡过去了。 梦里有丝丝缕缕的沉水香，让他很安心。 江尤寒垂眸看着他沉睡的眉眼，另一只手轻轻拂过他的面容，将他鼻尖上的一缕发丝拂到他耳后。 照顾这个小师弟，已经成她的习惯了。她话少、冷漠，不爱与旁人相处，知道师弟师妹们背地里其实很怕她，她也从不放在心上，虽然她修的不是无情道，但也相差无几，只有傻子才会喜欢靠近她。 池疏就是这个傻子。而这个傻子还不会掩饰，一眼就能看出来他的心思。 这个根基很差、实力很弱、没有天赋，只会撒娇卖萌的咸鱼小师弟，居然喜欢天资卓绝修为恐怖而且最不近人情的大师姐，真的不知道该说可笑还是可怜。 别人都这么说，他却像听不见一样，固执地跟在她身边，只想她回头看他一眼。 江尤寒容貌出色，在修行上更是天才，向她表达过喜爱之意的人数不胜数，但她从没放在心上。对她而言，没有什么比修行更重要的事情，情爱是最虚无缥缈无关紧要的东西。 而且她修的道是逆天之举，让她的身体产生了一些难以言喻的变化，更不可能和他人结为道侣。 明明应该像对待之前的那些人一样，断了他的念想，而不是对他予取予求。 “咚！咚！” “咚！咚！” 二更天到了。 江尤寒不再多想，元神出窍。 她倒要看看，这个白日安定祥和的小镇，潜伏着什么吃人的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