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九万里/纯剧情随笔,增加恒枫浓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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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鹏鸟抟扶摇而上九万里……枫,九万里有多远?” 双角才刚刚冒头的少年坐在石凳上,支着下巴询问——丹枫广袖白衣,衣袂曳地,正坐在他对面、拿一方丝绢保养击云。 丹枫听见少年的问话,擦拭长枪的手顿了片刻。 “《逍遥游》?……景元给你看这个?”丹枫反问他,“可有注释?看得明白么。” “……”丹恒抿了抿嘴,“能明白一些。” “且先放放罢,你这年纪,怎的研究如此晦涩的书,”丹枫将保养好的长枪搁下,“九万里么……” 九万里有多远? 丹枫想,他许是需要仔细想一想,斟酌片刻,再给丹恒答案。 “那也并非是很远的距离。” 彼时他化作苍青巨龙浮在云头,离地上交战的云骑和步离人便有九万里之遥。地上的声音他全都听不见,就连应星那十米来高的金人都成了难辨动作的小点,于是此刻伴在他身边的,只有高空冷冽的长风与望不到边际的雾和云。 云上太冷,将他的心也拂得很冷,地面上真切发生的死亡无法在他心里掀动一丝波澜。他知道这不正常,可他无法自行从这样的状态中抽离——他的同伴都在底下,混战在如蝼蚁般的人群里、在他也找不出、认不得的地方。他身边只有无机质的流云。 他于九万里高空降下了一场洗刷一切的大雨,眼底无悲无喜。 “……『罗浮』的天舶司距波月古海便有九万里,但乘坐星槎的话,也不过只是一刻钟的路程。中有无数街巷洞天,仙舟人、持明与狐人混居,域外种族亦多有来访。这九万里纵横中,拢共住下了约莫六千千人口……这是数百年前的数据。”丹枫说。 “……” 丹恒眨了眨眼睛,他对这么大的数字还没有概念,只知道多。 “仙舟全速追猎时,九万里也不过一个呼吸。”丹枫又道。 丹恒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 丹枫嘴角一勾:“……是了,已经驶出去九万里了。” “……” 可丹恒眨了眨眼睛,还是觉得不对。他不过是一呼一吸,便就能与那鹏鸟走得一样远了?毫无道理。 其实他根本出不去——莫说是走九万里,他连放风都仅限于狱里那条幽暗的回廊,一来一回,大约也才是一里——他需得在狱中往返九万次,才可望鹏鸟一振翅飞去的距离,才可抵丹枫坐在星槎上的那一刻钟。 他知晓丹枫的罪,知晓自己有债要偿。可他偶尔也奢望去看看那九万里——龙腾碧空,所见的究竟是什么样的风景? 丹恒低下头,无端地失落起来。 丹枫站起来,走到他身边,轻轻揉了一下他冒着琉璃角尖尖的脑袋。 “……其实,九万里也并非是那么近的。”他又说。 在曾经追猎造翼者的某一战中,云骑与造翼者缠斗三十日有余,战线更是长达九万多里。目之所及的平坦处皆是交战的痕迹,长时间的作战叫云骑们疲惫不堪,到了战役的后半程,队伍几乎每天都在折损。 丹枫记性很好,他清醒的时候,能记得每一寸被血浸透的土地上各有多少云骑死去。 在苦战三十七日后,籍由其余四人掩护,饮月君执枪于一个满月夜直插敌人后方,一举控制了「枝稍」末端,阻断了造翼者与其巢xue「穹桑」的联系。 正史的记载到这儿便止了。只是少有人知道,在控制「枝稍」后,饮月君擅自行动,强行跃迁、闯入了这批造翼者的巢xue中——最后杀上头的持明龙尊是被一尊十米多高的金人一把拦腰捏回来的,龙尊愤怒地拿尾巴拍击金人沙包大的拳头以表达不满,但抗议无效。 “……我曾有个朋友,是个旅行家,”丹枫说,“在一颗后来被命名为伊芙-Ⅷ的行星上,她找到了一片绵延八万多里的花海——所有植株都是当地特有的物种,没有收载在任何星际资料库里,非常难得。” “……” 丹恒不接话,但眼睛rou眼可见地亮了。 “你知道她花了多久去一一辨别、登记那些花儿么?”丹枫问他。 丹恒摇头,随口猜道:“一个月?” “两年零五个月,”丹枫轻笑道,“她迟迟不归,急得我另一个友人千里迢迢地跃迁过去捉人。” “要这么久?”丹恒哑然,“那九万里……的确是好长的距离。” 丹枫颔首。 丹恒又问:“花海中,都是些什么花?” “……我记不大清了,”丹枫沉吟片刻,“白……我朋友将它们从Y8-001开始编号,一直往后编到了小几百,我实在不记得它们各自的特征。” 丹枫瞧他似有兴趣,又提议道:“不若叫景元多拿些游记予你。狐人写的东西大都很有意思。” “游记,”丹恒重复着这个词,“我收到一本,但是一位化外民写的,游仙舟『罗浮』。” “哦?他眼中的罗浮是什么样子?” “他说罗浮比之其余仙舟,民生安乐、自由自在。不似『朱明』那般四处都是工造的炉子,也不似『方壶』那般冷冰冰的;『罗浮』便是天上仙宫,叫他玩得舒坦极了。” “唔,也并无错处。” “他还收载了罗浮上有名的特色小吃,绿豆糕、鸣藕糕、貘貘卷、腐皮包子——还有一种制成月亮形状的糕饼,里头裹上一颗完整的蛋黄,谓之月饼……” 好么,原是美食志。丹枫好笑地想着,小孩没见过这些民间小吃,约莫是馋得紧,多看了几眼,此刻简直是如数家珍。 好在其中几样他曾见过。他按着记忆中的样子,变出了几碟点心摆在桌上,让丹恒见了见绿豆糕与貘貘卷;只可惜那最被他心心念念的“月饼”,丹枫却是没有印象的。 那应该是仙舟人为过节特制的点心,持明族中并不制作。 不过,月亮形状的糕饼么……丹枫沉吟片刻,在丹恒小声的惊呼里,又端出一盘点心。饼皮烤得金黄、还兀自冒着热气,形如一牙弦月,弯在白瓷盘子中。 丹恒拿著夹了一个貘貘卷,又尝一口绿豆糕,眉毛一撇:“唔……味道都一样……” 两样点心俱是清浅到叫人几乎察觉不出的甜味,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丹枫便摇头:“梦境所化,岂能有什么味道……给你看个样子罢了。” 于是丹恒便放下咬了一口的糕点,想了想,小心地把盘中月牙切成两半。 月牙中心果然裹着一整颗蛋黄,夹在红豆沙里。他对半切开来看,蛋黄橙明、豆沙深黑,就如一轮满月挂在夜空。 “真好看,”丹恒道,“难怪那游记作者稀罕得不行。” “……” 原来丹枫也是没有见过月饼的。 一切事毕之后,丹恒独自去了西衍先生说书的茶摊,听说书人讲饮月君。茶点要了一叠月饼,在码得整齐的圆形糕饼端上来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这一点。 他连月饼是什么样都没见过,却还是就着那一小段描述,给自己的后世变了个月牙。丹恒捻起一块饼,掰开,里面只是红豆沙,也并无一颗蛋黄。 “……这异星来的铁皮囚犯能够用意念控制金属,这两名云骑军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于是他再次向青年发问——” “『这里就是牢狱最深处?』” 丹恒摇了摇头,在心头道:并不是。 “……而这位饮茶人,不慌不忙地又倒了一杯茶,并将茶杯举起,像是在邀请铁皮囚犯一般,他的声音清冷,却令人生畏——” “『看来你对控制金属颇为自信,我只用一杯茶水如何?』” 丹恒无声地怔了怔。 他几乎立即就能够想象丹枫说出这句话时的语气和样子,仿佛他们并没有分开多久。 他听说书人讲丹枫如何拿一杯茶水大挫敌手,叫下边的听众拍着掌痛快地叫好;他垂着眼睛,打量了面前那叠精致的糕饼片刻,便包起糕点离开、没有听完这一折。 他带着饼回了列车,将新鲜的月饼分给车上的同伴。姬子笑着道谢,说就咖啡正好;瓦尔特先生看起来略有意外,他问:“你什么时候爱吃起这种甜食了?” “去听书,顺手买的。”丹恒答道。 “听书?要是听见什么有趣的故事,丹恒乘客可要跟大家分享帕!” “……没什么,本想了解仙舟民生,但今天讲的是『饮月君』那一折,便提前回来了——我知道那些故事,就不必再听了。” 丹恒自己拿了一块饼,向智库走去。盘子里还余下两块等三月和穹回来尝——他算过了,这一份月饼,刚刚好够分。 如今,他已行过不知多少个九万里,也已知道了不知多少有关「饮月君」的故事。 在狱卒口中,他是万死难辞的罪人;在持明族的卷宗里,他是不可理喻的昏君;有关「云上五骁」的记载中,他是枪医双绝的有力后援;在说书人口中,他是百谈不倦的佳话的其中一段。 ……他也知道了《逍遥游》那九万里实为虚指,可以指代无穷的距离;知道了第九十六任罗浮龙尊几乎终生囿于罗浮,守望建木,只在五骁征战的那几年出去过。 他是持明登上仙舟后,执政最短的一位龙尊。只两百余年,便因叛乱被执行蜕鳞。 他以此为代价,换新生的幼龙得以解缚脱困、翔游碧空,星海广阔,他哪里都去得——他流浪、开拓,行过的旅程早已不止九万里。 丹恒回了智库,关上门。他将今日所见的风俗民情整理成文,录入列车的数据库。 方才带回的月饼被他摆在手边,他并无吃它的意思。 毕竟,他的那一份,早在听书时便被他掰开来,用以满足他看看这里面有没有月亮的好奇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