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作为许先生长期以来的情人，有些事情我是必须得记得清楚的。

    他喜欢暖灯，偏暗黄，不知道是喜欢这样旖旎的氛围还是怕白炽灯的惨亮会让他清醒，反正我就依着他，情趣起时还点几只蜡烛，我总怕他在这样的昏暗晕晕乎乎，意识不到他正是与我鬼混，又想起他那位正室来。

    那我还不如把这灯砸了。

    我看着他与那女子的照片，他彼时正是潇洒英俊的少年，而她甜甜地笑着，两个人就这么依偎，在圣洁的教堂宣誓。

    我自嘲地笑了笑，誓言又有什么用呢。

    他此刻欲望的喘息，或许是婚礼进行中那声最刺耳的“我反对”。

    可他从来没有给过我一个承诺，我自知未曾妄想过什么，但哪怕是激情的时候，他也并不能保证让我满足，每次都是他发出那一声低吼，然后沉沉睡去。

    他从来都羞于把我带到人前。我曾笑他，你的那些朋友一个个玩得都比你花，你在他们面前还想坚守顾家好男人的形象啊，要不就让我丢人现眼一回，反正他们也不会说什么。

    他只狠瞪我一眼，我知道，要不是因为实在有需求，我那晚就白白坐那么久车来他此处了。

    我想他实在是爱家里那位。或许也是在乎名声，也或许是怕她看见后伤心，他临走之前一定仔细擦拭身体，不放过任何痕迹，还曾怪我为何涂那么重的口红。

    “勾引你呗。”我还沉浸在高潮的余味，懒懒地躺在床上看着他。他那么认真细致的神情，比他跟我做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

    无名烦闷从我胸口升起，我好不容易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就这么被擦去了。

    可他偏要这么光明正大地在我面前做这种事，都不会去卫生间回避。

    我笑道：“你是不是把所有不堪的一面都留给我了？”

    他停下手上的动作，然后转过来看我。

    一切从来都是自然而然，我知道这样的时刻，下一秒他要做的事情只有奔向我，然后撕裂我。尽管我不这样觉得。

    我不知道我那句话哪里刺激到他了，本来他今天晚上是要回家陪太太吃饭的，竟然因为我这番话不回去了。

    我听着他从容地打着电话，跟家里人交代的样子，默默想着:

    这可是他为我撒的第一个谎。

    也许，我就是他撒的最大的谎吧。

    我从未感受过这样的他。

    横冲直撞，不曾停息。汗水一滴滴滑落，自然地在本就已无比黏腻的皮肤上滚动。我看着他的紧闭的眼睛，死死抿住的唇角，那张棱角分明的瘦削的脸，永远看不厌似的。过程中有那么一刻，我想说我真的受不了了，太累了，但我永远不会这么做。我表现得体面，可在这段关系中始终处于渴求状态的，其实是我。

    我感受着他的疯狂，不禁呻吟出声：“睁开眼睛……看我。”

    话出我就觉得不妥，又想着摇床声这么大他或许也没听见，可他真的睁开了。

    他直视着我的眼睛，我被他看得心痒。

    我正后悔刚刚做的蠢事，他的唇就贴了过来。

    第一个吻，第一次留夜，第一次直视。

    我的脑袋炸开。我可真是忙啊，我一边忘情享受着我与他的第一个吻，感受着他肆意地唇舌交缠，想着他可真是个衣冠禽兽啊，一边回顾着今晚的种种——他是不是忍不住了，他是不是想跟我这样很久了。

    想着想着，他的唇停下，我心底落空了一拍——贪欲的我当然还想继续。

    然后他用嘶哑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低语：“今晚别走。”

    然后又看着我，期待着我做出什么反应似的。

    我自然知道他的小心思。每次我来，都装作一副不愿的清高模样，他自然是以为我会不情愿然后生气的。

    他哪知我心底乐开了花。像我这样的浪荡女，对此可是期盼已久哪。

    “恭候许先生临幸。”我也学他，在他耳边吹气。

    他有一刻露出惊愕的神色，我没等他反应过来又堵上他的唇。

    许先生，你要知道。

    春宵一刻，可是值千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