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言情 - 耽美小说 - 升官发财在宋朝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561

分卷阅读561

    再是直白地承认,倘若滕宗谅当初所面临的抉择发生在他的身上,他是宁愿让农家多愁苦几天,也不肯留下偌大后患的。

    陆辞大方自嘲道,于悯农之心上,他不如滕宗谅;于自保之道上,滕宗谅则远不及他。

    不论最终调令为何,滕宗谅既是问心无愧,也可算得其所,哪怕被流放至岭南等区域,以其之豪迈爽快,也会欣然前往。

    而绝不会似旁人一般视那调令作洪水猛兽、就此心存怨怼的。

    将陆辞的奏疏读完后,赵祯久久未能回过神来,只觉胸中百味杂陈,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

    所谓父母官,自当爱民如子。而若真将苦求上门来的百姓当自家子孙看待,又哪有哪家父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受苦受罪呢?

    赵祯并不相信,小夫子会是他自言的‘以循规蹈矩为先,而以百姓诉求为后’者。

    而在他们眼里轻慢规则、惹下祸事的滕宗谅,则更先一步做出了选择:哪怕真需担那罪责,即便是自毁前程,也要以黎庶为先。

    因这份并无藏私的光明磊落,不论遭人攻诘,被迫沦落至何等境地,也是无怨无悔。

    不自觉地将滕宗谅的境界无限拔高的赵祯,并不知此时此刻的滕宗谅,正愁眉苦脸地算着自己欠下友人们的债务。

    在搞明白具体欠下多少,以他的俸禄,又得多久才能还完时,面对这庞大数额,他可谓追悔莫及,简直要恨极了自己当时的莽撞举动了。

    第三百四十章

    经再三权衡,赵祯在五日后的早朝之上,向还对此事争论不休的文武百官宣告了处分。

    ——滕宗谅错使公用钱,按理当严惩,以正刑典;然法理之外仍当有人情,滕宗谅为秦州父母官,不忍见百姓受连年备战之扰,农者无从耕种,方因一时思虑欠周,重情而轻序,挪用公用钱购入农种发放,并无私藏。其情可悯亦可原,因而应当从轻发落,夺一官,改徒知苏州,即日启程。

    听到官家这一决定后,以寇准为首的说情派们,率先安静了下来。

    众所周知的是,这所谓降一级官阶的惩处,除了俸禄上有轻微削减外,根本是无关痛痒的。

    毕竟最为要紧的,还是实掌官职——空有寄禄而无实际职事、对空缺翘首以盼者,这世间可有数百近千。

    而把原知边陲秦州的滕宗谅,调到要较秦州而言、要富饶祥和不少的苏州去……

    这是哪门子的惩处啊,分明是明降暗升,扎扎实实地给了个称得上肥缺的新职!

    对这一比预期还要理想得多的结果,他们自是心满意足,当然不会去做得了便宜还炫耀的欠揍事。

    然而即便他们如此自觉,以为这回终于捏着切实把柄,该让陆辞折一臂膀、友人离心的王钦若等人,却是全然无法接受官家这暗作擢升的‘酌情减罪’的,当场炸开了锅。

    一直老神在在,只让韩绛在前冲锋陷阵的王钦若,这下再不能做袖手旁观之姿了。

    遭陆辞跟官家那回的联手算计后,他被困在西夏,忍辱负重了这么长时日,才艰难回到故土,可不是为了继续看着陆辞有多风光,甚至连他身边人,都跟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

    眼看着官家过度偏袒,回想这年余受到的苦楚,王钦若既是难以置信,又是气得浑身发抖。

    受这愤怒驱使,他头个跳了出来,强烈反对的同时,更是把矛头直指从头到尾都不曾在此事中露面、却在明眼人心里存在感十足的陆辞:“此事干国体,不敢缄默。臣伏睹陆辞优样之恩,历年来无有其比……然官爵者,天下之公器,设官分职,当循序渐进,选贤任能,不宜复加崇宠、爱屋及乌,过授宠渥,使忠臣义士无所激劝,心灰意懒,也令台官监察一事名存实亡,形同虚设,甚至沦为笑柄……如今滕宗谅初为知州,竟已知越规逾矩,视国法于无物,其底气究竟源自有所恃持,还是受人撺掇,便是不言而喻……”

    听他字字诛心,就差没指着官家的鼻子骂,道官家过度恩宠陆辞、才连带着陆辞的友人也受到恩惠了,百官都忍不住在心里倒抽一口凉气。

    就连还未来得及开口的韩绛都傻了眼,当场哑了,不知说什么好。

    说实在的,小官家继位也有好些年了,比起不时心血来潮,折腾一出天书下凡、广建庙宇的先帝,赵祯完全称得上兢兢业业,宽和仁厚,待臣子们更是怜恤有加。

    在所有人的印象之中,小官家动怒的次数,着实寥寥无几,却大多都与那位历来颇受恩宠的陆三元有着干系。

    然官家毕竟不是真正的圣贤,内心有所偏倚,也在所难免——这么多年下来,从最初的酸溜溜,到后来见得多了,朝中文武也都渐渐平静下来,对此见多不怪。

    加上陆辞一向行事稳妥,政绩扎实且时有亮眼,除此之外,为人虽交友广泛,却甚为低调,绝非晏然恃赖、侥求觊望之辈。

    别的不说,单是陆辞在外任职之所,无一非偏远贫瘠之地;而在任期满后,不说百姓依依不舍,牢记其名,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任地所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份决心和能耐,才真正注定了他的平步青云。

    一眨眼十年过去,与小官家之间,俨然有了几分‘君臣相得不相负’佳话的影子,也正因如此,他们逐渐服气,才对这份明晃晃的偏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鲜少置喙了。

    他们还真不知,在这和谐平静的表现下,还会忽然出现王钦若这么一位从前行事谨慎隐忍,自被俘去之后,就骤然变得无比偏激的存在。

    其实王钦若要是不说还好,定然能激起官家几分怜悯愧疚之心,不说给予重职,领几个品阶颇高的虚衔,如此好好养着,还是轻而易举的。

    谁知他这没轻没重的一开口,就直接把马蜂窝给捅了,着实令人佩服。

    ……在陆辞归家守孝,最为与世无争的这段时间,还将人强行拖下场内,这不仅不智,也未免太不道义,令人不耻。

    果不其然,官家在最初的茫然和错愕后,终于反应过来王钦若究竟愤怒地陈述了什么,脸色瞬间黑沉得能滴下水来。

    他并未强硬地打断王钦若滔滔不绝的控诉和责难,而是就这么冷冰冰地等着,看着王钦若接着往下说。

    近来常常喧闹不堪的朝中,登时一片难得的死寂。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钦若总算恢复了些许理智,再硬着头皮说下去时,就多了几分磕磕绊绊了。

    等他抗议完毕后,赵祯才平平静静地询道:“说完了?”

    不等王钦若应答,赵祯已面无表情地起身,转身离去:“那便退朝罢。”

    感受到这平静无波语气下的锐利气场,众官破天荒地未做任何喧哗,就老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