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之国其十 树欲静

    “水源地的守护任务是最重要的，你们一定要看守好。”阿冰一如往常调度土堡里的巡逻兵，有些不一样的是她怀里抱着一个忽闪着黑珍珠般透亮双眼的婴儿。

    “是！”面前的巡逻兵们异口同声答道，很有精神。

    “好了，去吧。”阿冰一挥手，巡逻兵们就向她深深鞠了一躬，向幽深的水井走去。

    阿冰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腰，生完孩子三个来月了，一能下地就立刻在土堡里工作了起来，无定时常劝她不要太拼，但她就是无法安心。

    偌大的土堡已经住进了二百人，跟以前不一样了，俨然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王国，在外更是有了解放者这个称呼。

    初创伊始，桩桩件件的事都要好好组织梳理，无定很聪明，但细节把控不好，阿冰便扛起了这个重担。

    “冰小姐，新一轮的食物供给来了。”小月从一辆卡车上跳了下来，脸上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怯懦，整个人都散发着自信的光彩。

    “辛苦你们了。”阿冰从小月手上接过了运输的清单，粗略一算够居民们吃一周，不过……

    阿冰看向另一侧空地，在那片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地下，有一大块田地牧场在昼夜不停地运转着。

    “冰小姐才是，刚生完宝宝就继续工作，不要太累了。”小月俯下身笑眯眯地伸出手指逗弄婴儿胖乎乎的小脸。

    婴儿努力抬起自己的小手，咿咿呀呀地触碰小月的手。

    “好乖好乖，晴空好乖。”小月的眼睛都弯成了两轮月牙，对小孩她喜欢得不得了。

    “之后我和无定出去的话，孩子就托付给你了。”阿冰顺势就把怀里的婴儿往小月怀里塞，这孩子谁爱带谁带吧，她和无定被夜哭的晴空折腾得人和魂都要分离了。

    “我不行的！我只会玩，连尿布都不会换！而且我也没奶啊！”小月的眼睛瞬间瞪大，将孩子又塞进了阿冰的怀里，开玩笑呢，无定那么神一个人，命都快折在这个小崽子身上了。

    就在两人互相拉扯，都不想接手晴空的时刻，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这里是……啊……你是无定的妻子。”阿清穿着迷彩服，背着登山包，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清小姐？你怎么突然来了？”阿冰正困惑着，小月瞅准机会把晴空塞回了阿冰手上。

    “哇！这就是你和无定的女儿吗？好可爱啊！”阿清看到胖乎乎的晴空后，她的眼睛立刻变成了心形。

    “你喜欢？”阿冰的双眼也放光了，这堡里的人都带过晴空，每一个刚带她的人都夸又乖又可爱，持续不到半天一个个就跟被吸干了精气一样，把孩子又塞回来了。

    “？”正在阿清疑惑之际，一张懵懂的小脸就怼到了眼前，她下意识就接过了孩子，然后发出了一声闷哼，这小孩还挺沉。

    “对了，清jiejie突然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阿冰甩了甩自己轻松的手臂，笑容重新出现在了脸上。

    “失业了。”阿清不太会抱小孩，她手足无措地托着婴儿的头，僵硬当场。

    “啊？”阿冰也愣住了：“怎么那也有失业的说法？”

    “说来话长……”阿清似乎在犹豫什么，她停顿了一下环视了周围：“无定呢？”

    “在睡觉，我带你去叫她起来。”阿冰立刻会意，有些事不能在外面讲，她二话不说就领着阿清走向高耸的土堡。

    阿清一路走着，在心里啧啧称奇，短短两年的光景，这里就形成了一座坚固的堡垒。

    两人一小孩沿着修筑工整的楼梯一路向上，路过的房间房门上除了挂着的门牌号，还有他们自己的装饰，看起来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无定。”阿冰象征性敲了敲房门，随后推门而入，一股淡淡的奶味立时涌入阿清的鼻腔，她不自觉抱起晴空，凑到鼻下闻了闻，跟她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无定跟死了一样，有人进来都不知道，依旧躺在床上昏睡，双眼挂着两个十分明显的黑眼圈，脸色极其憔悴。

    阿冰径直走到床前在无定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无定瞬间从床上弹跳了起来，四处慌乱地看：“尿布？尿布在哪？”

    “醒了啊，晴空没尿。”阿冰见无定醒了，施施然从阿清怀里接过孩子，放在了无定捂热的床铺上。

    “啊……吓死我了……”无定惊魂甫定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似乎刚从一场大爆炸里死里逃生。

    “嗯？清？”等无定彻底醒过来时，她才注意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嗯，是我。”阿清眨了眨眼睛，人带了孩子就会这么憔悴吗？

    无定揉了揉眼睛，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用沙哑的声音问道：“是遇到什么不得了的事了吧？”

    阿清点了点头，然后看了一眼阿冰，嘴唇嗫嚅了一下，阿冰见状立刻走出房间，给她们两个单独谈事情的空间。

    不知过了多久，阿冰都在外面的躺椅上睡着了，听到房门打开的吱呀声，她才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看影子的长度，现在已经是下午了。

    “就先这样吧，你暂时在旁边的空房间住下来。”无定的脸色十分凝重。

    “嗯。”阿清也没有推辞，她向走廊上朝她投来疑惑目光的阿冰鞠躬后，便闪身进了旁边的空房间。

    阿冰凝眉，她看向无定，无定的眼神没有闪躲，只是隐约藏着杀意和愤怒。

    “有大麻烦了吗？”阿冰进了房间，反锁上门，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女儿，轻拍着她起伏的小身体问道。

    “是，还记得那个研发黄饼的地方吗？我们虽然烧掉了他们的武器图纸，但还有存留的其他东西。”无定咬紧了牙，要不是控制得好，她的牙已经磨得吱嘎响了。

    阿冰皱紧眉头，心中的不祥感翻涌不停，但又怕吵醒熟睡的孩子，便压低了声音说道：“又折腾出什么害人的玩意想要来害我们？”

    阿冰即使压低了声音也掩藏不住怒意，手掌下的晴空像是感觉到了mama的愤怒，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身体，小眉头也皱了起来。

    “橙剂。”无定说的很简洁，却叫阿冰周身骤然释放出了冰冷的杀意。

    “好啊，好啊，真是好啊。”阿冰的牙都要咬碎了，橙剂可是化学武器，这个世界本就被核武器毁了，整个世界都充斥着过量的核辐射，婴幼儿畸形率本来就高的离谱，她们看起来健康的女儿也只是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现在那群人竟然还想用化学武器，真是从心开始烂到外，这些人为了利益，为了权力欲望，什么事都做的出。

    “是想占有我们的地方吧。”阿冰冷哼了一声，脖子上的青筋都浮起了。

    “嗯。”无定点了点头，阿冰的情绪已经近乎愤怒了，这两年里，她们杀了不少企图颠覆土堡的人，这里的每一块土砖都是她们用自己的手堆砌出来的，倾注了无数的心血。

    “所以清说的失业是怎么回事？”晴空呜咽着从睡梦中醒了过来，一睁眼看到mama就张开小手要抱，阿冰在孩子面前收敛了身上的杀意和愤怒，将睡眼惺忪的孩子抱了起来。

    “啊……”晴空扭着小身体就向阿冰的胸部靠近，哼哼唧唧的想要吃奶。

    “你怎么跟你妈一样，好黏人啊。”阿冰见状笑了一下，解开胸前的衣服，熟练地给孩子喂奶。

    “我哪有像这样……”无定委屈地撇了撇嘴，她又不是离不开mama的小孩。

    “哦对，你刚问的那个，是因为那些人想在阿清那边发布围剿我们的赏金任务，阿清不愿意，就被他们找麻烦了，她在事态更加恶化之前舍弃了旅馆，逃了出来。”无定说的风轻云淡，实际上有多凶险只有阿清自己知道。

    “她应该是被追杀了。”阿冰可不信阿清这个身板能逃脱，除了看起来疲惫，身上一点伤都没有，万一她跟那些人达成协议，假意前来，却是卧底呢？她们不是没碰到过这种人，一直都有。

    “我都查过了。”不需要阿冰开口，无定不是鲁莽的人，她只是看起来迟钝，实际上心里门清。

    “查过？”阿冰的眼神突然警惕了起来，抱着孩子的手也收紧了一点：“难怪你们在房间里待了这么久，你都查什么了？让人脱光了吗？”

    “嘶……你想啥呢？我就是用金属检测仪查了，掏了一下兜，避嫌这种事我还是懂的好吧，况且女儿还在呢。”无定吸了一口凉气，开始疯狂撇清自己和阿清的关系。

    “算你识相，那么你们都讲什么了，讲这么久，宝宝都饿坏了。”阿冰感觉到怀里的孩子正在玩命地吸奶，饿得不行。

    “她问我，两年前交回的图纸真的没有备份吗？”无定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但阿冰却不以为意，她早就知道无定肯定不会傻傻的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毫无保留地交付。

    “你是怎么说的不重要，她既然这么问你了，那么那些人就能以你私藏黄饼制作图纸为借口，发布任务来杀你。”阿冰领会了那个问题背后的真正含义，阿清既然这么问了，那肯定她也被盘问过，因此才会向无定问出这个问题。

    “是，你好聪明啊。”无定看向阿冰的双眼似乎有爱心不断冒出。

    “好了，你就说吧，藏哪了。”阿冰将吃饱了的孩子往无定怀里一塞，示意她将孩子哄睡。

    无定一边拍着孩子柔软的小身体，一边轻轻晃动自己的手臂：“我缝衣服里了。”

    “你妈给你做的那件是吧。”阿冰都不用猜，她太了解无定了，然而这次，无定摇了摇头。

    在阿冰疑惑的目光中，无定骄傲地举起了怀里闹觉的晴空，指了指她胯间的尿布。

    “你……”阿冰哭笑不得，谁能想到啊，那么重要的图纸竟然被缝在了小孩的尿布里。

    “也是，尿布都是你亲手做的，做点小手脚也是正常。”阿冰笑着摇了摇头，随后眼神沉了下来：“你去誊下来。”

    “啊？字超级小的！”无定立刻发出了悲鸣。

    “自己做的孽，自己收拾。”阿冰白了她一眼。

    无定认命似的低下头，小声嘟囔道：“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