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折

    李裴逸又回归了绅士礼貌的管家身份，不厌其烦地询问客人的需求，不停点单送酒，介绍店里的男人。

    现在有需求的客人不多，他正站在一边放空。

    “你好，第一次来，有推荐吗？”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听出这是谁，他配合地转过身：“第一次来的话不建议喝酒，可以随便逛逛。”

    林录撇了撇嘴：“是不是业务能力不行不懂怎么推荐？　”

    李裴逸扯起嘴角贴近她的耳朵：“业务能力行不行你没有发言权吗？”

    林录往后退了一步：“还不错。”

    “去那边坐吧，我给你拿。”

    他指着某个空出来的位置。

    五分钟后，桌上放着一杯浑浊的奶灰色液体，林录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看他：“这不会是奶茶吧？　”

    李裴逸一脸自信地点了点头：“嗯，我的推荐，尤其适合宿醉刚醒的人。”

    她深吸一口气：“行，去忙吧，走路小心点，别摔了。”

    “放心，很稳。”说完这句他就端盘子走人了。

    男仆店好像已经成了林录放松心情的固定场所，不一定非得做什么，坐下点杯酒听会儿歌看点人再回去也挺好的。

    偶尔换成奶茶也不是不可以，她就着吸管喝了一口，不甜，但很浓郁。

    四处看了一会儿她觉得没什么意思，开始低头刷手机，正巧屏幕刚亮就弹出来一条信息。

    周阁：在干嘛？

    林录：喝奶茶

    周阁：在家吗？

    林录：没　在店里

    没等到回复，她又划到微博页面看娱乐新闻去了。

    店内的音乐可能是根据DJ的心情调节的，前一秒还舒缓，后一秒突然音量加大，震得人心里一惊。

    因为看手机太投入，她被突然变大的声音惊得往后仰了一下，慌张地抓住桌面。

    这个动作其实有点多余，因为已经有人抵在她身后了。

    “你怎么了？”周阁弯腰凑近说。

    转身看见是他，林录把手放在嘴边让声音往一个方向聚拢：“你们店里的DJ精神状态不太稳定！”

    知道她是被音乐震到了，周阁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透明盒子来，里面是一对耳塞。

    他自作主张把它们戴进了林录的耳朵里，然后拉过椅子在她旁边坐下。

    噪音瞬间被隔绝了大半，林录竖起拇指以示满意。

    周阁指了指手机，示意她看微信消息，因为他们现在都听不清对方讲话。

    周阁：他有时候心情不好就会放很大声的音乐

    林录：没人投诉他吗？

    周阁：他是老板

    林录：。

    周阁：你喝的是什么奶茶？

    林录：不知道

    周阁：我也没见过

    林录：你也没见过？

    周阁：嗯，没见过有人喝这个。

    林录心说我也没见过：可能点的人少吧

    周阁：嗯嗯，所以你为什么喝这个？

    林录：瞎点的

    周阁：奥奥

    老板的心情应该短暂地平复了，音乐又回归正常的舒缓节奏，周阁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做了个“好了”的口型，示意林录摘掉耳塞。

    意识到世界清静了之后林录揉了揉耳朵，耳塞隔音效果不错但是撑得耳道有点疼。

    周阁歪头：“你耳朵不舒服？”

    “有点，现在好了。”林录学他，“你脖子不舒服？”

    他把脑袋放正，不好意思地笑笑：“没有，习惯了。”

    “你昨天没来吗？”

    林录点头：“嗯，也不能每天都来。”

    “那倒也是，假期还是在家更舒服。”他补充。

    “不是，是因为你们这里消费实在不低。”

    他尴尬地笑笑，消费确实不低，因为他收入也不低。

    “最近好像办卡有活动。”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句。

    林录一脸新奇地看着他：“你有分红？”

    他根本不知道活动是什么，只是刚刚过来的时候无意中望见了墙上贴的充值海报。“没有啊，我只赚陪酒还有…的钱。”

    林录耸耸肩：“那算了，好麻烦。”

    他下意识嗯了一声附和，马上又反应过来林录说的是“那算了”。

    那算了是什么意思？

    “如果我有分红，你就办卡了？”出于激动，他没过脑子就问出来。

    “嗯，看你打两份工挺辛苦的。”

    明明不是什么夸人的话，但他的心里还是生出一丝异样的甜蜜来，以至于在没有意识到的状态下嘴角已经上翘成了四十五度。

    林录很好奇他突然笑起来是为什么：“你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吗？”

    周阁反应过来什么一样转头看她，脸上的笑还没克制下去：“啊…嗯，我想起一个笑话。”

    “什么？”

    “小明的mama问小明，叔叔给你吃的，你要对叔叔说什么？”

    “谢谢？”林录自然接上。

    周阁摇头：“不是，小明抬头对叔叔说：还有吗？”

    脑海里好像有一个呆不拉叽的伸手管人要糖的小孩，林录忍不住大笑起来。

    看见她笑自己也跟着笑起来，他习惯性地把头低下去，两只眼睛笑得眯到一起。

    两人并排坐着，一个哈哈大笑一个埋头笑得发抖，在遍布情愫和暧昧的空间里显得快乐又违和。

    太过用力以至大脑有些缺氧，宿醉的头疼又没完全消失，林录觉得不太舒服。

    “不能笑了，我头开始疼了。”她收敛起笑容。

    周阁迅速抬起头：“啊？这么严重，那你快别笑了。”

    “不全是笑的，昨晚喝多了。”

    他奥了一声，沉默了几秒钟后抬眼盯着林录问：“和朋友吗？”

    林录思考了几秒钟：“算是吧。”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正在打架的两只大拇指发呆。

    “和李裴逸吗？”他又小声问，没敢抬头。

    林录愣了几秒，随后又点了点头：“你们认识？”

    “不太熟，他昨晚没来，我猜的。”

    他确实是乱猜的，林录昨晚喝酒了，喝得还很多，还是和“算是吧”的朋友一起，他直觉那个人就是李裴逸。

    猜对了之后心里更不是滋味。

    林录觉得很疑惑：“为什么他没来就是在和我喝酒？”

    周阁低着头不说话。

    “你怎么了？”

    他叹了口气，慢慢吐出几个字来：“我看见你和他说话了，你好像很喜欢他。”　林录眨了眨眼，有点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好在周阁也没有要她接下去的意思：“对不起，我没什么别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摸了摸后脑勺，继续解释，“我可能也有点喝多了。”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话，甚至不敢抬头看自己一眼，林录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来，她把手放在周阁的头顶，摸了摸他蓬松的头发：“没事。”

    全身上下都停止工作了，周阁的全部注意力都汇聚在林录触碰到的那处头发上，他感觉头皮舒服得发麻，想要林录停得久一点。

    但是对方短暂地揉了两下后就放下了，可这并不妨碍他觉得很幸福。

    “你等一下也要回去吗？”他问。

    林录抿了抿嘴巴：“应该。”

    他伸手拉住她刚刚放在自己脑袋上的手：“别走了，我给你打折。”

    林录心里痒痒的，像是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抓了一下，稍稍用力回握住他的手：“打几折？”

    这是愿意接受的信号，周阁高兴地咧起嘴角：“不收钱。”

    “那你今晚不是白来了？”

    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没有，我本来就是等你的。”

    人的语气和气质是如此不同，如果说这话的是陆一，林录可能会觉得这是他吸引客人的套路，但是周阁天生就有种让人想要相信他的气质。

    他比林录高，但是坐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刻意低一点身子，林录因此可以平视他。

    她说不清打动自己的是周阁天然的无害气质还是进退有度的礼貌和自持，抑或是吃醋时伤心黄豆表情一样下垂的嘴角。

    一只手被拽着，一只手撑在桌子上，林录歪头盯着他思考了一会儿，最后她觉得，打动她的可能是脸和罕见的毫无保留的真诚。

    “那走吧。”

    ——

    笑话摘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