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过剧情

    二、

    叶高朗从冰凉的地板上爬起来，扶着肚子到卫生间去洗漱。他走两步就要靠墙歇一会，电击带来的酸胀一般会持续几小时，现在每一次动作对于叶高朗而言都是酷刑。这两天不能惹笑白生气。他模糊地想着。

    左半边脸肿到睁不开眼睛，又不敢开灯找药，只能在卫生间用清水撩洗。寂静中潺潺的水声都令他心惊，害怕吵醒席笑白又要再挨一顿毒打。泪水流过脸颊红肿处，火烧火燎的蛰痛，他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看向镜中面目全非的自己，忍不住压抑地低声哭了。

    第二天一早席笑白就看到叶高朗躺在沙发上装死。宿醉带来的头痛令她焦躁，看到这死猪一样的丈夫自然没什么好心情。

    她一脚踹在叶高朗的屁股上：“懒猪，睡到现在早饭都不做，想饿死老娘你好找野女人是吧！”

    叶高朗猛然惊醒，动作间又扯到酸胀的腹部，蜷起身痛呼出声。席笑白就看不惯他这娇弱的样子，又不是细皮嫩rou的小男人，这点痛都吃不了。但看到昨天被自己打肿的脸今天青紫一片，心里又有些发虚。

    “算了，你去床上躺会吧。昨天晚上是我喝醉了，最近太累了……但是你确实不该在我同事面前那么下我的脸啊，女人的面子多重要。”她嘟囔着低头掏出手机，给叶高朗发了一百块钱的红包，“家里不知道还有药没有，你叫个跑腿送点，脸好之前别出门了，让邻居看笑话。”

    说罢她自去卫生间洗漱了，忽然又想起什么，回头道：“对了，明天我要出差，今天晚上就住酒店等车了，你去给我收拾一周的行李，我待会拿着去公司就不回来了。”

    叶高朗听着浴室里的水声，心下一片悲凉。他又静静躺了片刻，挣扎着起身去给席笑白收拾行李。她究竟是真的出差还是要出去躲几天清净，叶高朗已经不想深究，也无力思考了。他机械地收拾完席笑白的衣服，又把她昨天换下的衣服送进洗衣机，无视那些衣服上浓重的香水气息，卧室的梳妆台前开始给自己的脸涂药。席笑白洗完澡进卧室换衣服拿行李，没有回头施舍他一个眼神，仿佛他就是个死物。直到听见关门声，叶高朗笔直的背再也挺不住了，他用额头抵着桌棱，疲惫地发呆。

    离婚一事他不是没有想过。然而他和席笑白家里彼此认识，如果闹到离婚难免会给家里造成麻烦。更何况哪个男人不是这么过来的呢？青春期第一次被女生用无限制控制器电击后，叶高朗就认清了这个社会的本来面目。因为所谓的“男性更加易怒、好斗”研究成果，自诩文明的现代国家在男性青春期开始发育后，统一给他们的生殖器植入电击器，用以对容易情绪失控的男性加以控制。植入式电击器的控制器理论上讲只有检索到情绪过激或激素分泌过高等情况下才能发挥作用，但实际上由于技术老旧，随便在网络上用某些暗示性词语检索，就可以轻易买到万能钥匙般的无限制控制器。这些东西被贴上“女性防身”、“男性吸引”、“魅力体现”等等冠冕堂皇的标签，校园中偶尔会有调皮的女生抱着恶作剧的心态买来，在同班男生甚至心仪的男生身上实验。毕竟青春躁动时，少女们对于异性的身体总是如此好奇，而少年又过于腼腆，拿宽松的裤子和高领衣服遮挡着他们正在发育的第二性征，不给女孩们窥视的机会。

    叶高朗第一次被电击的时候，植入手术的伤口甚至还没有愈合好。课间时他正蔫蔫地趴在桌子上休息，忽然觉得好像有谁重重打了他的下体一拳，痛到他惨叫出声。四周的同学瞬间看了过来，大家似乎在懵懂中都已经知晓发生了什么，然而没有一个人动作。怀疑、议论的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渐渐夹杂了阵阵不怀好意的笑声。直到席笑白从前门进来，看到众人目光中心的他，挥拳冲向了前排笑作一团的四个女生。

    叶高朗又回忆起俩人第一次被叫家长。被女生拿控制器电击，哪怕所有人都知道不是叶高朗的原因，也还是很难启齿。席笑白直接担下了所有罪名，只说是自己和那几个女生有矛盾，叶高朗是去拉架的。出了办公室两家家长又一阵寒暄，席爸爸说还是小叶乖啊，以后我家笑白要是能嫁小叶就好了，脾气那么好，肯定会照顾人。叶mama说女孩肯定比男孩活泼点，男孩本来就笨点，也就听话这一个优点了，笑白又漂亮成绩又好，以后肯定大有作为。等回去路上，叶高朗还想着要不要把今天的实情讲给mama，对上叶mama凝视的眼神，却什么也说不出了。叶mama叹了口气，揉揉小叶高朗的头发：“还好我们小叶是小男孩，我要是生个女孩，还不得让她愁死。”叶高朗笑着听着，打算把今天的事都烂在心里。然而他那时他不知道的是，以后还会有无数这样的事让他决意烂在心里。

    叶高朗又在家里窝了两天，等身上的疼痛和痕迹已不那么明显了，他得出去采购基本的生活所需。他已经调整好了心态，就像过去两年中无数个夜晚一样，不需要诉说，只用些简单的理由搪塞自己，甚至连理由都不需要，日子总还得过下去。

    他想着，笑白没提过离婚，她是爱自己的。只是女人总有些劣根，像孩子一样长不大的，作为男人总要包容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