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滚石（其八）
＊＊＊ 迪卢克面红耳赤，达达利亚的心脏在他的掌心中有力地跳动着，甚至比他的还快。眼见达达利亚的脸越来越近，迪卢克用空着的那只手挡住了对方的嘴，尴尬地撇开了脸。 “抱歉，我实在对一个孩子下不去口……” “……？”达达利亚委屈地眨了眨眼，“你先前还说我不是孩子的！” “馅不是，皮是，”迪卢克言简意赅地回答道，然后把对方抓进了怀里按实，“好了，休息，小孩子睡不够是要长不高的。” 虽然迪卢克选择了回避，但贴着身躯的温度和心跳却是实打实的。达达利亚耳根泛起了红，安静地任迪卢克抱着，闭上了眼。心里却在懊恼，要是恢复回本身的模样该多好，孩子的身体真的是做什么都不方便！ 根据在上一个秘境的经验，两人猜测此处应当也有一个类似雪山的核心，而巨石应当便在那里。但深渊不比蒙德有地图作指引，给两人寻找出路带来了极大的妨碍。 达达利亚毕竟曾在此处呆过三月，也探索了不少地方。两人蹲在水源旁，借着幽光，达达利亚用短刀在地上凭着回忆摹出他印象中的几条道路与方位。然后圈出了他认为可能性最大的一条。 “在雪山那巨石在寒天之钉下，那么此处巨石很有可能在深渊深处，而这条路便是通往深渊深处的，”达达利亚用水洗净短刀，说道，“只不过这条路太过危险，当时的我只探索到了一半，便遇到了一只无法应付的魔兽，还是师父把我救了出来……而在那之后我便离开了深渊。” “先探索试试吧。”迪卢克站起身来，示意达达利亚带路。后者点了点头，表示也只能如此。 看到迪卢克伸出的手，达达利亚愣了一下，旋即想起来自己先前的借口，笑着牵住对方。 大概走了一个小时左右，达达利亚顿有所悟：“迪卢克，我大概理解你先前所说的‘感觉是’是怎么一回事了。” “嗯？” “我的意思是，我感觉我们似乎找到正确的路了，”达达利亚听起来心情不错，“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没恢复……” “恢复的标准还尚未可知，或许还不是时候。” “嗯……”达达利亚应着，想到什么脸色一变，“迪卢克，这就意味着……” 说着两人听见一声悠长的如隆隆巨响的呼吸声，只是听着便能不受控制地唤起内心深处最本能恐惧。达达利亚瞬间压低了音量。 “……我们会遇到那只魔兽。” ＊＊＊ 两人蹲在一块岩石背后，一边眺望着安全距离外那只像山一般的魔兽，一边小声讨论着。 “哪怕我拿回神之眼，或许也要付出重伤的代价才能正面战胜它，”达达利亚面色凝重，“我们两个联手或许会轻松些，但不知道后面还会遇到什么情况，能不受伤还是尽量不要受伤。” “不能绕开那只魔兽吗？”迪卢克自然能看得出那魔物的厉害，此刻也拧起眉头。 “做不到，”达达利亚摇了摇头，“那魔兽的感知范围很大，一旦有什么生物入侵他的领地，便会敏锐感知而后穷追不舍直到将入侵者杀死。或许我们可以利用它这个特点。” “利用？” “这个魔兽心脏的位置在它背后第三个第四个凸起之间，这是我师父告诉我的。只要在我吸引住它的注意力的时候，你将大剑插进去……” “你要做诱饵？”迪卢克皱起眉来，“这太危险了，达达利亚，你现在没有神之眼，一旦被它追上能有什么反抗之力？这不是逞强的时候，不如让我……” “迪卢克，我觉得或许你对我有些错误的印象。我虽然爱打架，但绝对比你想象的惜命，”达达利亚认真道，“冬妮娅他们还在家里等我呢，如果不是有所把握，我肯定不会选用这个方法。就在这条路的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入口小却深的洞，我先前遭遇这只魔兽就是靠钻进其中才等到师父来救我。而且你也说我现在没有神之眼，又是这副孩童模样，哪怕有心也无力用你那把大剑……” 这套说辞说服了迪卢克，两人稍作准备，达达利亚比了个要他放心的手势朝那头魔兽走去。 幸运的是，事情按两人预料发展了。达达利亚有惊无险地躲过巨兽的攻击，迈着灵巧的小短腿钻进了地洞里。迪卢克一直控制着约莫百米的距离，见那魔兽伸着爪子试图掏出躲进洞里的入侵者，他抓准时机上前将大剑插进魔兽的心脏处。 魔兽的外壳比迪卢克想象的还要坚硬，哪怕他尽全力的一击也只是稍微刺入数十厘米。眼看魔兽挣扎尾巴向自己甩来，他一咬牙，腰胯处的神之眼迸发出夺目的红光，武器上腾升起火焰，剑身猛地没入大半。 在尾巴甩来的那一瞬间，迪卢克猛地一推剑柄。虽然魔兽尾骨上的硬壳将他击飞出去，但由于卸了不少力，迪卢克没有受伤，只是喉间泛起一股铁锈的味道。 最后那一推将整跟大剑刺入了魔兽的体内，巨大的魔兽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垂死挣扎的动静让整个地界仿佛地震般地动山摇。迪卢克只觉得大脑嗡了一声，眼前发黑，原先准备爬起的动作暂缓。 也不知过了多久，怪终于死透了。迪卢克咳出一口瘀血，勉强缓回几分力气。他连忙起身来，跑向达达利亚躲藏的山洞。然而眼前的景象却叫他心脏一缩，那洞口在这般剧烈的震动下倒塌了！ “达达利亚！你没事吧？”迪卢克稳了稳心神，站在碎石前询问道。叫了好几遍名字，终于从废墟之中听见了几声咳嗽响。 “还活着呢，”达达利亚的声音轻松，“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听见对方的声音，迪卢克松了口气：“随便你。” 达达利亚笑道：“好消息是，方才的震动将这石洞后方的墙震塌了，我看到那块能将我们带离秘境的巨石。顺带一提，我恢复原样了。” “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隧道坍塌的落石压断了我的腿。” “……你不要轻举妄动，我把入口的石头清理掉来找你。”迪卢克微微蹙眉，他将大剑从魔物的体内拔出，擦干血迹收起。洞口坍塌的碎石有大有小，但幸运的是并不难清理。 “说是来蒙德养伤，结果伤得更重了，”隔着废墟，达达利亚自嘲道，“总感觉在这里待了好长一段时间，也不知道小妹给我写信了没有……” “达达利亚？”迪卢克听着对方的声音觉得有些不对劲，似乎有点太过虚弱了。他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很快便清出约莫能容纳一人通过的缝隙，隐隐约约似乎可以看见一个毛绒绒的橘色脑袋。 这样爬进去姿势绝对会很狼狈……迪卢克在心中默默念叨了一句，然后叹了口气。红色的长发都蹭满脏兮兮的灰土，迪卢克终于进到了废墟的另一边。 满地都是或大或小的碎石，迪卢克可以想象方才震动的时候洞内有多么惨烈。 “迪卢克……” 循着声音望去，迪卢克终于见到了坐在角落里的达达利亚。虽然他灰头土脸的，但达达利亚看上去比他更惨。方才所说的小腿的骨折已经被对方用短刀刀柄和布料固定紧急处理过了，但其他地方还有大大小小的伤处，额头甚至还在往下滴血。 “你有受伤吗？”迪卢克还没开口，达达利亚抢先询问了。迪卢克摇了摇头：“比你好多了。这样的紧急处理支撑不了多久，抓紧时间离开秘境，我带你去酒庄疗伤……” 达达利亚拉过迪卢克的手，用水元素替对方清洗了手上因为搬动石头磨出的伤。迪卢克被刺痛得想要缩手，却被对方拉得动弹不得。 做完这些，达达利亚看向迪卢克。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是……我现在可不是孩子了。” 迪卢克看着他那像海一样蓝的眼睛，自然明白对方在暗示什么。离开这个秘境两人之间的再多关系也只能是没有关系，这点他们彼此心知肚明。 迪卢克单膝跪了下来，主动地吻上达达利亚，后者惊讶了一瞬，回应了这个吻。在这一片狼藉的废墟之中，两人默契地放下一切，赤诚地做了一刻的恋人。 ＊＊＊ 【亲爱的小妹，最近家里还好吗？替我向父母和哥哥jiejie们问好。 上次寄回去治疗伤寒头痛的药有如此大的效用真叫我感到高兴。我离开璃月港后临时改变主意去了旁边的蒙德，这里真是个好地方，酒好喝人说话也好听。 特别是晨曦酒庄的酒，我想象不出至冬的酒除了烈度以外有什么可以比得上。随信寄回了一些我觉得不错的给哥哥jiejie们品尝，冬妮娅你们可不要偷喝。 当然，也没忘了你们的份。晨曦酒庄的老爷亲手为你们调制了「果酒湖」，是没什么酒精含量的软饮，希望你们能够喜欢。 再过些日子我便会返回至冬，你们不要着急，在家也不要淘气。我想念你们。 你忠诚的骑士。】 达达利亚将信纸塞进了信封，用烧热的蜡油盖戳封好。 “爱德琳小姐，请问附近的邮局在哪里？”达达利亚掂了掂手上的包裹，问向在一旁的女仆长。 后者轻轻笑了声：“达达利亚先生，把包裹给我吧。迪卢克老爷嘱咐过我如果你需要寄信由我们代劳就行，毕竟你眼下腿脚不便。” “多谢，”听见迪卢克的名字，达达利亚心情很好，他将包裹递给爱德琳，“迪卢克总是这样忙碌吗？” “酒庄的事务并不需要迪卢克老爷事事亲自cao劳，但有些业务必须老爷过面。这次老爷离开太久，堆积了一些工作需要处理，所以……”爱德琳微微一笑，达达利亚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不过老爷应当很快就会回来，达达利亚先生不用太过焦急。” 达达利亚摸了摸鼻子，有些脸热。爱德琳微微欠身行礼，离开酒庄去寄邮件。 那天离开秘境后，迪卢克带他回到了酒庄治疗。现如今除了腿伤，其他地方都已无大碍。 而自回到现实世界这一天多，迪卢克对待他的态度又变回未进秘境那会的样子，除了些许时候流露出的难以伪装的关心，达达利亚几乎都要以为秘境中发生的一切只是自己的一个梦境。 当然，他明白迪卢克为什么会这么做，如果不是因为腿伤行动不便，他也应当尽快离开蒙德。两人的感情本身就是一场意外导致的错误延展，继续纠缠只会徒生麻烦。 只是情难自已，应当断则断却难断，对陪伴无法心安理得，对分别却又依恋不舍。以至于两人别扭地磨蹭着。 笃笃笃。 敲门声传来。达达利亚以为是迪卢克，单脚跳着到门口去，却又想到对方作为酒庄的主人，回到酒庄又怎会需要敲门。他疑惑地拉开门扉，见到敲门者让他微微感到惊讶。 眼前之人说认识两人先前不曾见过，但说不认识达达利亚却又确实知道对方。只是他所知道的是迪卢克的秘境中那个…… “……凯亚？”达达利亚下意识叫出了对方的名字。凯亚见开门是个陌生男子本就意外，听对方叫出自己的名字更意外了。 “呃，你好？”凯亚语气迟疑，达达利亚连忙捏造了个自我介绍：“我叫达达利亚，是个四处旅行的冒险家，也是迪卢克的……朋友。前段时间不小心受伤所以在晨曦酒庄养伤。” “原来如此，幸会，”凯亚露出一抹标准的友好笑容来，环顾了一圈，微微蹙眉，“迪卢克不在吗？”他的这位麻烦的兄长作为蒙德的暗夜英雄，行踪不定乃是常事。但一旦有长时间不在的计划，虽然不会主动向骑士团报备，但也会向他稍微透露些许征兆。这是两人之间的默契。 然而此番迪卢克离开一个多月，非但悄无声息，甚至怎么也查不出缘由，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凯亚自然知道自己兄长的身手，但又很难不感到担心。这不，得到迪卢克回到酒庄的消息，编造好了探视理由便赶了过来。 “眼下是不在的。”达达利亚又单脚跳回原先的位置上。毕竟他只是晨曦酒庄的客人，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酒庄招待客人，更何况这位凯亚先生作为迪卢克的兄弟某种程度上也是酒庄的主人。 爱德琳适时回来，凯亚自然也问了对方迪卢克的去向。 “方才从邮局回来碰到了迪卢克老爷，他还有些事要处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便能回来。”说完便去给二人泡茶。 晨曦酒庄内又一次安静了下来，达达利亚觉得自己似乎应该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挑起话头。让我想想，如果是迪卢克面对冬妮娅他们会说些什么呢……不不不，完全不能类比，自己的弟弟meimei他们都是非常好搞定的小屁孩，眼前的男人明显给人一种相当难糊弄的感觉。正当达达利亚进行着头脑风暴的时候，对面的男人先开了口。 “达达利亚先生，请问你是……alpha么？” 达达利亚被问得一愣，下意识摇了摇头：“不，我是beta。” 凯亚明显轻松了些许，笑道：“作为冒险家，您一定去过不少地方吧？因为公务繁忙，我几乎没怎么离开过蒙德，不知道您是否有兴致同我分享分享……” 想到晨曦酒庄内的大麻烦，迪卢克就不想回去。只是逃避虽然有用但也要适可而止，总该面对现实做出选择。他叹了口气，向酒庄门口对他行礼的女仆点了点头，进入了酒庄。 酒庄内的交谈声在他推门而入的瞬间安静了下来，除却达达利亚外，迪卢克一下子就发现了某个不请自来的男人，而且对方的眼神明显地给出了“需要个解释”的述求，顿时开始头痛起来。 怎么麻烦还会自己增殖…… “迪卢克你回来了，我方才还在同这位凯亚先生说到我作为冒险家的一些冒险经历……”达达利亚试图同迪卢克串供。迪卢克接收到对方发出的信息，微微眯了眯眼。电光火石间，他想到了把两个大麻烦一起打包丢出去的方法。 看到迪卢克露出微妙的笑意，别说达达利亚了，就连凯亚都觉得背后发毛。迪卢克手一摊，掌心朝向达达利亚，对凯亚说道：“为了避免在我这小小的晨曦酒庄内发生外交事故，请让我重新介绍一下。这位故事精彩大冒险家其实还兼职着一个微不足道的工作——愚人众第十一席执行官，「公子」阁下。”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