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望向倚在床头正随意翻阅《当月时经》的顾里，林萧上前轻唤：“顾里。”

    “林萧，不准说我。”气愤地合上杂志，顾里倔强地对上林萧投射而来的目光。

    “顾里，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对南湘和席城的事如此执着？”以对方向来冷静自傲的性子，理应对这种纠缠不屑一顾才是。

    “我只是看不惯南湘一次又一次这么自贱。明明知道席城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男孩，为什么还要执迷不悟？”拧着眉，顾里眼里是全然的不解，在她心里，变了样又腐朽的东西或人，就是应该丢弃，而不是恋恋不舍却又自虐地仍然当成宝贝。更何况，席城那副鬼样子，就算不用脑子也知道未来是多大的祸害，难道南湘就没有一点警戒，“林萧，难道南湘这样，你就没有一点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感觉？林萧舌根处泛起浓烈的涩味，摇着头苦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旁人如果想改变，也要有当事人的配合，不然一切皆是枉然。”她怎么能告诉顾里，南湘也好，唐婉茹也罢，还有那些生命中或停留、或路过的人，都只是她保顾里这一世平安的筹码，“顾里，南湘爱席城，她舍不得他，从高三到现在，她一次又一次地被伤害，离开！回去！你左右不了她。还是…你愤怒于过去被你一度标榜为最佳模范男友的人，如今变得如此低贱？”不愿承认年少时的憧景在此刻全数转化为碎片。

    “林萧？！”顾里不可思议地瞪住眼前面色淡然的人，最后咬牙切齿地低吼，“把你那不靠谱的中文系脑袋里编织的东西给我丢掉。”深吸口气，瞧见那双深邃却笃定的黑眸，顾里重新打开《当月时经》，“以后，南湘和席城的事，我不会再管。”

    “嗯。”离开卧室，恰好见到正买咖啡回来的唐婉茹，林萧给钱后便因接到一个电话而匆匆离开。

    南湘的怀孕和流产似乎只是这些人命运中的一个小插曲，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流逝告别。而命运又慢慢地走向了另一个被上帝作记号的时间点。

    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可似乎一切都又变了，顾里如她所言，不再插手南湘和席城的任何事，只是南湘却仍是与席城在不断纠缠，就像一出狗血的琼瑶剧。

    在一个难得四人俱在的悠闲午后，顾里坐在沙发上捧着万年不变的《当月时经》，南湘对着宿舍洒满阳光的窗口精心绘画，唐婉茹抱着抱枕聚精会神地看着漫画，林萧则是捧着电脑不断敲击着键盘。

    “顾里，听说你最近和顾源走得很近哦。”唐婉茹在合上漫画书后，八卦地凑近顾里，“你们这是要破镜重圆的节奏么?”

    “破镜重圆个鬼。”顾里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顾源最近发什么神经，怪得我都要以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嘿，这只能证明顾源顾大帅哥还没有对你死心。”唐婉茹晾出星星眼，满是羡慕，“如果是我，早就把自己洗干净，投怀送抱了。”

    “哦！婉茹，相信我，你绝对可以这么做，需要我为你牵线搭桥么？”顾里不为所动的继续翻着手中财经杂志，“真是个不错的主意。”

    唐婉茹夸张地捧住自己胸口，“顾里，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茹茹，我这是在为你着想。”勉为其难地从杂志中抬头，而顾里精致的面容里透着抹令人惊恐的无辜。

    “顾里，你就别再吓婉茹了。”埋首于绘画的南湘转眼好笑地望住一脸惊恐的唐婉茹和一本正经的顾里，“不过最近不止顾源，就连他身边的简溪也怪得很。”

    “简溪我知道，好像是最近被一个女孩缠上了。”唐婉茹再一次顶着八卦脸，挤眉弄眼，目光更是飘向某个正全然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林萧。

    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键，林萧眯起眼舒适地打了个哈欠，当意识到自己正被屋里三人注视时，脸上一片茫然：“请问，我错过了什么？”

    “唐婉茹问，简溪最近被一个女孩缠上了，你有何…感想？”顾里重新垂目，翻动手中杂志。

    她有问过这样的问题么？唐婉茹纠结地望向注意力已明显不在八卦上的顾里，强壮的身子搭着故作可怜的脸庞，显出一丝莫名喜感。

    南湘扬起嘴角，莞尔一笑，手中的画笔再次落在画布上。

    “感想？”移开腿上的电脑，林萧一个偏头便倒进顾里怀里，“恭喜他，终于遇见真爱了。”

    放下手中杂志，顾里也不恼，只是微微调整了姿势让林萧躺得更舒服些，然后望住对方明显带着倦意的脸庞：“你又知道那是简溪的真爱？”明眼人可都瞧得出简溪对林萧的念念不忘，要不然以那人的成绩又怎么会进眼下这所大学？

    “能被遇见，能有纠缠，便是真爱吧。”双眼渐渐趋向迷茫，一旦躺下，林萧便被睡意迅速侵袭。

    指尖轻轻缠上散落在腿边的发丝，顾里出神地凝视已经合上眼的林萧，当耳边响起微弱鼾声时，眼里突然闪现抹光芒。

    “顾里，一个善意的提醒，最好不要打扰林萧睡觉。”唐婉茹似乎心有余悸地发出感叹，“上次，她那眼神，就像冰刀子，戳得人贼冷。”

    作坏的手在半空停顿，漆黑的眼眸则是微微闪动，顾里下意识地捏住林萧小巧鼻头，也如愿见到那快速拢起的眉头。

    “顾里？”握住那只快让自己无法呼吸的手，林萧挣扎着睁开眼，“怎么了？”软哝的语气与唐婉茹所言简直是南辕北辙。

    瞪大眼，唐婉茹不可置信地扯动正落笔的南湘，令后者完美地在画布上落下最为残败的一笔：“南湘…你看…”

    “我看到了。”痛心疾首的紧紧瞅住眼前历经一个月才初具规模的作品，南湘最终放下画笔，“婉茹，这个时候，你应该是习以为常，而不是大惊小怪。”她从不怀疑顾里对林萧的宠溺，至于林萧…似乎从高中那个清晨醒来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哦！”震惊过后又是骤急而下的理所当然，转眼间便把一切抛诸脑后，手脚并用地爬至刚醒的人身边，“林萧林萧，既然你醒了，我们就去食堂转转吧，听说那里出了新品，陕西口味的油泼面，听说学校可是花了大价钱请的陕西师傅。”

    歪着脑袋，林萧瞅了眼唐婉茹双眼发光的模样，又望向正垂目而视的人：“顾里？”

    “恰好，我也想尝一下这位新大厨的手艺。”轻柔地移开林萧在自己腿上的脑袋，抚过耳边整齐如一的发丝，“而且，吃面食，益于你的减肥大计。”

    无声地翻个白眼，林萧起身整理自己微皱的衣物：“那还等什么？走吧！”

    林萧挽住顾里，南湘和唐婉茹则走在顾里另一侧，四人难得在如此明媚的阳光下，走在校园略显喧闹的路径上。唐婉茹一如既往的说着自己的所见所闻，当然，内容等同于八卦。

    似乎是命中注定，就在四人走至食堂大门时，便迎面遇上顾源、简溪，还有一位从未谋面过的女孩。

    “顾里…”

    “林萧…”

    顾源和简溪异口同声的叫唤瞬间淹没在四周穿梭不断的人群琐碎声中，简溪身边的女孩脸上悄然闪过讶然，然后目不转睛地打量眼前四个女孩。

    “林萧、顾里，就是那个女孩，简溪的真爱。”唐婉茹像是完全感知不到对方的存在，激动地指着不远处的三人。

    那是…林泉？原本温润的双眼瞬间深邃，她们现在才大二，离毕业还有两年时间，似乎有些事发生得…过早了些。

    “啊~”顾里只是轻轻发出一个单音节，随后像什么都没发生般继续向食堂走去，“林萧，你这是脑子不好使连路也不会走了么？”

    哎呀，顾里生气了。南湘与唐婉茹下意识地交换一个眼神，然后推了推仍愣在原地的人：“林萧，再不进去等会儿人就要多起来了。”

    回过神，望向已远去的身影，林萧快步跟上：“顾里，等等我，你有那么饿么？”

    南湘面对如此轻松就把一切抛诸脑后的林萧，微微摇头，随后扯着唐婉茹向两人追去。

    面对呼啸而过的四人，顾源和简溪眼中透出丝丝黯然，林泉望住情绪明显转变的两人，想到方才四个风格迥异的女子，心里不由起了探究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