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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

    自从上一次从许桓那里知晓,仅仅是简单的一条消息没有回复,就可能让郁人对自己产生疑心,叶星河对着与郁人相关的事务,又是格外留意了一些。

    他对自己的好感,像是有的。而对自己的提防,也绝对不是没有。一周下来,她并非不能察觉,郁人在种种谈话之间对她的信息探查,并不比她的少。

    很好,很公平,这样她也不会对自己这种带着目的接近的行为有太多的负罪感。

    只是不知道,他对于她的想法,知晓了多少。

    谨言慎行,她只是得益在郁人看不见,这样不会从不对劲的表情之中起疑心。

    幸而他的两位兄长,估计目前并没有对她起疑。毕竟,话语之间,她也能够肯定自己的判断,那两个人的冲动不会允许被怀疑的对象好过。

    只是,边上这个人到底是怎么起的疑心?

    眯着眼睛,伴着教室之中教授对理论的详细讲解,她不由得瞥了身侧那仍旧专心听着课的郁人一眼。

    又或者,他只是纯粹的多疑,也未可知。

    沉了沉双目,叶星河低头看向了自己的笔记,抬起了笔刷刷地记了起来,以防被对方察觉不对劲。

    幸好在安排好了结界之后,她并不需要本人到达下城区就能随时监测那边的状况。也幸好,这几天之内,并没有任何凶案发生。也不知道因为她的结界,还是郁人和他的兄长的缘故。

    反正,只要不死人就是好事。如果他们不会主动伤人,她也只是想知道他们的身份,并不会对这群人出手。

    分针再次指向半点,今日因为天冷,没有来上课的学生很多。人本就少的教室陆陆续续传来了收拾与谈话的声音,收起了自己的东西,叶星河也看向了郁人的方向,对他露出了笑容。

    “不知道外面有没有下雪。”轻松地笑着,她习惯性地帮郁人从地上拿起了包,替他把东西放好,“今天你哥哥们还要你去下城区吗?这几天可是有暴雪预警的。”

    “啊…谢谢。”对着叶星河道了谢,郁人的神色也变得缓和起来,没有上课时那么认真严肃,“今天…应该不用。天气不好,我想早点回家。”

    “那就好。”叶星河笑了笑,把手中整理好的包递给了他,带着他向外面走去,“我还挺好奇的,你们怎么整天要去那边。虽然前几天都安全,可是毕竟新闻上说人还没抓到,最好不要过去…不过今天这种天气,还是在家里好点,毕竟要是下雪的话,回家肯定会很麻烦吧?”

    “不,也还好…”郁人摇了摇头,无法聚焦的双眼向着前方,手上的盲杖有规则地动着,“太晚的话,我的兄长会开车送我。他们也只是在那里有事要办,顺带带上我而已。”

    “是家里的事,不大方便说,抱歉。”语毕,郁人露出了抱歉的神色。

    “是这样,记得你们是个大家族?我…没什么家人,所以不大清楚。”说着,叶星河的神色略有落寞,手推着面前的门让郁人通过,加快了脚步,她又跟上了郁人的身边,“有家人在身边…挺好的。”

    听她这么说,郁人却是愣了愣。怔在了原地片刻,他的脸上,却也是有点难过。

    “对不起…勾起你伤心事了。”声音轻柔,郁人对着她微微弯了弯身子。

    毕竟,叶星河在他面前的人设,是没有家人的孤儿,借由叔叔的资助才出国进修的刻苦学生。

    “没事没事,我没有怎么伤心。”轻轻拍了拍郁人的肩膀,稍稍笑了笑,叶星河示意他继续前行,“再说,我觉得在这种异国他乡,还能遇到郁人这样的人,也很好。我很开心。”

    排除对郁人的试探,叶星河清楚,他是个很耐心很认真的人。如果不是刚巧碰上了这些案子,单是做朋友,她并不讨厌。

    只是,郁人明显对这突如其来的话语有些讶异,竟是愣了几秒。

    “谢谢…”他的声音,有一些不自信,身体转向了叶星河,却又纠结着转了回去,“其实,有家人也不一定…”

    “我的天,怎么突然下了这么大的雪?!”然而门外的景色,却让叶星河不得不打断了郁人的话。

    银装素裹,冰凉的雪白在一个小时内仿佛淹没了整个世界。白色之间仅有三两行人过着外套匆匆前行,鹅毛一般的雪花像是没有终结一般,纷纷下落。

    向门外踏出了一步,无论是盲杖,还是郁人那并非为雪天设计的靴子,都陷入了雪中。对这松软的触感似乎有些不习惯,他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却又不敢迈开太多步伐。

    “哎,我扶你。”

    见此状况,叶星河连忙伸手过去搀住他,悄声念了一个咒文,为他的脚下加上了防滑的加持,装作这稳定的样子是搀扶的附带品,慢慢地牵着他向前走。

    “没事,安心走,我帮你看着路,就快到车站了。”扶着郁人,叶星河并不敢向平时那样,把魔力作为自己的工具,扫平面前的雪。毕竟郁人对四周环境的变化敏锐,要是触感不同,只怕他还要起疑心。

    只是不过是一个小时的课,虽然早些时候是有微微飘雪,只是现在眼前的景象实在是太过吓人。这种天气,今天其实根本不该来学校的。

    好在公交还在正常行驶,应该还能把郁人送回家。有些忧心地看着身边的人,叶星河多少松了一口气。

    这样的天气,要是还让他去下城区,他的那些兄长未免也太没人性了。幸好…

    今日还算幸运,到了车站的时刻,正巧二人同乘的车也到了站。搀扶着郁人,叶星河也上了公车。约莫是因为天气原因,本来到学校的人就不多,于是车上也十分的空旷。

    只是因为突然的大雪,前方的交通也堵塞了起来。原本不过半个小时的车程,因为前面似乎是有什么事故的原因,整条路完全堵死。已经在车上待了接近两个小时,他们的车,还是卡在了路上,丝毫无法动弹。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大雪也没有停下的样子。有些担忧,叶星河朝着窗外看了看,路上的积雪却是已经要到了小腿的位置。

    “太夸张了…”望着窗外的一片灰白黑,叶星河不由得轻叹。这样不寻常的叹息,却引来了边上人的注意。

    “怎么了?”目不可视,郁人只能通过其他的感官感受世界。手搭上了叶星河的手臂,他像是感觉到了她的担忧。

    “外面雪已经积得很深了,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雪…”摇了摇头,叶星河只是笑笑,“天都黑了,还不知道多久才能到家。一会到站,我送你回去吧,不然车站离你家还有一段距离,这么大的雪,我怕你走不了。”

    “没事的…我应该没事,既然已经很晚,你还是先回家,不然一会可能都没有车…”

    正要拒绝,郁人的话突然被车上的广播打断。司机很抱歉的看向了车内的人,拿起了对讲机。

    “由于天气与车辆自身的原因…”

    总之,这辆车抛锚了,全车的人被迫下了车。虽说司机说已经通知了总部,会有其他的车来接他们,可是望着车后方丝毫不动的车流,叶星河知道,只怕是等到天明都等不来车了。

    她倒是没关系,一点小术法她就能安稳地走回去,就是会时间久一点。可是郁人…

    担忧地看着郁人,思索了片刻,她扶住了他。

    “把你家的地址给我,我陪你走回去。”没有任何犹豫,叶星河拍了拍郁人的肩,拿出了手机,看了一眼,有些忧虑,“手机快没电了,希望能撑到你家。”

    “你陪我?可是…”

    “顺路的,本来也在同一条公交线上。”轻笑着,叶星河抚了抚郁人的手臂,“再说,这种天气让你一个人走,那我不是太过分了?对了,会冷吗?我有围巾,你要不要戴上?”

    “不…没事。”刺骨的寒冷之下,雾色的白汽从郁人的口中散着,或许是因为低温,他的脸上都有些红。略微局促地纠结了片刻,他才微微垂下了脑袋,把自己前行的一切,托付给了叶星河,“谢谢…”

    *

    纵然是逞强着在雪中前行,然而不断落下的大雪,零下的气温,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

    平日出行都在车上,导致郁人除去冬日的衣物,什么围巾手套全都没有准备。偏偏,他的前行依赖的大多是盲杖,在这样的气温之下,他的手并不能像叶星河那样缩回口袋。几次,叶星河看着他都要拿不稳手上的盲杖,几乎摔倒。

    这样可不行…

    看着他发红的指尖已经隐隐有些泛紫,而他们还有半个小时的路要走,心下担忧,叶星河拉住了他。

    解下了脖子上的围巾,她小心翼翼地把他的手包在了里面。虽说这围巾只是她随手在网上买的便宜货,但好歹刚才暖在她脖子上,现在还有些余温。

    “有没有好一些?”握住那被她团成团的手,担忧地看向郁人,冰冷之中,她轻声地问。

    没了围巾,冷风顺着大开的外套直接灌入了她的脖子,冰凉刺骨,她默念了一个咒文,使得那里稍稍暖和些许。只是看着郁人同样裸露在外的脖子和耳朵,她却有些愧疚。

    她暂时不敢把这些能够切实感觉到不同的东西,用在郁人的身上。

    不等郁人回话,她把头顶带着的帽子也摘下,戴到了郁人的头上。歪歪扭扭的,郁人又比她高上不少,但终归是遮住了他发红的耳朵。又在包里摸了片刻,捞出了不记得什么时候留在里面的薄披巾,挂到了郁人的脖子上。

    一顿忙活下来,她身上东西少了不少,郁人倒是被她包成了个花粽子,茫然地站着。

    看着有些傻楞地站在原地的郁人,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叶星河不由得笑了出来。

    “噗…”压了许久,她才将对郁人的滑稽扮相的评论全都咽回肚中,脸上仍旧是憋着笑,她牵上了郁人的手臂,“这样会不会没那么冷?”

    郁人有些懵懂地点了点头,仿佛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任由叶星河牵着,他只是乖巧地跟着叶星河走着。

    并行在大雪之中,在他看不见的景色之下,路上已经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身影。

    静谧的夜中,只剩下他们的脚步声,和大雪的声音。

    终于,七拐八绕的,在手机只剩百分之一的时候,他们走到了郁人的家门口。

    明显是新盖不久的建筑,相比周围其他的居民房装修风格都更为简洁。虽是简单没有太多装点,但是那不小的占地面积就已经使得它十分突出。

    “这是你住的地方吗?”叶星河仰着脑袋,打量着这栋三层的独栋,不由得惊叹,“真大啊,租金不便宜吧?”

    “是吗…”正推开着门,郁人停下了脚步,“我…看不见,所以不大清楚。这是我家的房子。”

    是我家的房子。

    的房子。

    哈???!!!

    生活的重压,再一次倾倒在了欲哭无泪的叶星河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