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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节 萌芽(上)

    第十八节萌芽

    第二天一早,张元空就把这个消息通知给了其它人。

    (这样,也许可以多救一些人吧。)

    在张元空想来,有了太平道的确凿消息,无论是那支军队,都应该把目标调整,而当大家都确认了有真正的反贼在时,这些无辜的村民,也就应该能被放回家中吧。

    “你在想什么呢。”

    正如卡门毫不留情的嘲笑,这种消息,两军都毫无兴趣,王德在场面上还哼哼哈哈的应付了一下,解释说“张真人你可能不是太熟悉,这些乱党村民啊,吓糊涂的时候,什么话都会讲的,要是事事当真,这事就没法作了……”阿迷里丁干脆就连听都不要听,冷笑着从张元空身边走过,去继续指挥亦思巴奚军进入山中。倒是周福海听的很认真,还不时低声嘟哝几句。

    “大真人,你是想救人吧。”

    眼看这些人都走散了,周福海才来到张元空身前,和他商量。

    “我也想。”

    诚恳的看着张元空,周福海表示说,自己也不想看到这些村民就此为奴,如果有可能的话,自己很希望改变他们的命运。

    “小老儿无拳无勇,也就是趁几文钱财,有几个朋友,多的忙帮不上,若大真人有方略时,跑跑腿,约约人,买几条路出来,倒是没有问题。”

    苦笑着谢过了周福海的热心,但张元空确实没有想到什么办法。

    (如果是元和在这里就好了……)

    “这样啊。”

    失望的摇着头,周福海叹着气走开去,不时的还会停下来蹙着眉头盘算。看在眼里,张元空对他倒是好感大增。

    “哼。”

    依旧是冷笑着,卡门似乎还想说几句讽刺的话,却到底忍住了。

    “元津,我们,再进山看看去吧。”

    这一天,和前一天并没有什么区别,除了抓回来的人少了有三分之一,但这也属正常,毕竟,如今的搜索半径已经远远大过了开始,而今天新发现的几个村落,也都被要求不得立刻焚毁,而是留作后期搜山括人时的中继站点。

    始终站在远处默默的监视着,张元空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想作些什么,唯一能让他有所欣慰的,大概就是至少两支军队都作到了尽可能的爱惜人命,虽然会毫不犹豫的使用恐吓乃至暴力,却始终没有杀死任何一个人。

    “……因为,这些命是有价的啊。”

    “你怎么也学得跟卡门一样了。”

    听着身边张元津愤愤不平的嘀咕,张元空觉得很是刺耳,斥责了一句,却也没多说什么,毕竟,张元津说的……完全正确。正是因为这些人头上有着亮闪闪的银子,这两支军队才会如此小心的保护好每一颗人头。

    (但,如果没有赏银的话,他们,也就不会这样卖力的深入山中,生怕有所遗漏吧?)

    到天黑的时侯,又有七八百人被集中到了商站周边,张元空知道,明天早上,他们就会被再次编队,由一小队士兵押运,送向武荣。

    (三年……三年之后,几人还乡?)

    周福海那边倒似乎还没死心,仍然在缠着两边军将嘀咕,但也不见什么成效。张元空这时也已想得明白,这些人都已被默认为附贼乱民,抓将回去,也是军功,也是赏银,利益已经稳稳到手,又何苦再吃苦冒险,真去查探太平道的线索?

    (唉……)

    最终一声长叹,张元空黯然回到房间,洗漱,整理,始终是默默不语,直到吹灯之后,黑暗之中,他才没头没脑的冒出来一句话。

    “元津,明天,我们回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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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起来,张元空向诸人告辞,周福海发自内心的表示了他的遗憾,而汪守节则叹着气说自己还不能走,还得在这里和这些兵大爷们摽上几天。

    张元空既然回还,张元津、卡门诸人自然随行,周福海为他们安排了一辆马车-,虽然小了些,里面一应安排却舒适的很。倒是马道空,早上一听说张元空要走,周福海就拉着他商量,能不能让马道空留下,给汪家压几天场子---对此,张元空没有什么异议,反而马道空自己,坚持表示说还是想追随张元空身侧。

    诸方辞行,出门便晚了些,看看未出山间,时已近午,车上倒是有面饼rou干咸菜一应诸全,但两葫芦水却似乎沾过菜汤,味道不对,马道空便吩咐马车在路边停下,自告奋勇去打些泉水,张元津干坐半天,早已闲到发慌,跳起来道:“同去同去!”

    两人提上葫芦进了山,马夫拿着一块硬饼,半块咸菜蹲在路边啃吃,张元空与卡门坐在车上,慢慢撕着面饼,配rou干吃,一时不见张元津回来---张元空倒也不急,与卡门闲说些事情,说说话头又扯到周福海身上,卡门依旧只是冷笑。

    “这个人……”

    当张元空说周福海也在努力想要拯救那些村民时,卡门欲言又止,最后终于道:“但愿如此吧。”话未说完,只听得山林中一声惨叫,正是张元津所去方向!

    “你看好车,我去看看!”

    一语未毕,张元空已掠入山林,转眼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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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后续的刺杀,还是……不要惹出什么事来啊!)

    张元空一听便知,那绝对不是张元津的声音,也不象是马道空的声音,事实上,他担心的并不是张元津再遇行刺,而是张元津到底作了什么。

    (元津心性正直,但就是疾恶太过,行事不留余地……)

    心底盘算,足下不停,张元空转眼已掠至那惨呼声传来地方,只一扫视,张元空顿觉眼前发黑!

    (……果然!)

    张元津一脸怒色,却被马道空死死搀住。正和他们对峙的,是七名亦思巴奚军的士兵,模样凶恶,身材壮硕,其中一人显是身受重伤,躺在地上,进气少出气多,看着已快没救了,两名士兵扶着他正在抢救,其余的则指着张元津,在破口大骂。

    (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吗……这群禽兽!)

    这里是相对开阔的一片平地,十数房屋分散其间,如今,房屋十九已在燃烧,地上东一具西一具躺的都是尸体,有跪在地上被砍到身首异处的,有在奔逃中被从背后砍开成两半的,还有……还有几具女子尸体,都是身子半裸,神色或惊恐或愤怒,其中更有一具,嘴角溢血,牙关紧闭,竟似是不堪其辱,咬舌自尽的!

    不用解释,张元空也能想明白,多半是这队士兵兽性发作,又或者是因为其它什么原因,而宁可不挣这百多两银子,也要发泄出来,却刚好被张元津撞上。

    (元津一向疾恶如仇,当然看不下去……但正好有这马道空在旁边,阻了一阻,那么……)

    眼见又有人赶来,那些士兵更是激动,大声叫骂,张元津回头看见是张元空,一时却有些瑟缩,却又难以压制怒意,道:“大师兄,你看……你看!”说话已是断不成句。马道空刚才拼命阻住他看来也是废了不少力气,满脸通红一头大汗,看见张元空来时,神色里顿时放松下来---居然隐隐还有几分邀功之意。

    阴沉着脸,张元空慢慢走近,打量了那几名士兵一番,微微摇头。

    “……禽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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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说只是七名普通士兵,那怕是十七名、七十名,在面对全无顾忌的张元空张元津时,也只有选择送死又或者等死的权利,事实上,那怕是只有马道空一个人,也足够把这七人全数砍杀。先前,这些士兵之所以敢于和张元津对峙,和马道空之所以要拼命阻止张元津把事情作到无可挽回,并不是因为他们自身具备什么强横武力,而是因为他们是“官军”,代表着“朝廷”。

    “官军……可笑,这样的人,怎配算是官军!”

    切瓜斩豆般杀掉七人,张元空的怒气仍未泄尽,看着遍地横七竖八的尸体,看着仍在熊熊燃烧的草屋,他双手微微颤抖,一时间还是没法恢复平静。

    “大真人,我……”

    一看张元空出手,马道空便知道自己用心揣摩揣了个大错特错出来,急急忙忙表现时,却轮不到他,刚才七人中,张元空一人便杀了四个,张元津杀掉两个,只被他捞到一颗人头,却还是先前被张元津打成重伤,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那个。此刻看看已经结束,忙又凑上来想要解释,张元空却只是一挥手,神色疲惫。

    “没关系,我明白你的想法……不要紧的。”

    说话间,听到背后脚步声响,却是卡门等不到三人回还,心下担忧,也跑将过来:甫一到达,便看见满地横尸,顿时无语。

    “果然到这一步了么……”

    喃喃了两句,卡门快步上前,开始逐一检查地上尸体,设法救治---到最后,也真让她救回来两人,又找到了几个先前躲在角落地洞里面的人,此时见事情已经平息,才壮着胆子慢慢走出来,各各抱着自家尸体无声哭泣---看在眼里,真比嚎啕痛哭让人难以忍受。

    张元空问他们事情缘由时,一个个都是茫然摇头,说这些人来到村里时,根本没有什么询问的过程,里外走了几次,便突然翻了脸,拔刀便杀。

    “禽兽心性,真是夷……”

    恨恨骂了一句,却顾虑卡门在侧,张元空没有骂下去,卡门听在耳朵里,只是冷笑,低声道:“夷人……?”却也没再接着说什么。

    “大真人。”

    又凑了上来,马道空道:“这事情善后起来……”说着压低了声音道:“您几位且歇一歇,我先回马车那边去。”说着,眼中已是凶光四溢!

    “你说……不可!”

    先愕然,后悚然,张元空听明白对方“灭口”之意后,象被什么刺了一下般,厉声道:“断然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