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烟火之下
从那之后，林汐就再也不出席林家的任何春节活动直到现在。 最近，林汐总能看见林然在自己身边鬼鬼祟祟地晃悠，一副欲言又止地模样很是惹眼。 原因很简单：林然想拉林汐一起过年。可他也清楚，五年前的春节导致林汐性情大变，他也曾旁敲侧击地去问原因，林汐都回避了，之后他也不再提了，毕竟想也知道不是什么高兴的事，林汐不愿说他也不会再去揭她的伤疤，平时也小心翼翼地不去触及这事，免得让林汐想起伤心事。 只是这关键时刻反倒有些碍手碍脚了，林然便决定没事就找林汐聊天，试图从她的话语中分析出本次计划的可能。 于是，林汐现在就看着眼前的人，跟自己聊完这个聊那个，没了话题就硬扯。终于等到空气安静下来，林汐托着下巴，严肃问道：“所以，林然同志，你说了这么多，究竟是想做什么？” “额，我……” 林然还在尽力措词中，林汐直接下了一道猛药：“要是不老实交代，整个寒假都别想和我说话。” 此话一出，林然直接不加思考脱口而出：“我想问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过年。” “这样啊，早说嘛。”林汐叹了口气，亏她还在不停琢磨是什么大事。 林然闻言，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林汐，心里燃起希望之光：“所以呢？你是愿意吗？” “不愿意。”林汐斩钉截铁道，“你是觉得自己能逃脱他俩的魔掌吗？跟你过年不就是和他们一起过吗？” 说得没错，林然根本无力反驳，他现下确实是想破脑袋也没想到一个摆脱父母和林汐单独过年的方法。 “那让我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吗？”林然无奈地拉起林汐的手，还想做最后的挣扎，“我保证会时时刻刻守在你身边，不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林汐看着他诚恳的样子有点心动，不过还是摇了摇头：“不了。” “好吧。” 林然彻底放弃，到了第二天认命地独自和父母出去团年。 临走前，坐在车上，林然透过车窗眺望着二楼林汐的房间，始终放心不下，抛下一句“东西拿掉了”就冲出去，跑回林汐房间。 蹑手蹑脚地进去，房间里拉着窗帘还是一片昏暗，林汐听见动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看见林然走过来隔着被子将自己抱住。 “怎么回来了？”林汐带着倦意，瓮声瓮气得问道。 林然将脑袋埋在林汐旁边和她贴在一起轻声说道：“放心不下你。” 林然没好意思告诉林汐，自从那次回来看见林汐倒在地上浑身guntang的画面后他就有了阴影，每年出去团年的时候他都很害怕再发生同样的事，即使以前关系不好的时候，一边心里嘟囔“那个女人的死活关他什么事”，一边又想发设法地去查看林汐的状况，直到确认林汐安好无恙才松了口气。 不过现在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关心她了。他将怀里的人越抱越紧，认真嘱咐道：“我买了很多零食，冰箱里也放了很多食物，饿了一定要按时吃饭。现在天冷了，你出门的时候要注意保暖，别着凉。晚上别玩太晚，好好休息，黑眼圈都有了。我的手机一直开机着，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只要你需要我就立马回来。知道了吗？” 林然说了一大串，好像她是个不能自理的孩子一样，虽然林汐早就习惯了独居，不过不得不说被人关心的感觉很好。偏过头去蹭了蹭林然，柔声保证道：“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好，那我走了。你继续睡觉吧。” “嗯。拜拜。” 吃下定心丸，林然总算是放心了些，为林汐合上门，再次回到车里启程。 他们今年团年的地方订的是一个带有天然温泉的山庄，本来林然还挺高兴的，悄悄幻想着和林汐一起泡温泉，不过现在计划泡汤了，整个人都有些无精打采的，打着“晕车”的旗号缩在角落里默默地看着其他人，还真应了那句话“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 不过也好，没人来烦他。林家家大业大，一堆亲戚盼着来攀高枝，林然也成绩优异，以往过年时完全就是人群焦点，和这个长辈聊完又和那个聊，数不清的应酬让他连轴转。再加上作为“别人家的孩子”的林然，打小就不受同龄人待见，据说他们私下里还成立了“反林然联盟”，林然也只好在大人堆里待着。 现下倒是清净，林然心里默默地打算好了，这次聚会有三天，只要挨过去他就可以回去找林汐了。 只是到了下午却发生了变故，原本计划三天的温泉之旅变成了烟花大会。 事情起因是薛佑英突然听说隔壁小镇有连续三天的烟花大会，又提议去那边。当时这个话说出来，众人都给愣住了，开始还想着是薛佑英一时兴起就想着打哈哈应付过去，没想到薛佑英居然是认真，甚至态度越来越坚决，就连林正雄和林然一起劝她都不听。 这事着实有点棘手，一是因为薛佑英一人改变行程本就是给别人添麻烦；二是这次的山庄是由林然的舅妈易淑湘订的，为了订它花钱不说，背后打点关系就会耗费大量精力，要是改了岂不是给人难堪。 当时薛佑英提出更改行程时，易淑湘的女儿林妤雅当场就气得站起来，要不住被她mama拦住，指不定就吵起来了。 放在以前，林正雄是断然不会同样，但是最后改了。 林然还记得，当时在外人面前向来端庄的母亲第一次用带着哀怨的语调说道：“老公，你不爱我了吗？” 而听到这话的林正雄竟然露出了一瞬的恐慌，随后很快恢复原本的冷静，向着众人又是道歉又是赔礼，还迅速安排人手在那个小镇包了一个庄园供众人歇息。 屋里的人本就是靠着林家走到今天，又加上天降横财自然都没话说。事后甚至还不忘感叹一句林家夫妻真是伉俪情深。 但林然却觉得不对劲，放在以前，薛佑英性格是有些骄纵，但在大事上不会如此拧不清，林正雄也肯定不会答应，再加上两人刚才的样子。林然心里隐隐有了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预感。 等众人来到庄园时已是傍晚，庄园环境清幽，视野辽阔，大人们倒是很满意，只是年轻人玩久了觉着无聊，到了晚上更是闹着要到山下的镇子上玩，就只好由易淑湘带着他们去。 林然本来也跟在其中，不过在感觉到自己明显被其他同龄人嫌弃加孤立后，打了声招呼就自己逛去了。 他茫然地走在大街上，周围人山人海灯火通明，来往行人结对而伴有说有笑，只有他像个无人理会的孤魂野鬼穿梭在世间。 林然呼出一口热气，停下看着夜空上零星的几颗星星，思绪飘远：林汐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好好吃饭？会不会觉得孤单？马上就是烟花大会了，要是林汐也在就好了……要是林汐…… “林汐！这里！快来，要开始放烟花了！” 听见这个名字林然猛然回过神，不可思议地看着前方，熙熙攘攘地人群中，一个女孩从中穿过，明眸皓齿笑容可掬——正是林汐。 林然睁大眼睛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画面，林汐手上拿着街边小摊上买的零食跑过来和谢云云拥在了一起，两个女孩子抬头期待地望着天上。 下一秒烟花绽开，照亮夜空，烟火之下祈福钟声敲响，周围的人怀揣着幸福的祈愿互相大喊着自己的新年愿望。 周围人声嘈杂，但是林然依旧能清楚地辨别出林汐和谢云云的声音。 第一声钟声响起： “林汐和谢云云要上同一所大学！” 第二声钟声响起： “林汐和谢云云要永远幸福快乐！” 第三声钟声响起： “林汐和谢云云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永远不分开！” 明亮的花火照亮了前方她幸福的笑容，三声钟声三个愿望都与他无关，她在光亮处灿若烟火，独余他在身后无声眺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