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咒

    “按你的说法，咒术师对付从人类身上诞生的、由负面情绪为食的咒灵……”

    “我更多的是处理人类怪异之事，怪谈传闻……做的是驱魔师工作？”

    卖药郎摸了摸下巴，露出无奈的笑容：“咒术师处理咒灵更方便，拥有名为【术式】【领域】的能力，我的话要满足三个条件，才能处理那些妖怪。”

    五条昭：“三个条件？”

    卖药郎从古朴的木盒里取出武器：“要拔出退魔剑是有条件的，必须要找出「形」「真」「理」，否则剑无法拔出。”

    五条昭自然地伸出手拿过，卖药郎顺势松手，看着青年抓着剑炳，手背青筋绷起都无法撼动那把剑分毫。微微笑了笑，在五条昭丢过来时单手接住。

    接着解释：“怪物的形，是和人的因果渊源；真乃事情的真相；理是人类内心的想法。”

    卖药郎修长手指握着退魔剑，铃铛随着动作啷当响起。

    迤逦、华美的一幕在眼前展开，世界好像被扭曲了形状，诡谲的色彩，金属撞击的尖锐爆鸣声……

    形、理都和人类与咒灵诞生存在相似性。然而——

    “你存在的本身比起人，更像是妖怪一类……和形、理有关？不，你身上缠绕着的“咒”……让你发生了质的变化！”

    “而我，正是为此而来。”

    卖药郎很有契约精神，遵守了先前的承诺，交代了自己前来的目的。

    五条昭突然想起一个词：“怪化猫”。

    咒灵发生了变化，无数张面具一样的脸不断换来换去。它们从地面冒出来，只有头部，凸起一个巨大的弧度，发出“嘻嘻”的笑声。

    周围咒灵已经注意到了他们，蠢蠢欲动想要扑过来。却不知为何，像是忌惮着什么，本能和恐惧不断让它们犹豫，不敢碰他。

    “这些不过是衍生物而已。”见五条昭看着它们，卖药郎提醒道，“「咒」的力量果真强大……与你纠缠太深，命运已经发生了变化。”

    “我身上的「咒」？”

    五条昭以为还是千年前那些信徒一般的诅咒，却没想到还有没清理干净的，又多了新的「咒」。

    “这些咒灵不是本体。”卖药郎看着几乎要将他们包围的看不清面容的黑漆漆咒灵，拉过五条昭的手，避开脚下蜿蜒流过来的黑色液体。

    卖药郎很清楚的看见，它们的目标一直都是五条昭。沸腾的、热烈的情绪趋势着它们靠近，垂涎不已。

    “真受欢迎啊，五条先生。”

    卖药郎说不清是嘲笑还是调侃，被五条昭白了一眼：“你要羡慕我也可以让你享受一下。”

    说着就要激怒它们，卖药郎求饶般地开口：“这我可消受不来。”

    他们都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五条昭是还没有把卖药郎弄清楚，哪怕对方说是为了什么「咒」而来的，可没说为什么要等他到来。

    “神奈川的动静，不过是为了吸引你前来的引子。”契机出现了，卖药郎也不打哑迷了，他牵着五条昭的手走，“等你的人不是我。”

    “我不过是受人所托，来带你过去。”

    “有人一直在等你。”

    退魔剑最终还是拔了出来。

    “存在于世上之物，与不可存在之物，互相呼唤，融为一体，化身为物怪。”

    无风而动的米色长发散开，深色肌肤蔓延出一道道艳丽的金色纹路，眼白为黑色、猩红眼眸的男人握着退魔剑一剑斩出！

    假象被撕裂，露出真实的内里！

    隐藏于黑暗深处的怪物庞大而臃肿，黑雾翻腾、模糊不清的身形令人心生畏惧，仿佛轻而易举能够捏死任何人类。

    那一击威力强大，极具视觉冲击性，然而无效。

    退魔剑第一次没能斩杀怪物，镇压不该存在于世上之物。

    男人面上没什么表情，在恍然静止的空间里，还想再攻击，却被人抓住了手腕。从他背后走出的五条昭看了一眼面前的怪物，却没什么惊讶畏惧的情绪，反而打量着这个男人。

    过于耀眼的金色衣服，深色巧克力肌肤，男人那双红色瞳孔转了转，另一只空着的手抬起来，长而尖的红色指甲沿着青年的侧脸抚过，高挑的身体弯下。

    冰冷的呼吸不似活人，五条昭抓住要摸上他脖子的手，在男人低下头吻上他唇的瞬间，一阵巨风袭来——

    抬起眼，退魔剑挡在身前，怪物似乎被激怒了，不再像刚才那样轻蔑而无动于衷。那双巨大的眼睛透着狠戾，然而与五条昭对视时，又化为了专注的注视。

    “够了吧。”在男人得寸进尺舌头要伸进来之前，五条昭推开了他。

    男人乖顺而安静，看着五条昭上前抬起手。

    仿佛看出了什么，怪物在咒力凝聚而成的冲击波射出之前，避开了。它的身形慢慢变小了，在躲避中仿佛很熟悉五条昭的攻击路线。

    一连串的试探下来，五条昭突然收了手。

    黑色咒力在波及到他之前，悄然散去。

    “虽然咒力不一样了，但是……”

    五条昭抬起头，眼睛露出笑意：“是你吧？”

    怪物沉默不言，像那些狡诈凶恶的特级咒灵，然而五条昭却注意到它停顿的动作。它没有应，但也确实没有伤害他。

    “菅原道真。”

    仿佛被念出真名就现出原形的妖怪一样。真名即咒。

    怪物吼了一声，缭绕的黑雾渐渐散去，黑暗包裹着它的身躯，模糊的身形化为了一道人形。

    高挑、修长的男性身躯。

    “唔……”似乎是很久没有使用声带，它低沉而模糊的声音一遍遍喊着，“我……这里……昭……”

    它似乎想靠近，却被退魔剑击退。

    “唰。”

    铃铛声响起。

    卖药郎撩起落于前胸的一束头发，一缕碎发遮住他的眼睛，他略带遗憾地叹了一声：“哎呀……”

    “还是没能成功。”

    卖药郎对五条昭微微一笑，后退一步。他背起了身后的箱子，长长的睫毛下垂，这个艳丽的男人朝五条昭点了点头。

    在它动手之前，卖药郎要退场了。

    “我是想带你走的。但是很遗憾……没能处理掉它。”

    卖药郎并不是一时兴起。在见到五条昭后，他已经有了打算，先把人带过去，引出它来后，再斩杀这不该存于世间的怪物。

    可惜这不是单纯的“物怪”，也不是特级咒灵，而是两者相结合的产物。

    卖药郎受它所托，本以为它以及那些被影响的咒灵之所以会对五条昭那般激动，是出于怨恨、恶意，然而……那是纯粹而复杂的情感。

    占有欲，扭曲欲，「咒」的力量牵引着两人之间的缘，使它壮大，得以无视退魔剑的威力。

    要是卖药郎是咒术师，说不定还能换一种方法祓除对方。

    “我们之间的缘分，挺短暂的。”如果换成见到“菅原道真”之前，五条昭可能还会挽留一下卖药郎，但现在……

    它对卖药郎恶意满满。若不是满心满眼都是五条昭，不愿分掉注意力在其他闲杂人等身上，它早就杀了这个碍眼的男人。

    “滴答、滴答。”

    雨又开始下了。

    卖药郎撑起伞，消失在雨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