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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个冷得连手指都动得异常缓慢的冬天,范玛握着笔杆,吃力地在纸上画着画。

    跟现在的情况相比,额头的细汗有多冰冷都夺不到她的一丝注意力。直到一阵风袭来,汗液冰得她的身体猛地往后缩,范玛的注意力立刻离开纸面,伸手往额头一擦,起身过去把窗户关上,钻进缝隙呼啸着的风声立刻被隔绝在外。

    “抱歉、抱歉,”她说着,赶紧坐回座位,“我觉得有点冷,如果室内还是比较闷的话,请等我画完这一张速写再开窗。请先不要动。”

    “没关系,”坐在她对面不远处的男人将刚刚抬起的手摆回原来的角度,“还有多久?”

    “很快。”她说完,又低下头沉入绘画的世界。

    一如她所说,秒表声音很快便响起。清脆的铃声宣告着这一轮绘画的结束,范玛长呼一口气,微笑着欣赏自己的作品,接着将画纸从架子上取下,展示给对面的人看:“怎么样?”

    他起身甩了甩麻木的手臂,走近她和她的画:“相当不错!”语气如此诚恳,听来绝非客套,接着却是个疑惑的语调,“你这样的画技……真的找不到模特?”

    范玛笑了笑:“这么冷的天,大家都不愿意出来。”

    她注视着眼前正端详画纸的男人。这人叫费烈,他们才认识几天。往常她的速写模特都有固定的渠道联系,然而今年冬天,特别是这两天异常寒冷,大家没事都尽量减少出门,列表里没一个人愿意当她的模特。这让范玛别无办法,只得出门在大街上问人。

    费烈,这位救世主,就是在她来来回回几乎走到腿断之际(她的体魄真的很差),第一个开口答应的人。

    她的救世主再一次开口了,她以为他会问为什么这么冷的天还要坚持画速写,结果他说:“我比较好奇,网上这么多图片,为什么会选择找真人?”

    “我一开始就是画网络照片,”范玛说,“后来才开始找模特。真人画起来跟网图差太多。”

    费烈把画纸交给她:“你画了多久?”

    “很多年了,从我中学的时候起。”

    他作了然状:“那确实很久。第二轮速写什么时候开始?”

    范玛看费烈回到原来的位置,下意识观察他衣褶随着动作变换,内心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这句话似乎在暗示他急着走人。

    她低头定时,让费烈随便摆姿势,定完时间抬头看到费烈摆出类似于弗朗西斯·波皮诺的《酒神女祭司》的造型,不禁一笑:“这个姿势很累!你可以换个舒适一些的。”

    费烈却一脸轻松:“就这样吧,我不是第一次当模特。”

    “绘画模特?”范玛在惊讶下动笔,心中冒出的想法很快被手头的动作消灭。

    “对。”

    听到费烈肯定的回答之后,范玛一边观察着他身上的线条,一边想着“模特”,接着准备下笔,结果思绪突然控制不住往别处扩散。她停下动作,大脑空了一阵,好不容易回到原来的状态,便不敢再去瞎想。直到十分钟过去,大赦般的铃声再次响起,范玛才道:“……我刚刚想起我第一次在画室画真人模特的场景。”

    费烈好奇起来:“难道是什么难忘的经历?”

    “非常难忘。”她说到最后声音放轻了很多,“那次是老师组织的,我们画裸模。”

    他像是吃了一惊:“那一定很尴尬。”

    这句感叹直接打开了她的话匣子:“我反而感觉我是最尴尬的那个。我那会紧张到手心里全是汗,隔一段时间就得擦手,最后模特还全场走动看我们画得怎么样,就像亚当在名为伊甸园的画室里走来走去。当他靠近我,我浑身像被铁钉钉住。”

    “我觉得,第一次当模特的人绝对不会像他这样,所以他一定是画室的常客。”

    范玛点点头:“言之有理。但说不定这只是性格差异。”

    “也许是这样,不过那种人不常见。如果第一次当众裸露毫无羞耻心,大概率是没有公德;要么是露阴癖;要么是有精神疾病。”费烈分析道,“或者是他对自己的软尺长度有足够信心。”

    这些理由使得她瞄他一眼:“你看起来是研究这方面的学者。”

    “不是。”费烈笑着否认,“我只是也做过裸体模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