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口是心非

    因为是被抛弃的孩子，是有童年创伤的孩子，是住在孤儿院的孩子，所以口是心非吗？

    不是的。

    白薇薇还能记起第一次坐在小学一年级亮堂的教室里，那时她还没被白星荷收养，说话总是支支吾吾的，也有些胆小怕事。

    因为长相软乎乎的又好捏又可爱，小朋友招了很多老师的喜欢，但无一例外，每次回答问题后，老师们眼睛里带着的期盼眼神就会熄灭转变为嫌恶，招手让小朋友坐下，而后又热情洋溢去点名另一个打好关系的家长的孩子。

    虽然老师们的职业素养很好，公平对待每一个没送礼的孩子，但白薇薇仍然无法忘记那种眼神之间的转变，年幼的她无法理解，但她清楚地捕捉到那种感觉，她不愿意再失去那种闪烁希望的眼。

    比起老师们有了失望眼神后再虚伪地夸奖她，倒不如让老师们真情实感地失望，从最开始就不要给予她一切希望。

    即使会有心地善良的老师，但白薇薇也不敢去信任对方，就像她从不会积极主动去见任何一个领养者一般，不只是老师，领养者、护工、志愿者……

    每个人『失望』的情感都会让她头晕目眩。

    白薇薇斟酌着让厌恶的人皱眉的话语，琢磨着从阴暗污秽话语中挑选出最具攻击性的字词组合在一起挥向对方，构建起来的壁垒将她紧紧地保护在密不通风的心盒里，当然，养母白星荷除外。

    所以，看到徐明池手机屏幕上的录像时，白薇薇伸出手把徐明池吓了一跳以为她要抢手机，但白薇薇只是很平静地抚摸一下跳动不已的左眼皮。

    屏幕晃动，在竖版屏幕里播放着小小的昏暗横屏视频，午后教室，女生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在教室里钻动着。小视频混乱阴暗但能分辨出画面中两个人的身份。

    白薇薇嗤笑了一下，她歪头欣赏，嘴角的笑咧得越来越大，心里恍然大悟，原来那天果然不是风吹动的门的声音，而是这个偷拍货的声音。

    白薇薇环起胳膊，尽量让自己语气听上去随意，“你想怎样，要跟我一块敲诈戚言灯吗？”

    “敲诈？”徐明池疑惑，“不是啊，我把这个视频给了老师，她说会处理的，已经联系戚言灯的家人了。”

    白薇薇恍惚了一下就立刻低头打开手机发现自己发给戚言灯的一连串消息仍然显示未读。

    难怪刚才戚言灯说办点事就把她冷落在聊天框里，最上面戚言灯发的最后一句话还是“给我拍张裸照”，下面是白薇薇一连串的辱骂。

    白薇薇点开视频通话滴滴声响起，她还未主动给戚言灯打过电话，只听到视频铃声接着滴滴声后，戚言灯轻轻哼唱的声音：“小白狗小白狗，谁是主人最听话的小白狗呀，谁是主人唯一的小白狗？”

    白薇薇猛地挂断电话，她知道后半段是自己被戚言灯用手指cao到高潮时发出的sao音，“主人是我嘿嘿……”

    徐明池若有所思，“她果然欺负你了。”

    白薇薇的眼瞳向上，如只剩白眼般瞪着徐明池，她的话哽在喉咙里，这个视频要是被白星荷看见了怎么办？她该怎么跟养母解释？

    戚言灯呢，一定会以为是徐明池和自己勾结起来去敲诈她吧，本来她和自己也没什么关系。

    主仆契约？充其量就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可以随时一脚踹开的流浪狗。

    说难听点大概也就是把她当成出来卖的女人。

    “你放心，我这几天都可以跟着你。我是打不过戚言灯，但我抗打。”

    徐明池看闷闷不说话的白薇薇，以为她是害怕戚言灯一样连忙出来表现。

    “我说啊，你能原谅那些泼你水的人吗？”

    “诶？”

    “很恶心吧，被人无缘无故欺负的感觉，很讨厌啊，被人因为‘说话恶心做作’就被欺负，”白薇薇一字一句地说，“你以为做一件好事就能弥补我？别自我感动了，你先去原谅那些殴打你的人，去他们面前说，‘我原谅你们了，请随便打我’，去试试看啊。”

    “啪！”

    徐明池猛地扇了白薇薇一巴掌，她打完之后愣神看到白薇薇泛红的脸颊，她抓起白薇薇的手猛地扇向自己的脸，白薇薇想挣扎开来，“恶心！碰到你我都感觉恶心！”

    空气的尘埃四溢开来，白薇薇感觉呼吸喘不过气来，直到那句话清晰地穿过尘雾绕过被徐明池紧抓着的手传入她的耳中，她忽然感觉万物清楚又明朗起来。

    “在玩什么SM游戏吗。”

    两人停止了狗血扇脸大戏，她们转过头，又抬头。

    戚言灯正站在低矮的天台护栏前，她身后站着两个虎背熊腰的保镖，而她悠闲散漫地坐在钓鱼椅上晃着双腿，帆布鞋每一次碰到墙面都落下不少灰尘和碎屑。

    “小混混，侵犯肖像权可是要坐牢啊。”

    戚言灯的语气很平静，就像即将海啸的海平面般无一丝波澜与风浪，寂静得恐怖。

    白薇薇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又看一眼瑟瑟发抖的徐明池，她轻轻地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好烦……

    徐明池如果被车撞死的话就好了，那就不用解释了。

    思想依旧恶劣的白薇薇闭上眼睛，听到戚言灯轻巧落地又很快速地走了过来揽住了她的肩膀。

    “你想怎么办?”

    戚言灯的手顺着白薇薇的脖颈往上滑动，她的手指冰凉按着白薇薇被太阳灼红的皮肤，声音细微。

    “什么怎么办？”

    戚言灯只是笑着看向徐明池，“你不知道恶意传播视频造谣要坐牢吗？”

    继侵犯肖像权的大帽子后又戴上了新帽子，白薇薇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好烦闷。

    这种把她真正当做所有物的感觉，白薇薇斜斜地抬头看着天空，脖颈肩膀处连接的戚言灯的胳膊与手与天空，灰暗渺茫。

    被发现的话该怎么办？

    女孩子之间真的可以做这些事情吗？

    白薇薇后知后觉又被自己蠢笑了，啊毕竟是第两千一百零九号，天空丝丝的云飘散着，她望着天突然就不知道自己该飘向何方。

    看到白薇薇置身事外一般的神情，戚言灯捏了捏她的脸，“跟我一起休学请家教吧，或者出国？转学？费用我出。”

    白薇薇收回望着天空的视线，她的人生需要戚言灯决定吗？

    “你们是同性恋吗？”

    徐明池看着两人之间流淌着的暧昧氛围，怯生生地发问，她眼中对白薇薇原本正义伙伴式的同情也变得嫌恶，那种眼神灼伤了白薇薇。

    白薇薇倒是没考虑过性取向的问题，她似乎都是被戚言灯推动着往前走，她真的喜欢过戚言灯吗？

    黑暗阴沉扭曲控制欲好色。

    完全不可爱。

    毫无可能性的未来。

    该回去怎么跟养母解释，身为学生的未来又是什么呢？已经不想再跟戚言灯玩过家家式的游戏了。

    “徐明池，走了，谢谢你啊，帮我举报猥亵我的人。”

    白薇薇撩了撩发丝，她解开双马尾发圈随意丢下，很自然地看向戚言灯。

    “恶心。”

    她笑容甜美，眼神没带笑意。

    戚言灯想捉住白薇薇的胳膊，但伸手的一瞬间就怔住了，她回想起戚镁在校长办公室当众侮辱她的情景，她站在原地，鞋下踩着的石块像办公室里踩着的瓷砖，她很久很久地站着，看不到那跃动的马尾，让她怦然心动的少女。

    直到日落，她感觉脸庞流下的泪痕发干，微微发痛，才明白，她是她的初恋。

    【历经两年终于到成人篇，感谢各位读者朋友们的阅读与支持，第二卷将在一周内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