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台一粒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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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权倾朝野的官宦世家袁氏喜得嫡长子,袁逢根据家谱给儿子取名袁基。 袁基打小就乖巧聪慧,讨人欢喜,全府上下一起宠着,那是袁基一生中最无忧的几年。 后来,家中侍女产下一子,袁逢把刚出生的婴儿裹上襁褓,跟一旁的袁基说:“这是你的弟弟,做兄长的之后要照顾弟弟。” 袁基点头答应,并且一生都记得这句话。 而母亲呜嚎着跑进房来,握拳锤袁逢的肩,拉扯之中脚步不稳摔到了地上。袁基赶忙去扶起母亲,再顺着母亲的目光看去,父亲的眼神冰冷无情得让母子俩都为之胆寒。 那之后温柔的母亲仿佛变了一个人,经常吵闹哭嚎。她说的那些“贱种”、“浪妇”,袁基都不是很懂,小小的孩子还承担不起一个旧社会女人的悲伤,他只知道母亲难过的时候就要为她擦泪,有时还会陪她一起哭。 “士纪你记得,这世间容不下真心。你不想被无情人伤,就要自己做无情人,”袁基同样点头应下。 再后来,袁基又有了一个弟弟,明明是同胞兄弟,却和袁基性子完全相反,乖张反叛。他常常听见母亲对三弟说二弟是个坏孩子,还会指使三弟去骂他。但在袁基看来,二弟对家里的下人十分关怀,还会喂养野狸,他想不想明白为什么三弟是坏孩子,不敢去问母亲,就去问三弟。 “坏孩子就是坏孩子,母亲说了,有些人一出生就是坏孩子。” 而父亲又不是这样说的,袁逢怕袁术母子做得过火,经常叫袁基要多照看二弟,但母亲又对袁基说三弟才是一母同胞,应更顾及自家三弟,袁基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慢慢也学会了不偏不倚地处事。 但曾经独属于他的宠爱再也不见了,袁基只能把他手里的事做得更好,最好,看着父母亲欣慰地夸一夸他,然后又把目光移到身后吵起架的弟弟。 那时候袁基总站在两个弟弟中间,一手牵着一个。他会学着大人讲话的语气跟他们说:“我们是一家人,家人就是最重要的人。”结果两个弟弟“哼”地一声,一左一右扭开脸,渐渐地袁基也就不说了。 三兄弟虽不和睦,但日子也眼见着一天天过去。 世家公子从小就学习六艺,袁基天资聪颖,学得极快,其中最擅长的还是射艺。 但袁基起初是不喜狩猎的,林间练习时他就坐在树下看书,而袁绍袁术因为爱争抢,会比拼谁能分给兄长更多的猎物,袁基最后就拿弟弟们猎的鸟兽跟师官交代。 袁术奇怪,为何不喜射箭却是三兄弟里射艺最好的。袁基说话的语气总是像个大人:“正是不喜射箭,所以我对猎物没有欲望,心静止,握弓的手就不会抖动,看向猎物的目光也清晰。” 还年幼的袁术假装明白,刚要再说什么,就被草丛里的兔子吸引了注意,翻身去捉兔子了。袁基就重新低头读书。 - 袁基回想起童年让他惦念最久的事,还要说起那一天。 “二公子,三公子,慢点……慢点…”随身的家仆紧跟着回府的袁绍袁术,连呼带喘匆匆跑进门,袁基却在后面停下了脚步。 因为他看到一个戴着圆目尖嘴面具的怪人蹲在袁府门口,身着破烂的粗布衣,衣摆沾了污泥,身形佝偻,披散着的头发干枯苍白,看起来是个老乞翁。 “这里有一些铜钱赠你。”袁基从口袋拿出钱袋,刚好有一些以备急用的五铢钱。 但老者没有接过,只是直直地看着他,视线和年幼的袁基一般高。 “见过袁公子。”老者站起身来行礼,突然的动作把袁基吓得后退半步。 “袁公子是贵人之相,天资聪慧,今后必然大有作为。” 原来是拿钱之前想说几句吉祥话,袁基表示感谢,把铜钱再次递出。但老者还是没有接,而是叹气继续说:“可惜啊……” “可惜?长者还有何嘱托?” “可惜你一生都在痛失所爱。” “……” 脾气再好的人面对这等诅咒之语也没法再毕恭毕敬,袁基的好教养只能维持着不出口怒斥,转身便要离开,却被老人捉住手腕。 近身才看清那面具下空洞的眼,是和这少年一样的,被水光稀释过的绛紫色的眸。 “小公子你的眼睛很美……可惜啊……是为了流泪而生。” 袁基听罢更是不顾礼仪,使力甩开老者的手,匆忙跑进府中。 冷静下来还心有余悸。一生都会痛失所爱?年少的他只觉荒谬,家族众星捧月栽培他,想要什么都是唾手可得。一个一无所有的老乞翁反而可怜起他来。况且他本就不信卜算之术,荒谬荒谬。 从府内折回的家仆见长公子神色异常,紧忙询问,袁基便说刚才府门外有怪人捉他。 “怪人?刚才府门外没有其他人啊。”家仆疑惑地又去门外看了一眼,门外空空如也,只有蝉鸣声回荡在宅院周围的草丛中。 “罢了。”袁基自认倒霉决定忘记这件事。 但那老人诅咒般的声音一直徘徊在他心口,从那之后他总是隐隐有着不安。他从前不会在意起的东西也变得在意了,他发现他心悦的玩具总是会被分给弟弟们;他喜欢的菜肴总是吃不到第一口;他得来的宝贝经常神秘失踪…… 然而真正称得上痛失所爱的,是母亲病逝。那时袁基站在正盖棺的灵柩旁,父亲的手就重重地压在他肩上。 后来,那双手也离开了。他还站在那个位置,一手牵着二弟,一手牵着三弟。 叔父袁隗拍拍他的肩,力道比当时父亲的手还要重。 那晚袁基做了一个梦,梦里回到了幼年,父亲给了他们三兄弟一个溜圆的红柰果,(注:柰是中国苹果的古称,为梵语端好之意)先是三弟抢过,二弟赶忙跟着一起抢。父亲看了一眼袁基,他立马心领神会从中调停,去庖厨把柰果端正地切好一人一半。 袁术还要去看袁绍的一半有没有更多,袁绍不愿让他看,赶紧跑出门来,袁基就看着他们两个越跑越远。 母亲突然从身后出现,蹲下身问袁基:“你不想吃吗?” 袁基懂事地摇头,母亲笑着拍拍他的肩,从怀里拿出另一个更大更圆的红柰果递给他。 袁基如获至宝,双手承接道了谢,就听到门外家仆叫他去做功课,袁基应声看了门外一眼,再回头母亲就不见了…… 袁基舍不得再被弟弟分走他的果,也不舍得赶快吃掉,就借着衣袖偷偷遮着,直到晚上他自己回到卧房,坐在几案上拿出柰果,然后……然后梦就醒了。 眼前景致没有变,袁基也确实坐在几案旁,但他动了动刚才握着柰果的手,是空的。 再看桌上写功课的纸,纸上字被他的眼泪浸湿,化开成难解的墨迹,像是被雨淋湿的符咒。 【二】 袁基初入仕途是在兰台做官,兰台受朝廷冷落,来客也稀少,袁基每日就整理修复古籍,清闲时就自己做在兰台阁中读书,偶尔也写些小诗,谱些小曲儿。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满足。“这是什么……”袁隗手里捏着他写的一些歌赋,袁基心虚地答:“一些随笔而已。” “侧词艳曲,全心想着这些不入流的东西。”袁隗把纸张摔在地上,“你在兰台任职没有什么价值,我已荐举你做新任太仆,该把这些没用的心思好好收收。” “是。” 在袁基被提拔为太仆之后,家中长辈又开始为他物色夫人,说是希望有人帮忙照料,其实他知道,也就是朝政混乱,袁氏想结亲加固自身势力罢了。 为了家族利益结亲吗,或许……也不是不可以,袁基知晓他就是为了家族而活。所以叔父安排他见姜氏嫡女,他答应下了。 袁基知道那些女孩子会喜欢他什么,喜欢他敷过薄粉的面容,喜欢他背后的家世,喜欢他端正做派翩然公子。而这些是真实的他吗,是,又不全是吧。 但没想到结果是他被拒了。 姜氏嫡女吞吞吐吐,最后还是说了:“其实我……不想成亲,你确实挺好的,但是我吧……我在和姐妹经营一处织坊,家父说怕我玩儿心太重,该到嫁人的时间了,可我不想嫁人,在我看来婚亲就是另一种监牢,我不愿依附男人过活。因为这个和家父已经吵了嘴,但还是父命难违就来见了面。” “女公子不必烦心,你跟家里推辞说是我不愿就好。” “多谢!等你需要购置织物的时候来找我!给袁公子贱价。” “好,多谢女公子。” 那一刻他突然对眼前的女子起了兴趣,无关情爱,而是走出死气沉沉的袁府,看到了一个真的在为自己而活的生命,可以直白地说出自己的诉求。 但叔父这边还是要交代,袁隗脸色沉郁坐在案几旁,看向低头的袁基。 “为什么驳姜氏的面子?” “侄儿没有,只是直说我们有缘无分罢了。” “有缘无分?”袁隗像是听到了笑话,“哈哈缘分是那些什么都没有的人才会玩的小情小爱小把戏,你长大了,应该了解自己的身份。” “是,叔父教训的是。” “得权就该做无情人,你在战场上求善,官场上寻情,哼,痴人说梦。” “私以为战是为了扬善除恶,官是为了体恤民情。” 袁隗摔了杯。袁基沉默着等叔父训斥,结果只等来长叹一声,“你天真那是因为家族护你周全,曾经我们都是这样天真的。但是每个人都要弄脏手才能反哺。” “是,侄儿明白。” 那年袁隗寿宴上袁基送了一尊飞蛇玉雕,袁隗明白袁基这是明抬实贬,但见袁基终于也学会了蜇人,袁隗啧啧称赞好侄儿,次日就准备了回礼。 袁基双手接下,匣中是一枚金制的蛇形耳饰。在告诉他,他的血脉里流着蛇毒。 “董卓野心昭然若揭,就等他对在位的天子动作了,之后我们也需要推一个宗亲,你去调查一下广陵王,”袁基一边把耳饰戴上,一边听着叔父继续说下去。 “他身边那个副官是里八华的下任家主,你趁机做掉,引鹬蚌相争,我们再趁乱夺利让广陵王做我们的人。” “做我们的人还是做我们的鬼?” “一样。” “记住这次行动谁也不能信任,只能由你亲自去办。” “侄儿明白。”这种事他已然做过太多,并且十分擅长。 后来他在设好的圈套里逮了你做袁氏的“贵客”,又在远山的黑暗中射下那支大箭,却意外地没能瞄准心脏。 为什么呢?袁基想起幼时对袁术说的那句话,或许是在瞄准时,漏出的余光看到了他身旁的你。 袁基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意外动了的私心。 那日马车之缘后,袁基为公为私都找着法子接近你,你不知道他的动机,便也就一边观察一边相处着。和他相处会很舒服,他太懂得如何讨人欢喜,但是你又总觉得不敢真的交付。 你又是什么时候动了私心?你不清楚,或许是他那些意味不明的话一直留在心里,就着他给你泡的云雾茶一起入口,苦涩但回甘,他再一笑,整颗心也就坠在了弱水里。 - 袁基一边和叔父交代还在暗自谋划,一边藏着秘密只凭爱慕之心靠近,你便也假装他没有秘密。 这日他来绣衣楼找你,你们面对面坐着,你看他自己煮起茶来,就从手边拿了一个红柰果给他,袁基摇了头推过来,“我不喜欢吃柰。” “可是这批柰真的很甜。” “越甜越不喜欢。” 你挑眉看他不愿多说也就算了,自己啃了一口,反正贵公子总是会有点怪脾气。 “那袁公子喜欢什么?今日绣衣楼没什么事,一起去市集逛逛吧。”你啃着果,拉他出门,袁基有点懵但也没有拒绝。 你看袁基今日只穿了常服,“广陵应该没人能认出你来,你再等我换身女装。” 到了市集你就扯着袁基从一家摊贩走到另一家摊贩,把平日你喜欢的零食小吃都让他也尝尝看,拽着拽着,手慢慢滑下来就牵起了手。 那些小吃袁基都没有吃过。你期待地问他是否喜欢。时而他眼中泛光地说喜欢,时而他眉头紧蹙地也说喜欢,你就把那些泛光最亮的和眉头最紧的小吃都好好记住。 在街上袁基看到一家织坊,牌匾上的名字让他想起一位故人,那位拒了和他成亲的女子。 听说后来姜氏一族在官场被陷害,就搬了家,还是靠这位女公子经营的织坊收益来安顿的家人。 袁基看向正在等燔炙的你,跟你说:“殿下,我去那间织坊看看。”你没有在意,嗯声答应。 推开房门,风铃响动,一位女子应声而来,果然是她。 姜氏嫡女也认出了袁基,“竟然是袁长公子,说来那之后还未曾向你道谢。” “不必拘礼,现在还好吗?” “蛮好的,之后家父也不再催我成亲。” 三言两语寒暄间,你也推门走了进来,你问袁基:“想采购布匹吗?我帮你挑挑看。”袁基想说没有想买,但姜氏女公子先指着侧门说那边有新货。 你在货架上看着那些虽不贵重,但仔仔细细绣有精致花纹的布匹,袁基就站在柜台前看向你。 最后你抱了一匹雪色白底的素布对他笑,他也回你笑,结果余光看到姜氏女公子也对他笑得意味深长,还凑近耳朵故意揶揄:“还记得请我做婚服。” 袁基心虚地想反驳不是她想的那样,但张张嘴又只能说出:“嗯……”。 成亲吗,好像一开始没有想要这么多。 你抱着布匹来到柜台,姜氏女公子撑着手对你笑,“袁公子对我有恩,这匹就送给你们了。” 你看了一眼袁基,跟着他一起道了谢就出了门。 “其实我是觉得这匹布很适合你。”你把布匹推到他怀里。 “纯白色?”袁基有些惊讶。 “不是纯白色,看这里,茕茕白兔。” 袁基看着绣有兔子的花纹哑然失笑:“你觉得我像兔子?” “是啊,耳上翘起的两角发梢很像垂耳,还有无辜但又血红的眼睛,像兔子。” 袁基笑得眯起眼,蛇形耳饰随着身体抖动在黄昏的余晖下闪着光。 “有那么好笑?” “有……哈哈哈哈。” 你继续说下去:“不过这匹只能做中衣,袁氏长公子还是不要被人发现是兔子比较好。披一个深潭莫测的外衫,再藏一个苦底的灰色小衣。” 说完你才发现袁基站在刚才的地方,没跟上你的脚步,你快步向他走去,牵着发愣的他再向前走,你的脚步轻得像一叶风筝,而他重得像一方磐石。 十指相牵,就是那风筝引线缠在磐石之上。力量极轻,但磐石脚下的土却开始松动。 “对了,”刚才织坊里的女公子对你说了什么?你唰的一下就脸红了。” “啊?殿下看错了。” “没有错,真的,唰得一下红透,啊对,就像现在这样。” 袁基别开脸,你就追过去看,惹得他只好用怀里的布匹把脸挡住。 越是这样你越是好奇,你扯着布匹追问,“说了什么啊?” 结果一抬头迎上通红的脸,他眼神直直地看你,平时隐忍的爱意呼之欲出,突然让你也情怯了起来,你侧过身子和他并肩,“那不说算了。” 袁基抬起和你同侧的手,张开手心对你,你也就心领神会地又牵住,一起回了绣衣楼。 晚间袁基在客房将要休息,叫住了要回房的随身侍从,“小若。” “哎,长公子你说。” “如果女子主动牵男子的手,代表她是心悦这男子吗?” 小若没想到长公子会问出这种问题,好笑极了:“噗,当然了,长公子怎么不会懂,况且女子平时都会更矜持些,主动牵手肯定是欢喜爱慕啦。” “但她不是寻常女子。” “哦?把长公子勾得魂飞魄散的当然不是寻常女子。” “小若!” “嘿嘿,不说啦。”小若笑着出了门。 袁基倒在床榻上盯着屋顶,是啊,怎么会问出这种蠢问题。那晚袁基第一次失眠了,在黑暗中磨搓手指,回想起当年那个丢了柰的梦,直到天明破晓。 清晨吃完早膳,袁基被叫回汝南,侍从在备车时,袁基发现那记忆中戴着圆木尖嘴面具的老者,就在街对岸。 你看袁基盯着那老者发愣,“你认得他?” “不……不认得。” “他可对殿下说过什么?” “没有。” “应该是乞者,在下给赠些银两便好。”袁基向老者走去,眼前确实是那少年时遇到的老者,竟然还是那身布衣,他感觉自己仿佛随着前进的步伐,身子也越变越小,回到那一年的身形,捡起了老者当年那一句“可惜”。 “你还是爱上了她。”走近后老者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就转身离开了。 等你也走过来,问失神的袁基怎么了,他摇摇头没有答话。 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殿下相信谶纬吗?” “不信,或者说不是不信谶纬,而是不信人心,求谶纬的都是有权有財的人,哪有人愿意对我们说真话,说坏,是为了多讨些银两,说好,也是为了讨我们开心多给些赏赐。”你想起前些日翻过小鸦手里相面的闲书,“不过相书上讲你眼下痣是会为了爱人落泪呢,哈哈。” 本想开个玩笑,结果你看袁基神色不对,垂眸避开了你的视线。 “……抱歉。” “无事,说来我儿时确实爱哭。” “喏,看不出来。不过也是,毕竟没人是一出生就成为长公子的。” 【三】 袁基没想到袁绍突然起兵对抗董卓,收到的密报称董卓正要对付尚在长安的袁氏族人。他速速叫来袁隗,和袁氏的众多心腹、门客商议对策。最后门客们表示愿以死效忠做族人的替身。 待一切安排妥当,临走时袁隗却不肯走了,说着董卓是他昔日门生故吏,妄图对方会念旧情。 袁基着急地劝他:“是叔父你一直同我说官场上不能求情。” 袁隗想起了什么,垂眸轻叹:“对不起……一直以来都对不起你,但是你未来成为我之后,就会懂了。”袁隗看向他送的那金蛇耳饰,“以后家族就全靠你了。” 逃亡计划事不宜迟,袁隗铁了心留下,袁基只好去顾其他族人顺利脱逃,他走之前看了眼袁隗,老人的背佝偻着,发色染了半白,他背对着门的方向坐在软垫上,伸手抚摸着这片袁府的土地,也不知在想什么。 随后在刺董书的那张血手帕上,袁基已成袁氏家主,顺理应当,毕竟他的半生都是为做这个家主准备的。 家中没了袁隗做长辈,弟弟们再和袁基提起当初挟你为天子的计划,袁基摇头,“根据我最近的观察,还有更合适的人,幽州牧·刘虞。” 袁术打个哈欠,眼都没抬就回了句“都一样”。拍拍袖子就回了屋。 袁绍看向门外,“兄长,我们不是没有考虑过幽州牧,可他尤为顽固。” 袁基也没有看他,手里收拾着茶具,淡淡的语气:“或许要换种方式商议。” “过几日他要在下邳举办休战盟会,各地势力都会参加。” “嗯。”袁基大概能猜到弟弟想做什么,一个嗯声像是默许。 可没想到休战盟会上你的出现打乱了整个计划。 回汝南的马车上,袁绍倚靠在侧,看着袁基脸色阴郁,忍不住还是提醒他:“兄长,有些话我自知不该说,但你和广陵王该多注意分寸才是。” 袁绍想起兄长在之前的谋事中,一旦谈及你总是含糊推脱,如今终于看到你们站在一起,更是气氛暧昧,兄长平日不近女色,袁绍想也猜到了几分,况且只论那瓶解药,袁绍也有道理对你心生怨怼。 袁基依旧只是意味深长地嗯声算是回答,像是认同袁绍说的该注意分寸,也像是坐实了他对你们关系的猜想。 - 渡口一别,你们时隔很久没有联络,你们都在想对方果然还是恨了,但是自己恨吗,又看不清楚。最后是袁基传来讯息称要前来向你赔罪,你们就如昔日一样在阁中闲聊,谈着谈着就捱到了夜里。 “可惜若不是董卓……袁公子今后必然位列三公,承袭家族荣耀。” “在下不求三公之位。” “那袁公子所求什么?”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那袁公子在心忧什么?” 袁基诱你步步紧逼,才说出口:“心忧袁氏,殿下是天子的剑,而在下是袁氏的盾。” “哦?剑盾相撞,谁赢谁败?” “不知道。”袁基摇了摇脑袋,“但只要剑挥舞砍下,盾身就一定会留下剑痕不是吗,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剑盾合作,盾为剑提供保障,而剑为盾上阵厮杀。” 说是前来赎罪,这不还是来逼迫你上位做靶。你明了他最初接近你想必就是为了借这把剑,如今不装了也好,但偏偏心痛了起来,生了怒气,也要剜他的心出来,你问他:“若是剑另有他求呢?” “剑求什么?”袁基眼睛微眯。 “剑求一颗真心,剖开鲜血淋漓的胸膛给我看看,若那句陛下是来自真心,本王可以考虑一下。”你伸手指他的胸口,反被他握住。 “殿下,这世间容不下真心。” “那这又是什么?”你再抓过他的手贴上自己胸前,两颗心随着两双手一拉一扯,像是被囚住的魂灵在挣扎中跳动。 两人在隐忍下四目相对,僵持不下,最后是袁基送上一吻。 身体一点点贴得更近,袁基的手从你的腰向上游走,描摹出衣衫下的轮廓,最后攀上胸前。 “殿下说这里有真心,可以先给袁基看个清楚吗?”是略带有恳求的语气,你开始解衫,脱了里衣后就将手臂环在袁基的肩上,等他亲手拆解一层层裹胸的布,那双手顺着长布带的轨迹在你胸前画圈,像环绕公转的星辰。 他手臂伸向后方时你们就贴得更紧,伸回来时距离就更远一些,近的时候呼吸都附在对方耳边,远的时候还可以看到彼此涨红的脸。 直到褪到最后一层,布带散落的最后一刻你又把胸口捂住,勾住他的衣襟,“真心换真心。” 平时万事维稳的袁基竟有些焦灼,解自己的腰带都有些手抖。赤裸相见后又继续吻在一起,唇舌相缠,勾人心魄。袁基的左手推着你的腰离他更近,右手在乳胸上使力,玉戒嵌入rou里,似是寻你提到的真心。 你伸手揉搓他身下物什,趁他失控泄力,顺势把他推倒在下,但袁基又激起蛮劲儿,撑着软垫攀上来附身压住你。轻舔脖颈后面的敏感地带,又环抱着腰肢向下探去,你执他的手引他去揉按胀起的花蕊,轻拢慢撚抹复挑,袁基是懂琴艺的。 指尖每次用力向下一按,花蕊就向上回弹颤动,琴身就会发出悦耳的嘤咛,蜜水滑出,刺激着附在入口的阳物,想要参与交响。 他的齿衔你耳垂,送入曼声哼唱,你抓着手下衾垫,挺身xiele身子,转身见他表情失神,又翻身跨住他,挺起的物什就刚好烫在你浇了水的入口,颤动着像在叩门逢迎。 你寻着方向进入,两人同时呻吟,榻下木板也被压得吱呀作响。如果探入是一种进攻,让人窒息的包裹又何尝不是,袁基被身上扭动的腰肢磨得难耐,抓起臀rou,拱腰捣向深处。 趁你这一时懈怠,袁基又起身夺回掌控,把你拥在怀里。 之后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换着位置,谁也不想认输,提着精神打得火热,本来是一场双赢局,又谁都没有赢。 翻云覆雨下动了真心就情难自抑。 力气耗尽了,袁基也睡不着,搂你往怀中再靠了靠,用手指捋你的眉毛,时不时发出细微的叹息。 你被弄得有些痒,干脆抬眼看他:“为何还不睡?” “我常觉得欢愉是一场诅咒,只能给人短暂的慰藉,然后留下长长的寂寥……”不像是答你,像是在答接下来的长夜,因为话的尾音拖沓,在黑暗中飘荡无依。 又像是一个撒娇。 你吻他脖颈,手也抚上腰间,突然的进攻让袁基轻轻一颤。 “所以袁公子还想再一次吗?” 袁基被你逗笑,“为何不呢。” 清晨你又是被痒醒的,袁基伏在你身侧,左手支着腮,右手用手指在你胸前比划,写他的名字,在你昨日声称有真心的地方,让自己做你心上之人。 “袁公子也会做这种烂俗之事。” “烂俗有什么不好,凡俗日子才最为难得。” 你听罢也在他胸口划上你的名字。 “殿下也会做这种烂俗之事。” “只是想陪你过凡俗日子。” 后来你们总是这样,借着谈公事的由子,谈着谈着就厮混到了榻上。 但只是床间偷香让袁基心头发慌,那种害怕失去的感觉让他忍不住回想那个蜇居在他童年暗处的老者。 那日袁基在街上配置一些用品,远远看见熟悉的圆木尖嘴,是那张面具,但当他穿过拥挤的人群,却发现面具下是一个少女。 袁基落寞地准备离开,但许曼发现了眼前公子身着不凡,赶紧趁机揽客:“小女见公子印堂发黑,近期定有心事,可要算上一卦?”许曼从身后掏出卦筒。 许是那一摸一样的面具诱着他出手,袁基谨慎地从签筒抽了一枚竹签,第十三卦。 “第十三签,签文为:青竹易折,空心为安。正所谓峣峣者易折,青竹长而细,为了不轻易被折断,要通过内里保持空心的状态。而公子定是遇到了情关难过……” “长公子怎么在这儿……让我好找。”这时小若追了上来打断许曼的话。 袁基不知是心里忐忑不敢听下去,还是不想让小若发现自己为情所困,直接安排小若给了卦金,转身要走。 许曼嘟囔着算了,反正礼金也收到了,反正……也是下签。 【四】 从此求婚成了袁基的心结,他先是派许攸来问你的意思,后又叫许曼旁敲侧击,但都吃了瘪。他开始想,或许你所称的真心和他的真心并不完全一样。 你们相隔万里,很难见上几次,平日再忙起来,渐渐书信也少了,但是你不知道,他每天会把想念的话说给月亮听,写在纸窗上,偏偏不敢直接告诉你。 后来你再次去颍川办事,事毕想起之前那间借住过的宅子,就用心纸君传讯说独自来住下几日,你很怀念这里,是颇为幽静清雅之处,称得上一处世外桃源。 居内还有一小汪种荷的池塘,袁基叫管家定期打理好浮萍,荷花入夜会发出幽光,但平日空宅中也只有残月赏花。 当晚你坐在池边,青衣君子踏月而来。 “殿下住得可还舒适?” 你看向君子的脸颊在月光下同白莲一样清透柔和,他坐在你身边,在沉默无声中表以想念。 “我记起来了,原来袁公子就是那惜花之人,如今救出了囚于宫中的低光荷。” “宫中已无人有雅兴打理,低光荷本就是罕见之花,若是绝迹才是万分可惜。” “可是你们男子从来就是这样,看腻了屋庑蕴火养的娇花,便稀罕荒漠里的仙芝,真若见了,又说心疼它风餐露宿,起手就移栽到自己屋里。” 袁基想反驳不是这样,又没说出口。 “那你也是爱它色若白银?”你继续嘲讽。 袁基看着你的眼睛,垂眸凑近作势要吻你的唇,但被你躲了,你有些气他许久也不找你,见了面也没个解释。 袁基蹙起眉头,喉头吞咽了一下。 “袁太仆,你我还是不要私交过密为好,彼时风起云涌,谁都料不到身边共舟的掌舵人……何时会反向行船。” “你是真心说这话?” “我是真心。” 但你若是真不想再私交,又为何在这月下等他。 这么久的相思堵在胸口,袁基拥你在池边,夜尤为寂静,洒在地上的月光也屏息等待两人下一刻的动作,结果你听到了低声呜咽的声音,袁基发丝遮掩着脸,但泪就打在你心口,滴水也能穿石,何况是人心呢,更何况他还一笔一画地在那里写下过他的名字。 你没想到袁基可耻地用这种苦rou计,你抬起手抹他的泪,他抓你腕的手把你的掌心按在他脸颊上,他就如同一只落水的小犬,带着让人疼惜的表情再问你:“你是真心?” 你叹了口气,回应刚才的吻,任他的泪蹭花你的脸。 “原来你没有骗我,你确实爱哭。” “我从未骗过你。” 袁基继续拥你在池边看花,荷花香裹着他衣襟下清茶香,竟熏的你有几分醉意。 “它开在宫中无人赏惜,我圈一汪池塘,给它一个家,不好吗?”袁基小声嘟囔,“家很重要,如若要保护的人是家人,便可以毫无保留地站在她身边。” 听得你心软,你牵着他回房,两人坐在榻上红了脸,竟比之前还要拘谨。 你伸手解他头冠,小小的一个环扣贴在微抬的下巴上,摘下头冠后发现他一直在注视你,你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还有些想笑,袁基见你笑他,起了不服的劲儿把你推倒到身下,但现在姿势让他散下的头发搔痒着你的脖颈,你笑得更欢。 他不明白你在笑什么,你就双手搂过他的肩,用头发蹭他的脸来痒他,但他没有笑,反而是心痒难忍。 许久未见,纵情承欢。 之后两人躺卧在一起,袁基借着月光举起你的手来看,纠缠摆弄,不肯放下,就像当时握着手中的红柰果。 “如果在下今夜没来,殿下会做何事?” “还是坐在那里,然后想你。” 两人笑起来,袁基终于把举起的手放下,扣在胸前。“那我可就当真了。” 你们所说的话从来都是真话,你如是,他亦然,却没人敢真的当真。 池中花染得满园香,且听屋外起了细雨,你们相拥而眠就像一对寻常恩爱夫妻一样。 昨日袁基刚来就叫走了管家,所以一早就自己前去庖厨为你准备早膳。 他很想把这样的时光留下,儿时家中弟弟吵嘴不合,但哄两句也就算了。如今整个袁氏盘根错节,他肩上开始撑不起整个家族攀升的贪欲。 遇到你之后,他的自我从家族权益下获得一丝喘息的机会,才看到自己的欲求从来不在摆弄权势,而是开始想同现在这样,远离尘嚣有个同你一起的小家。 袁基一边燃灶火一边想着自己每次求婚都被你回绝,他回想起那年跟他说婚亲是监牢的女子,你们两人有相似的神采,袁基不知道把你困在婚姻中是否会真的日渐枯萎,他见了那弟媳二人在新婚日是最容光焕发,后来cao持家事又生了子,看着憔悴不少。 但他又害怕,时局混乱,谁能保证今后不会兵戈相向,害怕不得成婚就只能身为过客,或终成敌手。要留住娇美的昙花就要用清油密封,要留住一个人……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他所谓的“留住”本质就是设下囚牢。 你轻手轻脚地靠近,从背后抱住他,惊得袁基盛汤的手抖了一下,你再用脸颊蹭他后背,嗅了嗅他身上沾了烟火气的味道,“唔……起得好早,没想到你还会煮饭。” “只会制些粗茶淡饭,怕是怠慢了殿下。”其实是他这次特意向家中侍仆讨教的。 “这几日可以不叫殿下吗,尤为生分。” 袁基知道你心软了,试探地问:“可以叫夫人吗?” “好啊,那就和夫君做上几日夫妻。”几日这二字你故意加重了音。 “好,夫人。” 因为他背对着你,你完全没注意到,此时袁基的泪就坠在汤底。他终于从苦涩人生外偷得几日温情,几日……也好。 之后你们一起把做好的汤食拿到房里,他的神情一看就是需要被夸奖,你端起汤饮了一大口,顺他的意称赞他厨艺真好。 “会咸吗?” “刚刚好。” “等下夫人想做什么消遣?” “再一起出去逛逛吧,很久没有穿女装闲逛。” “好啊。” 昨夜下过雨,路上还有大大小小的水坑,你嘴里哼着曲,一蹦一跳地避过水坑,袁基走在后面笑着看你,想起你曾说过陪他过凡俗日子。 因为太专注看你,也没留意脚下踏进了水坑,平日里袁基出行都有马车接送,即使穿着白鞋也维持着一尘不染,但好像……今日即使溅了泥也没有不悦。 等袁基再抬起头,看到你在前方回头等他,他便快步跟上。 这几日你们就像寻常夫妻一样,白日闲聊对弈,夜晚欢爱纵情。 最后是绣云鸢传讯叫你回广陵。 将走的前一夜,你在房中听到扑通的落水声,是袁基掉到了院中池塘,你赶忙下水把他捞上来。结果他咳了几声,把手中攥着的白荷递给你。 “你是为了摘花而失足落水的?” “嗯……” “哈哈哈哈哈。” “明日就要离别,我想做个标本送你纪念。” “哈哈哈,要不是我及时发现,你连明日同我离别的机会都没有了。” 袁基把头偏向外侧,“或许也没什么不好。” “嗯?你说什么?” “能被封存在今日的池塘中也没什么不好。” 你接下荷花,扶他起身,“或许明年的荷会开得更盛。” “物盛则衰时极而转,在下不敢奢求更多。” “那我不该救你,该等你浮出水面再捞起,把你脏器全刨,放干你的血,注入防腐的药剂。” 袁基漏出熟悉的笑,“夫人会将这具标本时时带在身边吗。” “或许会。” 袁基便向池塘作势跨了一步,被你执手扯回,袁基再使力退一步,你再拉得紧些,直到扯得太过紧,你使坏地放了手,他便踉跄了一下摔在地上,得惹你笑他。 但好像袁基坐在地上真的委屈了,你只好凑近拉他起身,结果被拽到他怀里搔痒。 “有那么好笑?” “有,哈哈哈哈,好了,哈哈哈别痒我了,快去进屋换干衣裳吧。” 你们换上干衣,但没有温水沐浴,只好一起顶着湿漉漉的长发蹲在灶前温水,干柴被燃得吱呀乱响,火光照得脸庞忽明忽暗,你们依偎着,头发因为水的吸力纠缠在一起。 等温好水,你们在浴桶里互相清洗发间沾染的浮萍。 【五】 那次别过,袁基与你书信往来越来越频繁,大都是他的细碎生活,他说今日见一不知名士写的小诗,虽文笔生涩,但想分享给你。 等你夸赞之后,他再说其实这是曾经初任兰台御史时写的随笔,让你见笑了。 你会再多夸几句,他就又来兴致再分享一篇,袁基意外地是个话痨,那些曾经只敢写在纸窗上的话都写在了给你的信上。你就会把心纸君放在枕边,听着他讲那些风月闲情,就能得一场安眠。 两边平日都忙于事务,加上距离千里,你们很久才能一见。所以从袁基谈到那只会后空翻的小白狸起,你隔了三月才终于在他现住的宅院见到。 袁基挺着胸脯打了个响指,小狸咧开嘴巴打起哈欠,撅着屁股伸了个大懒腰。袁基再打响指,小狸直接躺倒在地,舔起前爪。 袁基尴尬地笑笑,解释说平时很听话的。你说没事,“等下次再来,它应该就学得会了。” 袁基抱起小狸送到你怀里,小家伙柔软的肚皮耷拉在你手臂上,你笑着说:“袁府的伙食是真的好。” 袁基也微笑着挠小狸的下巴,它就舒服地努起嘴来。比起小狸撒娇,你更感兴趣的是眼前人,树影撒下光圈映在袁基的脸上,他睫毛轻眨,一副天真模样。 袁基注意到了你的目光,睁大眼睛,用神情询问怎么了。 “袁公子刚才兔子耳朵露出来了。” 袁基听后瞳孔微微张大,但立马又恢复了往常笑意。 这时袁绍准备来喂食,还未走进就见到两个身影站在院中,看到衣着是兄长与……广陵王,他撤了一步躲在树后。 小白狸却听到了袁绍的脚步声,突然挣扎起来跑出你的怀抱,情急之下还咬了你一口。 袁绍在树后看到袁基紧忙去握你的手,关切地问你可还好,那神情那语气果然不是什么君子之交。 袁绍轻叹一声,小狸已经来到他脚下蹭他的衣摆,他把盛食的瓷碟放在地上,转身离开了。 - 袁基说兰台在修葺,趁着旧宫室还未拆除,与你一同去看看。 你拿起一本角落里的竹简,看得出宫室要拆,官员也就懈怠下来,竹简上面盖了细细的灰尘,顺势吹了一下再打开,是一本史书。 你和袁基打趣:“你说后世的史书会怎么写你呢?” “只有野心家才会被记在历史上。在下最多是留一个姓什名谁,短短一行字吧。” 袁基看着木架上堆起的书册,像是叹了口气又像是没有。“殿下呢?会希望后世如何书写你的故事?” 你摇了摇头,“我不关心后世,我只关心今朝,今朝战火何时平,何时再无枉死幽魂。” “战火只会随着野心一路烧下去,烧得遍地白骨为止。你若是不一起燃起野心争权,火就会烧到你身上。” “若是争权,也只是将我烧成灰烬,献祭给时代。” “就像嫡长子的人生要献祭给家族。”袁基覆上你拿着竹简的手,“但是我来陪你,让后世把我们的名字写在一起,好吗?” “这次是袁氏在求,还是袁基在求?”你看向他,他刚张嘴却被窗外几个文官的谈话打断。袁基和认识的后辈打过招呼,就和你离开了。 没想到你刚回广陵几日,袁术带兵打了过来。虽然孙氏倒戈,但也难抵抗。袁基的心纸君没有消息,你不想因私情逼他,也没有主动联系。 结果那日夜间你听营外响动,出外查看突然被后方偷袭蒙住双眼,你只感一阵眩晕,偷袭者携你离了战场, 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间世外小屋,屋外有一片竹林,林子盖了薄雪。 “袁基?”你叫出他的名字,但是没有人应声,任你走了出来。 走出半路才见到熟悉的青衣男子立在雪地。 “是你派人捉我?” “我只是想求你平安。” “保我一人平安,我的绣衣楼、我的广陵又算什么。” 你不知道自己被掳走后,营地被袁术军突袭,来势汹汹难以招架,伤亡了很多手下,但还好有支神秘军队加入支援。 袁基看向你,你们之间隔着飘雪,看不清他的神色,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跟我走吧,我们可以去过凡俗日子。” “你明知不可能。” “嗯。” “那你堵在这里,是要捉我回去吗?” 袁基看你疲惫的模样,心中疼惜却又只能说出—— “你走吧。” 三个字轻描淡写着所有恩怨情仇。 你便侧过身,擦过他身侧时却还是被他伸手揽入怀中,那熟悉的清茶香扑面而来,就如同第一次相见那样,受惊的飞鸟撞进春风里。 “方才你本可以威胁我。” “是啊,在下怎么没想到。” 袁基松开怀抱,为你披上他的裘衣,你紧了紧领子便向他背后的方向离开。 “其实……”你突然又想起什么来,转过身喊他,他也回过头来,风雪在你们之间呼啸得尤为吵闹,你不得不扯着嗓子喊去:“其实谶纬没有骗你,你我真的是天造地设!” 袁基笑了,落下泪来。 - 等袁基回到府上,见袁绍蹲在院中,他听到了袁基的脚步声,头也没抬地说:“本要前去狩猎,结果在院中发现这只白兔,或许是被野犬伤了。” “我要去广陵。” 袁绍显然猜到了,他把白兔拿起,受伤的兔子连蹬踹的力气都没有,只动了鼻子嗅了嗅,看着伤势很重,血污将毛粘连成结,袁绍便把白兔放下,一箭给了它解脱。 你没想到袁基会来,带了他最宝贵的一车藏书和几个随行侍从。不只是街上顽童,绣衣楼里 的密探也不欢迎他,只是见你还是迎了他,也只能背地里嘀咕。 你猜他是来劝降的,加上之前捉走你的事还有些气,你不知道该说什么。而袁基像往常一样聊他昨日看的书,说着说着见你没回复,也就安静地坐着,依旧坐到了晚上。 你说你要睡了,就躺到榻上背对他,袁基不急不恼地把玩烛火,但因分神看向你,烛火咬了手指一口,他吃痛地嘶了一声。 “烫到了?” “无事,分了心而已。” “谁管你。” “殿下可知我因何分了心?” “不听。” 袁基没有回话,但你背对着跟他说:“你身后长柜最下层有膏药。” 他起身却是坐到了你身侧,“没事的,不信你摸摸看。” 你抓住伸过来的手,用力一扯他便倒过来。 袁基腰压在你身上,右手肘为了支撑压在榻上,你们四目相对,本是不想理他,但又经不住这拙劣的苦rou计。 “分心是因为,殿下裹着寝被怄气的样子,像鼓气的河豚哈哈哈哈。” 你趁他笑着正没有力气,翻身起来,抓着他的手,用衾被把他紧紧裹住,还要抽出衣带打上结。 袁基只能扭着身子,鱼一样在案板上扑腾。 “殿下,殿下,放开我哈哈哈”袁基笑得眼泪都洒了出来,你好像从未见过他这样肆意的笑,他总是笑中带苦。或许做一条鱼的袁基会更开心呢。 你随后躺下来抱住他,两人都安静了下来。 “在下错了,放开我吧,我也想抱你。” “不行,都逞了你的意可不行。”你抱着裹在衾被里的他,觉得好是安心,就生了困意。 再醒来时,他也不知怎么自己解了开了衾被,在被子下环着你和衣而睡,袁基的脸咫尺之近,轻轻呼吸着,眼眸有些颤动或许正在梦中。 你忍不住吻了他的眼,像是试图安抚。他把你搂得更紧了些,蹭了蹭你的脸,因为贴得太近了,呼吸交缠在一起甚至有点窒息。 你就伸手想别开一点他的脸,他却用脸颊继续蹭你的手,还发出梦呓的哼咛声。 没办法不心软,你只好自己稍微动一动位置,继续睡下。 清晨,是他先起了。 “昨夜……”你想问他有记得梦见什么吗,但看他已是往常那样带有疏离感的微笑模样,也就没问出口。 “昨夜?” “没、没什么,就是很喜欢你昨夜笑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喜欢我笑殿下像河豚?” “不是!……嗯,也算是吧。” 你终于直说出口:“我不会投降的。” “嗯。” “那你为什么来?” “当初殿下在这里问我所求什么,我只是来求问心无愧,不是袁氏所求,而是袁基所求。就像……”袁基说到这里时停顿了一下,“就像本初讨董不顾袁氏安危,他也做出了他的选择。” “是你真心所求?” “是真心。” “可你曾对我说这世间容不下真心。” “这世间容不下又有何妨,只求一人容我,定不负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