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牙塔》第33章(周一) 自古公主招歹徒
昏暗的船舱里,墙是金属的,机床是金属的,床是金属的,写字台兼餐桌也是金属的。 老父亲胡克俭在金属的包围之中,吞咽着泥灰一般的食物。 这是一种有机合成食物,最近这几天一直供应这个。 往好处想是麦片,捎带些芝麻糊的口感,淡而无味,低盐少热量,也许纤维素多一点,利尿通便。 但总的来说,它还是更像一滩泥。 合众国通用语中,往往用“嚼蜡”来形容难吃的食物。 嚼腊?胡克俭苦笑。那年头家里困难,他年幼无知,还真啃过蜡烛。腊都比这泥巴好吃。 看来食物供给是真的出问题了。 吃不好,身体肯定要出问题啊! 胡克俭擤掉流下的两道鼻涕,心中有些担忧。 这两天又是打喷嚏又是流鼻涕的,他起先以为是伤风,特地加了衣服。 但这个密闭的舱室里,室温从来没低于28度过,不可能着凉。 他以有限的健康知识揣测,这种合成食物多半是缺少微量元素了。 至于空气中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让他过敏,他没有想过。 阿嚏! 胡克俭打了一个喷嚏,把合成有机食物喷了一桌子。 看来,连呼吸道都无法接受这种食物啊! 还是天然食品好。 他不禁开始怀念家里的白煮鸡蛋。 抹了抹嘴,用人造纤维抹布在金属桌面上抹了抹,看到了一直摆在桌边的全家合影。 回想那一天还真是令人高兴。 合家团圆,阳光明媚,有位小姐,有望成为儿媳。 照片是儿媳帮着拍的、儿子帮着冲印的,意义不同寻常啊! 这些日子,全靠回忆过去和期盼未来撑着。 他摩挲着相框,记忆沉渣泛起。 妻子周小花,有些无聊,有些刻薄,有些无理取闹。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最初那几年不是这样的。勤快,做什么事都有赶紧,但是后来不知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或许以前她本来就是这样,失去工作之后更加放大了这一面。 也许以前根本没有这样,只是生活的重压使她变成了这样。 不,不是重压,是失去希望。 胡克俭又反思自己。从自己身上看,又何尝没有变化? 曾经以为,世界很美,只要自己勤奋,日子会过得越来越好。 但是,这些年并非不勤奋,最终却在这个年纪沦落到在这个外层空间打工、不能与家人团聚的境地。 难道是还不够勤奋吗?不会吧?究竟是哪里出了错呢? 最后,他想到了儿子。 胡周这孩子还是太老实了。 这个世界不属于老实人,谁会在意一个老实人的故事?他们不会反思老实人的故事为什么如此令人不快,只会怪你没有把这个故事讲好。 但对于这孩子来说也不能奢求太多,他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命运多舛,能够活下来,已经是万幸。 当时那些医生神神秘秘的,穿着的白大褂也不合身,治好了孩子以后就从此消失不见,像是从来没有在县卫生院里出现过一样。 胡克俭猜测他们一定大有来头,对胡周使用的治疗仪器和手段也很不常见,怎么看都像是一场医学试验。 既然如此,那么他们应该长期跟踪观察胡周才对啊! 他们去哪里了呢?还是说他们一直在暗中观察? 唉,这些事岂是他一个小小的老百姓所能揣度的。 小老百姓还是乖乖地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吧。 胡克锦心中产生一丝无力感。忽然生出些倦意。 这两天又是打喷嚏又是流鼻涕的,特别容易疲倦,估计是体内在合成大量的抗体。 胡克俭斜靠到单人床上闭目养神。 也好,打个盹休息一下。 做梦的时候,能回家。 他隐约听到了家里的闹钟声。 于是,他起床,那狭小的两室一厅就在眼前了。 妻子还在睡回笼觉,儿子还在赖床。 他踩着拖鞋走到厨房,熟练地开始准备早饭。 粥是必须的,昨晚定了时,已经熬好了。 豆浆油条要下楼去买,但是得稍等一会儿。 等到鸡蛋煮熟,关上燃气灶,他用筷子把鸡蛋夹起来,用凉水冲了冲,揣在衣兜里。 没办法,赶时间,只能快速水冷。 然后,他穿上外套打开门,猛然发现门口站着一群人。 一群穿着黑色紧身衣的人。 一群没有五官的人。 同时,也是一群手持管制刀具的人。 胡克俭眨了下眼睛,在这群人一哄而上的同时死死顶住门。 几条被紧身衣包裹的黑色手臂被门夹着,胡乱地撕抓着。 几柄刀伸了进来,不太灵活地胡乱割划着。 胡克俭的身上破了好几道口子,有一刀甚至捅到了他的腿上,半截刀子没入其中,不停地搅。 他痛得汗如雨下,但是他咬紧了牙。 虽然他不知道这伙人的来路,但是他知道身后是自己的全部,他绝不能退后。 哪怕他知道这是一场梦境,也绝不会冒险让不该发生的事发生。 …… …… 花都,花街,酒楼。 公主,足下,倒影中的世界。 那名吃鸡蛋的暗影武士丢掉了鸡蛋,率先拔剑示警。 剑光如电。 周围的影武士纷纷抽刀,快速移动起来,灰暗的大地上如沸水一般滚动起来。 “那个……”胡周想出言提醒,但不知如何描述眼前见到的景象。 公主停下脚步,有心要听。 但白衣公子哥一个劲儿的殷勤邀请公主入席,极力抓住公主的注意力。 幸亏一旁的青衣公子多留了一个心眼,四下打量,最后眼光落在了公主脚下。 不过数秒的时间,无数黑影像潮水一般朝影武士队伍扑了上来,就像海浪拍上了礁石。 “刺!”青衣公子一边喊,一边打开手中的折扇。 随着他的折扇在公主脚下一拂而过,公主的影子消失了。 但是,青衣公子脸上的神色却依然凝重,握着折扇的手青筋凸出。 “怎么啦?”白衣公子哥茫然地问道。 其他十几人也都不知所措。 青衣公子并不答话,引着公主向楼外走。 “怎么回事?”胡周问王不动。 “烦烦烦!”王不动咕哝着,随手打开一旁厢房的纸门,正要拉着胡周往里走,却突然叫声“惨”。 胡周发现,门里的巷子还是那道来时巷子,此刻却被一堵青灰色的砖墙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