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蛇鳞

    小青诓走了白素贞后躺在那缓了许久才化成人形，她没惊动阿姐留下的阵法偷偷跑了出去。她拿回了被阿姐搜去的龟鳞甲，别看那老龟不怎么样但他做出的这东西还真是不错，爱宝物又贪心的小青突然有点舍不得将它交出去了。

    小青还没忘她们这次出山为了什么，说到底都是为了抓老龟夺回阿姐的造化。可当她再次找到那老龟的时候小青又迷茫了起来，她看到老龟用原型趴在水边随着水波半截龟壳都跟着晃荡，一只彩色大鸟叼来鱼喂给它，它艰难吞下。

    小青不是善类，但这时她生出恻隐之心，没趁机取它命也没落井下石，只淡淡对它说：“看来阿姐放过你了。”

    大鸟感受到小青深不可测的妖气一害怕就飞走了，只留下一个艰难化形的老龟。这次老龟的人形和初见时无异，稀疏的枯燥白发干枯细瘦的身体老态似刀刻一般在他身上留下深深的纹路。他衣衫褴褛足下无靴，赤着脚踩进污泥里，双臂颤抖着张开，向小青展现他如今的样子。

    “她不会杀了我的，她只会让我生不如死。”

    白素贞吸走了他的法力，不多一分不少一豪，正正好好是他偷走的那些法力。看似是怜悯可对于他来说满是羞辱，羞辱他从始至终的坚持，原来在她眼里是那么荒谬可笑。显得他一直以来就像是个惹人恶心的苍蝇，偏偏白素贞连打死他都嫌晦气只是挥手将他赶开。

    “来，为了你的好jiejie，来杀了我。”见小青蹙着眉没动，受辱的感觉又出来了，他继续点火，“不然我永远不会放过她！就算是赖我也一直赖上她了，你还不快动手！”

    小青四处看看，老龟也紧张起来跟随着她的视线观察，末了，小青寻到一处还算干净的石头，坐下。老龟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也说不清是生气还是什么。

    小青坐好，舒口气，抬眸看去过，问：“你的菩萨呢？你的佛呢？他们没来救你么？”

    老龟冷笑，自暴自弃般的说：“我如今这样哪还值得救？”小青面无波澜只静静看着他，他情绪也稳下来，“佛法慈悲，无论我怎样，无论众生如何，大慈大悲依然有心渡众生。”

    小青摸出龟鳞甲扔向他，“还给你。”见老龟下意识接住后正懵着，她又说：“既然你都觉得自己不配，何不做出补偿？我不管你的做法到底是不是什么菩萨授意，你伤害到了旁人倒是真的，你害我阿姐错过机遇，你害了小童飞升的坦途。”

    老龟：“补偿白素贞？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我是愿意的。”

    小青波澜不惊的表情破裂了，差点把尖牙呲出来，“痴心妄想！阿姐的事再不用你管，你只管做别的就好。”

    二人商议一番，最后老龟摇头，说：“我不想，我不去。那掌门恨透我了，他也恨你们，只不过惹不起你们他把过错全按我身上。”实际他也没有太多选择，耍赖罢了。

    小青：“阿姐说不会离开太久我也相信她很快就会回来找我，我们没有时间耽搁了，你也不想她撞到我们在这纠缠不清吧？”

    老龟瞪眼，“好歹你也在人间不少时日，怎么说话还是这么怪？”

    见老龟不肯答应也是在意料之中，小青早就想好了。她吐出妖丹，青色法气缓缓汇聚起来护着妖丹浮在半空，这其中蕴含的能量怕是任由谁看了都会眼馋。

    老龟诧异，“你什么意思？”

    小青脸色很差，妖丹离体更是让她唇角溢出鲜血，她吞下还在上涌的血气开口说：“送你了。你我这是买卖，你允了我这件事我就送你我的修行。”

    缠绕在白素贞身上解不开的命运之线无非是许仙和法海，那么，在一切开始之前她就阻止了呢？让他们早在那一世开始之前便飞升了，无论是去仙界也好还是什么神界……无所谓了，只要他们提前走了坦途，那她的阿姐才能真正自由了吧？

    老龟无比震惊，脱口便问：“你要从头开始修炼？你！你、你、你也甘心？几百年，近千年的时光，你甘心？”

    小青轻勾起唇角没有回答，眼角红着，眸中闪过水意。

    老龟这才留意到之前忽略的，小青的状态很不对，妖丹是很重要不假但不至于它一离体原体便受创。也就是说，妖丹没了，原体还能活得好好的，只要元神和rou身都没事的话。老龟倏然懂了——小青的rou体快死了，与其就这么死了不如用妖丹去做个买卖。

    小青：“在桥上我们阻止你偷小童仙丹的时候我就知道有这么一劫，上天搭好了戏台，戏子却不跟着曲牌唱，私自改了这场大戏总要有谁遭报应。阿姐的劫是他或是你，而我的劫却是阿姐啊，既然无论怎样都会因她而死就要看开点。”幸好每一次都是为了她，才能如此心甘情愿。

    老龟毕竟还不是法海，他对这一切也并非全懂。小青的一番话看似是对他说，实际上，也不指望他能回应。

    老龟顺势接住了妖丹，青色法气恋恋不舍地缠了一阵最后也都散去。他握紧掌心顷刻间便能感受到无比强大的灵力，这股力量是他一生都在追寻的，他天资不好每修炼一步都靠罗汉、菩萨对他的怜悯，像这种活力十足的生命炼化而来的妖丹对他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

    失去妖丹的小青很痛苦，但她的表情却很轻松。老龟说：“你刚才同我商量的事我会答应。”

    小青扶着树干站起来，“好，希望你不要食言。”

    老龟：“可掌门那怎么办，他未必会答应。”

    小青应对艰难，虚弱开口：“你有了我的妖丹还怕他会杀了你？”

    “不。”

    小青疑惑着回头，只见老龟踩着污泥向她跑来，举着妖丹按回了她的体内。妖丹归体终于缓解了rou体衰败的痛苦，小青颤着声音问：“你反悔了？”

    老龟：“一大把年纪怎么会出尔反尔，我是怕我拿了你这东西，呵，白娘子真会气得杀了我，她再犯杀孽还怎么修仙了？”

    小青：“……”忍住，一定要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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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掌门怎也没想到龟鳞甲能再转回到他的手里，他脸色不大好看，敌意比较明显。面前站着的是妖娆青蛇，她用绳索缠了一只大龟甩在身后背着，给他看过东西又说明来意后将身后那玩意儿一摔，王八壳子在地上骨碌碌转着，还伴随着老态的“哎呦”声。

    掌门冷哼一声，怒道：“他害得我徒弟再与修仙无缘，我怎可能收留他？”他将手里的龟鳞甲扔在地上，说：“我不收你们的宝物，请回吧。”

    “别！”小青顾不得面子了连忙捡起来谄媚样的递向掌门，说：“我能向你保证我不仅往后不伤你徒弟性命还永远不再追究他们做的错事，你看，给你对门派的说辞都准备好了，这罪魁祸首也给你送来了。”

    掌门沉声，“仙子这是什么意思？”

    小青用足尖敲了敲王八壳子，老龟化成人形局促地站在一边。他一显形竟让掌门愣住了，原来那龟怪本领也算不俗，人形模样是个中年男子，可现在不仅法力虚弱还这样衰老。

    小青：“你也看到了，他也同样受了不小的惩罚。我们比你更恨他，这不也……也算是不计前嫌了嘛。”

    掌门试探着问：“那冯氏兄弟俩，仙子是怎么想的？”

    小青笑说：“脏水往这老东西身上一泼，你就说是你打败了龟怪又饶他一命，再令你的心腹弟子趁机说几句可怜师兄的话，你一句我一句的，总也出现了台阶不是？虽然冯氏兄弟被除去了功法但总归是还有修仙的机会，重头来过，总比失去所有好。”

    小青的性子当然不甘心给恶人机会，可这人间的弯弯绕绕就算她再不喜欢此刻也要忍着去喜欢。

    她见掌门犹犹豫豫地接了龟鳞甲，她又拿出一个盒子递上去，掌门接下后打开看——竟是一片还带着血rou的青色蛇鳞。那是小青身上最坚硬的蛇鳞其中之一，想也知道要取下它得废多大的功夫造多大的罪。

    小青：“这一片，也是你的功劳。掌门亲自出山斗法蛇妖，心慈，绕她一命，只取一片战利品。”

    掌门落座，还是万分不解，“你这是——？这到底为什么呢？”

    小青：“只希望你能收留下这老龟，让老龟陪着那小童，看着那小童，路，千万别走岔了。”

    老龟跟着点头。这是小青同他商量好的，那时不惜用妖丹贿赂敌人求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