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心。(高甜 互表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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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不是要骂你。”倒不知是哪一处出了问题的雍昭登时歇声,不敢再说那些指责的话语,脚步稍快,走到纪舒钦床前。 不同于对待旁人时一贯直立着居高临下的态度,她难得耐心俯下身来,伸出指腹,替纪舒钦拂去眼尾湿泪。 她叹了口气,脸上虽仍带几分气恼,出口却不自觉放柔了语气,“方才朕说了那样多的煽情话语,半句没叫你听去,倒只听得醒来后朕的个气音,便委屈成这个样子?朕又没……” 雍昭那指尖擦过她脸颊,不及收回,便被纪舒钦主动抬手,贴了上去。 “陛下息怒。”他收起哽咽,尾音略微带哑,却很真切。 难得的主动,乍看倒像是心虚的表现,雍昭见他止了泪,便登时又板起脸,“现在知道心虚了?挡剑时怎么不知道惜命,不知道朕会生气?” “奴……”不知如何答话的人神色怔怔,上下嘴皮子一碰,下意识便又照着先前的规矩要道歉。 雍昭一下抵住他双唇,止住后边的话语,正色道:“舍命救主,护驾有功,朕已派人拟诏免你罪名,去了你的奴籍,往后……便按着从前的规矩,改口称臣。” 纪舒钦安静了许久。 久到连雍昭都有些疑心他是不是余毒未清,一下又昏了过去。 但他最终还是又开口,带着些许颤音。 “臣……遵旨。” 那是一个轻得仿佛从窗底漏进的风都能卷去的回应。 雍昭闭上眼,前世的孽缘滚滚而来。倾覆的王朝和飞掷到她面前的谩骂信件,还有无数因折了纪舒钦傲骨而遭到的报应,终于都成了历史的上一页书卷,被她慢慢、慢慢地翻了篇。 她压着眼底湿意,在不能出口的满腹酸涩里,点点头,“嗯”了一句。 得令赶来伺候的太医和宫人跨进殿内,重新又点起灯具,照出一片明晃晃的暖意。 雍昭侧过身,提着裙边,退了出去。 纪舒钦顺从地将手掌搭到陈太医面前,视线随着雍昭那一抹赤金色的身影,挪了一段距离,才又恋恋不舍地收束回去,落到眼前。 松了口气的陈元收回搭在他脉上的手,颤巍巍搭上自己脉搏,也测了测那因紧张而异象凸显的脉搏。 又待片刻,那谨慎查诊的手再度搭来,又确认了一番。 陈元彻底放下心来,大喇喇夸赞起来,“先前观纪公子体虚,还当此劫难避,却不想公子五脏心肺竟是异于常人的强劲,连如此毒性亦可化解,实在千载难得。” “陈太医谬赞。”纪舒钦眉心微抽,面上也显出点不自然,却很快一低头掩住了,淡淡答话,颇有推脱避话之意。 哪知对上的分明是个稀里糊涂的愣头青,大难不死,俨然就将纪舒钦当成了什么稀世的恩人,憨笑几声,便又伸过手来,再一次探查起纪舒钦身体,口中絮絮叨叨地念,“纪公子这般体质心脉,先前似乎只古朝医术上得见,当真稀奇。” 神巫血脉一事不便外传,先帝在时,便只有先帝曾知,先帝去后,时至今日,这天下知晓他身上血脉一事之人,恐怕也只有他那千万洒脱却不称职的便宜母亲…… 连雍昭也瞒着。 特殊体质惯常隐而不发,今日不过叫毒素一激,才外露了些,不想一下就被人捉了马脚。 这话最只是不经意一提,可若是叫有心之人听去,仔细详查,终归有惹出祸端。 纪舒钦心下一紧,不待他仔细再诊,便先一步抽回手臂,假意揉了揉额间,阖眸打了个哈欠。 这下陈元才终于有了点眼见力,以为自己这聒噪话语当真搅了人休息,便极快应话,小声又交代捏着药方的宫侍几句,便扯着身后一帮哈欠连天的学徒子弟,转向外间,同雍昭告退了去。 雍昭倒没刻意压着声音,以致于那头封赏和谢恩的声音清清楚楚,就传进纪舒钦的耳朵里。 他略微比较一番陈太医方才的声音,估摸那几句事关他体质的话语估计也传到了她耳中去,一时心中忐忑。 先前就曾拐弯抹角打听过他心口血痣的人,若当真又是重生,眼下既对他有了几分好感,定然对他身世也有兴趣。 兴许……便又会被这一两句话勾出怀疑,抽丝剥茧,将他身上淌着神巫血脉的事情查个彻底。 纪舒钦僵了指尖,心思转得飞快,当真怕极这一股异族血脉,又掐灭雍昭那才刚刚萌芽生根的好感。 毕竟那时……先帝就是得知了他身上特殊血脉,得知他乃异族身世,才从毫不吝啬赞赏进封的状态,转成了一往而深的忌惮防范。 可他能够思考的时间不过片刻,陈元谢恩的声音才歇,雍昭便又到了他跟前。 室内有片刻寂静。 先前被打断的话语一时接不回上文,雍昭放缓脚步,蹙眉思索着开口的话语。 纪舒钦的视线一下粘到她身上,又再挪不开眼。 不多时,雍昭想好了措辞,还不及开口,一抬眸,便叫两道视线撞在了一起。 又是纪舒钦一下红了脸,偏过头,避开那意外交缠的视线。 似是知道眼前人身体已无大碍,雍昭便没了刚才的纵容和关切,她径直坐到床前,撑着床沿,眼神直勾勾盯紧纪舒钦,悠哉开口,“方才还粘人,这会又躲着朕了?朕答应不罚你,不过,你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 她空闲着的手一并也伸出去,顶起纪舒钦下颌,好叫他略微仰着头,再躲不开自己的视线。 纪舒钦的喉结动了动,视线慢吞吞转来,“臣不敢。也并无甚想要的赏赐。” 雍昭松了手,呵出口气,又看着他道:“怎么倒不见你问问朕,方才昏着时,朕都说了些什么话语?” 惯常人总有些好奇驱使,听得此问便要直愣愣跟着往下头追问。雍昭笑笑,人便坐直了等着,打算吊足纪舒钦胃口,再将那些煽情的话语说出,看看他的反应。 总归她已认清自己心意,不会轻易改变,就算要她在当着清醒着的纪舒钦再说一遍,倒也不算什么问题。 只是,纪舒钦忽地眨眨眼,并不接她话茬,忽然说道:“陛下这般一提,臣倒是想起了该要什么赏赐。” 这话答得有几分莫名,雍昭实在不甚明了,却又不好改悔自己方才出口的话语,于是便清清嗓,将原本备好的答话又咽了回去,面色如常答他:“但说无妨。” 纪舒钦郑重地看向了她。 这几乎是他这辈子,在面对雍昭时最勇敢的时刻。 第一次、第二次,他有机会站在她面前说出心事的时刻,都被那时阴暗自卑的情绪吞掉了机遇。 后来极漫长的时间里,他以为上天不愿再给他这第三次能直面着她说出自己心情的机遇。 却不想又在这样一个时刻突然拥有了。 纪舒钦回想起方才昏迷时听见雍昭定情话语时的心情。 浸透四肢百骸的暖意钻进纪舒钦心底,他浅浅笑了起来,然后道:“陛下,臣有一事,要说与陛下,还望陛下莫要怪罪。” 而后,他不再待雍昭的回复,自顾自又往下说起。 “臣愿将此心、此身,所有,奉与陛下,万死不辞。因臣……心悦陛下。” 很多很多年。 突遭抢白的雍昭一愣,顷刻便又反应过来,以纪舒钦的性格,八成不至于突如其来剖白这么一下。 大抵……先前她说的那些话语,都叫昏迷中的纪舒钦悉数听了去,早早清楚她心意,却又故意闷着不问不说,好叫她放松警惕,一下借着这一时机,说出来自己的心意。 难怪她那时就觉纪舒钦听见话语时分明确有反应,原来果真是听进了心底。 雍昭一时觉得好气又好笑,一下翻身,避开他右臂伤处,压制着又将人抵了回去,问,“你昏迷那时能听见朕的声音?” “能……”大约是心意同心悦之人心意相通这事给了他极大的勇气,纪舒钦任凭雍昭压在床上,微微仰头,大着胆子又说,“可若陛下愿意,臣也还想,再听一遍。” 雍昭难得见他放肆,心上也没因这点小插曲生出什么怒气,反倒高兴纪舒钦身上那好容易才又生出的少年心气,于是笑笑,就故意俯身贴近他耳心,吐气如兰,一字一句道:“当然可以。朕方才说,纪舒钦,朕如今有一点喜欢你。” 察觉到身下人因耳尖发烫发痒下意识缩着身子想逃的动作,雍昭便又生出点报复心思。于是也不着急起身,舌尖就极轻扫过他耳廓,惹得他轻喘出声。 微尖的犬齿凑上他耳垂位置,上下一碰,咬住那软rou位置。 纪舒钦颤抖着“啊”了声,浑身一震,整个人登时红得像锅中煮熟的虾子。通红耳尖仿佛滴了血,鲜艳一片。 带点暧昧意味的答话终结,雍昭挪开了脸,又同他面对面,笑着看他羞到极点的神色。 她故意离得极近,近到一低头就能相吻的微妙距离。却又报复性的,猛一下抽身,翻了个面,站回到床前,抬手轻整浮出折痕的外衣。 纪舒钦错愕地看着她,抿起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哦呀,朕忘了方才还有一个吻。”雍昭笑盈盈看着他,语气之中带点刻意的调戏,“可朕眼下政务繁忙,这几日都须得宿在御书房批阅奏折,不便停留,那只好……待纪将军痊愈,自己过来讨了。” 纪舒钦脸上本就未褪的绯色闻言烧得更深,一缩头,整个人就又羞得钻到被褥之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