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毓煜）

    说是朱雀大街新开了家茶馆，雇的是盛京最好的戏班子。

    又说那戏里的武生十分的俊俏，毓敏刚收了请帖，德明有孕是去不了了，就只能“委屈”她瞧瞧。

    一身朱红宝相花纹裙，搭着金边琵琶对襟儿外袄，云鬓带着锦鲤绕莲的羊脂玉簪，耳朵缀着南海红珊瑚。

    京中实兴素淡，唯独毓敏一如既往的喜欢大红大紫的鲜艳，也确实如一朵富贵花，立在日头下将旁侧的雪也带染了几丝俏粉。楚煜刚从校场回来，进门就瞧见她这身打扮。

    “去哪儿？”

    潋滟的猫眼，眼尾一挑，眼风一转，纤纤玉手碰下鬓上楠珠，毓敏道：“看戏去。”

    这是什么戏用的着她盛装，楚煜舌尖抵在后槽牙，有些好奇，不过也知道毓敏的心性，多问她肯定觉得烦，便换了话术淡淡应道：“我买了些点心，你吃过再去？”

    果然瞧他拎着一个食盒，红釉的木，遮的严实。毓敏不想吃，她还没觉的饿，楚煜自然是能看出她的犹疑，扯了扯绑袖，语气放缓：“吃一些再去，茶馆里的点心不见得精细，你用了若是胃疼，我可是不管的，”

    “谁用你管？”见她蹙眉反驳，他就知道银鱼咬钩，毓敏向来软硬不吃，但要是软硬兼施她就分不清了，便是堵上一口气也要证明自己。

    毓敏也没听出来楚煜把激将法隐在软话里，只想着万一真要是吃疼肚子，这人指不定怎么笑她，就离大门还有几丈远，脚尖碾着碎石子转了方向，脸上虽不情愿，也还是乖乖的跟着楚煜走。

    在她瞧不见的角度，楚煜心情十分好的扬起嘴角弧度，他还想着小毓儿还会再磨一会儿，没想这次这么听话，原本准备好的说辞也没用上。把人领进屋，开了盖子，食盒里面分两层，摆着六小碟精致糕点，有软糯的桂花糕，小巧玲珑的琥珀卷，还有晶莹剔透的虾饺，毓敏最爱吃的桃花酪，也一并端了出来。一一摆到她面前，口中道：“先吃桃花酪？”

    “楚将军破费了。”楚煜比毓敏年长，但她是从不叫他哥哥。以前是连名带姓的喊，现在就是一口一个楚将军，也不知道是尊重还是嘲讽。捏起勺子，取了一勺桃花酪，酸甜可口，带着花香，还加了碎干果，好吃。

    楚煜早就习惯毓敏偶尔的阴阳怪气，坐一旁端着茶水气定神闲的饮。也不怪毓敏，她从来是要强，这份聪明伶俐放其他人里那便是绰绰有余，可身边是德明，楚煜这等优秀，便衬托的她有些平庸。

    她是不会因此而针对他人，但总是有些气不顺。

    伸手便将随侍的下人遣散出去。楚煜给毓敏倒了一杯茶：“把虾饺吃了，顶饿。”

    也是常年带兵打仗，在男人堆里混久了，有时说话就糙，带着匪气。毓敏咬着筷子尖儿，听见什么新奇话样哼笑，隔空点了点：“顶饿？京中公子们可不这么说。”

    “那他们都怎么说？”楚煜学着她的模样，眼睛微阖，从睫毛缝里瞧她。这个动作毓敏做起来是骄纵，他做起来就有些肃杀。

    “嗯...应该会说，饱腹？”她也不确定，咬着面皮下的馅料思索着：“反正不会是你那样说。”

    那不都一样，楚煜是没觉得顶饿和饱腹有什么差别。

    “我是谈不来那些风月。”见她吃饱了，将碗筷收进盒子，打湿手帕给毓敏擦手，而后又坐了回去喝着刚才没喝完的茶：“去看戏吧。”

    就这样放她走了？毓敏讶异，见楚煜真没留她的意思，好像真就是留她吃饭而已，没..没别的什么。想到这里毓敏更慌，什么别的，她想楚煜做什么别的？真是...他莫名其妙也带着自己胡思乱想。

    想虽如此，毓敏还是别扭的坐在梨木凳上低头玩着手指头，把他一人丢家里也太可怜些，天天跟五大三粗的老爷们一起，回到盛京也不见有其他公子邀他一起，属实有些，有些可怜。

    “怎么了？不是要去看戏吗。”茶喝尽，楚煜把话说的逗趣，“晚些去可就瞧不见武生，只有黑脸老生了。”

    “我又不是专门去看武生的，翻跟头也没什么稀罕。”按理说楚煜给了台阶，她走下去就好，起身出门儿她和楚煜就是最平常不过，也不曾想自己嘴快过脑子，先把退路堵死，想走也迈不开腿。

    毓敏暗暗捶脑壳，这是怎么了，人家楚煜没说什么，她怎么自己个儿把关系往不寻常了领，桃花酪灌到脑子里去了这是。

    楚煜藏在桌下的手握紧，面上不动声色、口中道：“若不急看人翻跟头，小毓儿不如坐会儿再走？”

    这次毓敏是下了他给的台阶，随了心愿的点头。

    反正，反正那武生也没什么好看的，诗瑶是说人俊，俊俏能俊过楚煜？想到如此毓敏觉得今天这打扮也不白换，垂眸抬手理了理鬓角的发，状作无意的询问面前人：“公主新赠的楠珠，好看吗？”

    她不好意思直接问，借着楠珠问心中所想。

    他哪里看的见楠珠，从刚开始就满眼是她，不过还是仔细的看她发中珠翠，点了点头：“好看。”

    “楠珠好看，小毓儿也好看。”

    压不住的唇角，轻咳掩饰，别头不看他认真的眼。

    “油嘴滑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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