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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碎的鹅卵石。 而每走一截,便能看见烛火轻摇,那素雅的灯笼挂在路两旁。 燕不竞走近,瞧了几眼。每盏灯笼都画着不同的画,有些是兰花,有些是鲤鱼,有些是楼阁,有些是山川。 且每一盏灯笼的右下角都有一个数字。 燕不竞从一,数到了一百八十,觉得无聊不愿再数。 “怎的这么多灯笼,这都已经一百八十个了。” 有琴浪走在前头,摇头道:“一百八算什么,今年若不出意外,该是三百一十九盏了。” “莫非一年挂一盏?”他惊问。 “正是。” “哈哈,疯了不成,这人怕不是在等情人儿,这后山到是个幽会的好场所。倒叫我想到了牛郎与织女,莫不是他也要来一个三百年一幽会?” “哎。”有琴浪叹口气,“怕是三千年也幽会不得喽。” 燕不竞一惊:“还真是约着小情人儿啊?” “是挚友,什么小情人儿,脑袋里胡思乱想什么,是不是福临整天教你些有的没的。” 二人聊着天,很快便到了。 有琴浪藏在后头,指了指前面,压低声音道:“你看。” 燕不竞不知,这燕归山的后山竟有如此奇美之景。 那天边划过的是璀璨银河,漫天的星子一闪一闪,像是一副绝美画卷。 湖面点点盛星,如一面镜子似的,将那万千光华都收入湖中。 燕不竞望着,嘴角的笑容缓缓收了起来,他看见了玉留音。 湖中一人长身而立,浑身不染霜尘,清透如瓷,如立身于星河,美轮美奂。 乌发未束,一直落到膝弯。 他手里执着什么,正细细画着。 燕不竞看的一时有些呆,又瞧见了,他手中拿着的是一盏灯笼。 他倒吸一口气,拍了拍有琴浪:“我师父?!” “嘘嘘嘘,你小点声!你!” “谁?!” 要死,玉留音这耳朵是人长的吗?! 有琴浪一把将燕不竞推了出去,自己逃之夭夭,此时哪还见到什么佳公子的模样,呸。 燕不竞一跟头栽了出来,玉留音一伸手,一道玉白的绳子就将他捆至湖中心。 “完犊子……”燕不竞心想,这都什么事啊,撞到了师父给小情人写信,太尴尬了。 “哈哈,哈哈哈哈,好巧啊师父,您在这儿干嘛呢?我我我路过,路过,您继续,我先撤。哈哈。”燕不竞打着哈哈要溜,抬腿准备走,谁料他脚下所站之地居然是朵莲花,这莲花竟然如此之大,站俩人都不嫌挤,而他哪里能逃得掉,他根本就是在湖中央! “……”不是,师父您大晚上的跑到湖中央来作甚? 算了,我游走总成吧。燕不竞如是想。 然而,他笑嘻嘻的准备解开绳子,然,用力!绳子不动……再用力!它还是不动…… 深吸一口气,他翻了个白眼。就特么知道碰到你玉留音没好事。 他转身,露出一张笑盈盈的笑脸:“那啥,师父,劳驾解一下呗?” 玉留音淡淡瞧了他一眼,继续画手中画。 “师父?”燕不竞往他那边挪了挪,喊了几声玉留音也不应,索性看起他手里的画来。 这画到是简单,只是一轮朝阳。 燕不竞早就好奇那些小八卦了。 咳了咳,伸个脑袋问道:“师父呀。” 玉留音:“讲。” “那些灯笼都是你挂的?” “恩。” 接下来的画,燕不竞就有些不好意思了。但耐不过好奇心作祟,遂问道:“那个……师父画那些画,是在等师娘吗?” 玉留音指尖一颤,一滴墨滴下,落在面上。 “哎呀,污了污了。”燕不竞努着下巴道。 玉留音继续作画:“不是。” “哦。”骗人,肯定骗人!燕不竞哼哼。 “是挚友。”玉留音道。 看,我说是骗人的吧,跟有琴浪说的一模一样。 “今日,是他忌日。”忽的,玉留音轻声道。 燕不竞一愣,眨着眼睛望着玉留音,顿觉自己刚刚说错话了。 “对……对不起啊师父,我不知道……” “没事。”玉留音解了捆着他的绳索。 燕不竞活动活动胳膊,挠了挠脑袋,“我一路走来,见挂了三百多盏灯,莫非师父每一年都会来此挂一盏?” “恩,这是第三百一十九盏。” 天啊。什么人啊……值得玉留音挂念了三百多年。 燕不竞苦思冥想。 怎么想不出来他当年与谁交好呢,也没听见说他有什么特别特别好的朋友啊。 “跟我去吗?”玉留音扬了扬手中灯笼,此时已经全都画好了,也燃起了烛火,灯笼面上的画如真的一般,刚巧里头的火焰也是橙红,与那朝阳的颜色到是契合。 “咦。这是?”燕不竞瞧见刚刚滴下那滴墨的地方,被玉留音画上了一道背影。 那道背影好似在望着朝阳,还拖了条长长的影子。 瞧这风骨,想必也是位极为出色的人。 莲花栽着二人上了岸。燕不竞跟着玉留音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我该安慰安慰他?讲个笑话?还是? “不竞。” “哎,来了。”燕不竞赶紧跟上去。 谁料,玉留音把灯笼递给他:“挂上。” “我来?”燕不竞吃惊的问。 “如今你是我徒儿,帮我挂上,告诉他一声。” 哦,原来是要认个人。 行吧。 燕不竞乖乖挂上,嘴里还念叨着:“师娘啊,我是不竞,我是琼泽上仙的徒儿,虽然我不认识您,但您泉下有知,想必是见到我的。您放心,以后我帮你照顾好师父,您在下边吃好喝好,甭惦记他老人家,等我师父故去之后,我一定给您俩立个衣冠冢,把你俩放一起。” 念叨完了,回头一瞧,他吓了一跳。 玉留音那双清冷如霜的眸子正盯着他,细细看着。 他仿佛看的很深,亦仿佛看的很淡。 那一刻,燕不竞蓦地紧张了起来,就连说话都结巴了。 “师,师父?” 方才燕不竞说了什么,玉留音自然是听的清清楚楚。他往前走去,手里带着一根火签子,见到一盏灯笼灭了,便点上。 又见着一盏灭了,再点上。 满天星辰,披了满霜。 他在前头走着,燕不竞在后头跟着。 灯一遍遍灭,他一遍遍点。 燕不竞终于忍不住了,小跑上前与他并肩走着。 “师父,你为什么一定要每盏灯都亮着呢?” 玉留音在挚友忌日那晚点了一路的灯。 那晚,彻夜通明。 他说:“夜太黑,点了灯他才能找到回家的路。” 作者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