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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得繁华荣宠之人有朝一日即将失去一切,他以为他定是不顾什么人命善念要争得一时之快,如今却真的看见这人固执心肠,赤子之心形容亦不为过,简简单单,既然已经徒劳无用,何必用鲜血强逞一时之快? 他是真的不想看生灵涂炭,帝王荣辱和人命比起来,他总是轻而易举地选择后者,这样的人直接地映照出了旁人鄙陋,你们都是要争才能安心之人,而我李煜一生平顺无所谓争抢,我所重视的与你们执着之事本就不同。 这样的姿态让人更起怒意。可是你连责怪都显得低人一等。 凭什么就你就要这般高高在上。 小长老强压下怒火,想起那江畔结庐而居的痴人,他这时总该是见到大哥了吧,那么一道长江何惧呢。 玄纱为李煜遮住光亮,重瞳溃散颜色如他一身清浅。秋日将尽,江南温润也显出夜风微凉。 小长老见他回自己所居的禅室去,自己也略略坐坐,暗中来至寺后群僧所居之所,这些僧人是李煜一念之下四处招揽而来,人数众多不曾一一核查。 错就错在他的性子从来都懒得去排查别人的隐晦,到底这世上只有一个李煜,不是谁都如此一身夜雨淡然自若。 飘蓬再捧战报而来,近至佛殿前却见待得通传却见四下已经再无他人,他只得候着,过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靠近窗子去略略向内探,没有人,想来已经是后半夜,国主必是去安歇了。飘蓬看着池州败将所上之表犹豫,终于还是决定去寻国主来,这么晚了,国主又一直抱恙在身,若非军情飘蓬本是决计不会前来打扰的。 他也跟了李煜这么久,最清晓国主实在是极累心之人。江南不在他掌握之中却都盛在他心里,这是否也是他一生的错。 飘蓬叹息半晌看看四下,便去寺后禅室寻寻吧。 他本是无心,却写好了自己的结局。 第二百零二章 相见时难(下) 此方赵匡胤听闻潘美担忧之事,笑着取出那方纸来,“渡江如今已不是难事。” 当夜众人聚集帐内一夜无眠,按樊若水所记,若想顺利在最短时日内渡过五万步军只得在江面之上建造浮桥。此举实在是史无前例,宋军此举若能顺利渡江,此仗必将于史册留名。 天亮之时,潘美出现号令全军伐木抢建浮桥用以渡江。 两日之后浮桥建好五万宋军竟然行于浩浩江水之上如履平地,顺利渡过长江天险抵达江南之岸。 五万宋军在潘美带领之下径直向江宁府攻去。 金陵皇宫接到战报之时是在夜晚,小长老代为接下关上佛殿正中之门,李煜按惯例归于禅室,夜晚诸事一律送至禅室随时回禀,小长老本该即刻便去呈上,他却捧着那封加急战报轻轻笑起。 果然,樊若水看着酸腐至极不通世情,但小长老懂得,越是这般顽宁固执之人有了目标全然专心于某事,越可出得奇效,这不便是见了成果? 战报清清楚楚十万火急,写着宋军五万余人一夕渡江,江宁府已成前线。想来这樊若水浮桥渡江的法子也堪称千秋留名了。 小长老跪在金像之前俯身叩拜,“阿弥陀佛。”抬手取过佛龛上一盏长明灯火,将那战报凑近火光。 宋军既然已经过了江,他无所畏惧。 顶上虚假的受戒印记已经掩不住发丝生长,反正李煜眼目根本看不分明,他平日便带上僧帽,国主未曾有异,旁人更不能说些什么。 小长老烧了一纸战报,烧了他的国。 潘美率步骑从江北由浮桥过江,与曹彬会和,合力进逼金陵。李煜不见战报只当天寒水急宋军一时无法会和两岸对峙之势,殊不知适月下旬,宋军一路围至金陵,连克西南之新林寨、白鹭州和新林港口。 赵匡胤于军中遥遥可以望见金陵灯火之时,汴京大内幽邃,紫宸宫中幽暗无光,云阶病仍未好。 近日紫宸宫中换了新进的一些宫人,王继恩尖着声音远远吩咐着,“前些个儿都是怠慢的废物,如今你们可记得好好地伺候皇后,若是再有偷懒的……”噼啪而出的掌嘴声音。凌儿不自觉打了个寒战,这王公公的脾气最近越发不好了,不过是自己前些日子抱怨了两句紫宸宫里落叶都无人打扫,他从谁那听了去便全都换了新人来,唯恐圣上见了怠慢,怪罪下来。奴颜媚骨本是好意也惹人厌烦。 凌儿撇撇嘴端了药来候在门外,远远看着桓芳宫依旧是灯火通明没个停歇,花蕊夫人最喜这样昭彰艳丽之物。 王继恩遥遥躲在阴影之下,眼前便是桓芳宫门口,他见得宫人提起了灯来候着,探身而出再进一步,脚步轻慢躲进杉木之后。不一会儿,花蕊夫人旖旎出来。身后三两侍女都是妃色的衣裳,人人群上金铃,叮当敲在心上,好一番妩媚妖娆。 “皇后,花蕊夫人又来探望,可是不见?”凌儿眼睛瞥着门外,想她总不会有什么好话。 云阶总觉自己不当摆出皇后架子。让人看了觉得正宫严苛善妒可是极不好的。她虽是身上极其不适,仍是支起上身来,“请夫人进来吧。” 凌儿这方挽起了软纱,“凌儿,你先下去。”凌儿只得念着皇后记得服药,便将那碗放在桌上退下。 花蕊夫人妃色衣裙裙摆蜿蜒,亭亭入得内室来,灯影之下芳姿聘婷,开口便是笑得极宽慰,“皇后今日起色好得多了。” 云阶也便笑笑,“快要入冬,这风寒便拖得不好。” 总之都是太空虚无趣,尤其是天气见凉,日头短了这一天好像很容易就过去。花蕊虽不是善人,在这深宫之中久了也渐渐淡了娇宠的性子,何况如今后宫中好像只有皇后的紫宸宫夜里点灯,其他四下俱是幽暗憋得人心里发慌。 她无事过来坐坐,寒暄起来。 也的确,都是些一样命运的人罢了。 淡淡说些话来,见得云阶有些累了,花蕊夫人起身告退,竟是有些可怜起皇后,原本她曾以皇后为敌,却发现其实赵匡胤对她也未曾上心。 这么偌大一个紫宸宫,入了夜来风凉无人看顾,皇后竟然病成了这个样子。想来也是虚空地被人推上龛位供着。 她遥遥首,叹息着回去。 云阶见得花蕊夫人离去,心中苦闷微微咳起来,她看得出花蕊夫人眼底的怜悯,这感觉非常不好。 想她一生也不曾受过这般待遇,如今终于得偿爹娘夙愿贵为皇后,却换得他人如此眼色。 云阶撑在榻上平稳气息,看看入了夜窗子被风吹出缝隙来,只想着唤凌儿来掩好,刚要开口,却看见一双手突然从纱后伸出。 有人进来了。 分明不是凌儿的手。干净的青石地上借着火烛之光凭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