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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只有习惯了青天白日的人才会怕走夜路,一直在夜里挣扎的人,是不会怕的。 我表现得很奇怪,但我自己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奇怪了,只是茫然地在大喜大悲间来回交替。 多奇怪啊,我居然还能感觉到喜悦,可我就是高兴,莫名其妙,匪夷所思,直到某一天清醒过来,我才知道那是为什么——自打降生于人世后,我第一次忘事。 我偶尔会忘记吴叔他们已然离开了我的事实,记忆开始作怪,它擅自删除了我重要之人的死讯,自发地对那些人的消失进行了合理的补全。 兴许是清醒时过于痛苦,所以当我忘记现实的时候,喜悦就来得格外汹涌,可一旦我清醒过来,就像重新经历了一遍那些过往,被翻新的疼痛和难过会再次袭击我。时间久了,喜悦似乎就与接下来的痛苦联系在了一起,只要我有片刻的高兴,伴随而来的必然是莫名其妙的恐慌,直到记忆恢复时,恐慌被坐实,如此循环往复,一切都变成了折磨。这使我看起来就像个疯子,不对,不该说是看起来,我确实疯了,只是疯得不那么明显,心智还残存许多,似乎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我下意识地在自己不正常时躲着罔樨,因而最先发现我的异常的人是卫姨。 自祖上继承了鲛人体质的她,那时本来已经打算死遁,改名换姓离开此地,但我的异样让她担心不已。卫姨怕她的死会进一步刺激到我,于是把原本打算一辈子都不说的秘密告诉了我。 然后她给了我许多衣服。 “听我的话,如果难过得没办法了,就试着去扮演他们吧。”说着,她将一支钗别在了我头上,“你不用非得接受现实,就算明知这是假的也罢,就假装他们还活着。” 卫姨太明白,她总是比任何人都看得清,连她说出的法子都是有效的,如她所言那样做,我渐渐变得像个正常人。 从此,我开始扮演死去的人,就好像他们还活着,活在我身上。 我又被关起来了 105 如今连我也终于死了,再想起青铜派被围攻我外逃的光景,反倒是松了口气。 若说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就是容成寻和墨夷岭了。容成寻当年眼见着亲爹在面前与敌人们同归于尽,我一直都怕他报仇时不顾自己性命,若他事到如今还想着自己去亲手杀了华奇正……我也没办法。只希望他这些年能多少想开一点,至少看在墨夷岭的面子上,也能好好活着。 至于墨夷岭……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担心他,这孩子挺让人不省心的,他自小就皮,我真是为他cao碎了心…… 等等?墨夷岭是什么时候进入青铜派的?我明明记得是在墨夷八和墨夷嫂子出事后,过了一段时间,罔樨和我才将墨夷岭第一次接回了青铜派。 为什么……我又记得,在那之前我就在照顾墨夷岭了?我为什么会有看着他一点点长大的记忆? 记忆里有矛盾,是我的精神又出问题了?以往从没出现这样的情况,就算是我失忆的那段时间,也从来没有出现过自相矛盾的记忆,而且这两段记忆似乎都是真的…… 墨夷岭……墨夷岭! 失去的身体感觉忽然出现,我有了头部的感觉,急剧锐利的疼痛骤然撕破了我的思维,我试图挣扎,破碎的过往景象变得虚幻,不知名的悲伤和恐惧涌动而来,我试图抓住什么,但什么也抓不住,沉寂的黑暗中忽然闯进了一束刺眼的光,即便我再怎么想回避它,也无法躲开,它钩住了我的意识,硬生生将我拽出了虚无之境。 “啊——!” 随着双眼重见天日,手上的温热触感变得真实起来。 看来,我没死成。 106 也许是受伤过重,身体不太能懂,虽然思绪清晰,但我很难接受外界信息,视线模糊,能听到他人说话,但却听不懂内容,食不知味,唯独鼻子还好用。 所以我知道,陪着我的这个人是罔樨。他身上有种微弱的清淡香气,我很喜欢这种味道,闻闻就能安心,但现在我没办法安心,毕竟又被罔樨逮到了……也不知他是怎么救的我,我没在他身上闻到血腥味,他应该是没有受伤的吧。 还好我现在眼瞎耳聋,不然要怎么面对罔樨啊……我都不敢想他现在是什么表情,毕竟我之前做了那么多可恶的事,不但对青铜派下手,还把他放倒了,要是换我站在他立场上,根本就不想去管这人死活了,他还把我带来医馆,真是好人。 但好人也是会生气的,我醒了这么久,他没对我说一句话。顶多是在我假寐时过来握住我的手腕,这么做恐怕也是怕我睡死了。一旦察觉到我要醒来,他就会立刻松手。 我也是挺没出息的,假死了一回,原本打定主意要坚守的事又变了卦,为了能让罔樨的手在我手腕上多停留一会,我总是装睡。罔樨也挺有毅力,只要我睡着,他就绝不会松手,顶多是换换手,大概是因为时间久了,手会麻,就感觉不到脉搏了吧。 其实我也没这么容易死,被华玉门的人包围了,我这不还是活下来了吗?心里是这么想着,但我可不敢擅自开口说这些浑话,现在没理的是我,还是识相点,保持安静吧,但愿罔樨看在我是个病人的份上,先不要发作。 等到我能听懂话语内容的时候,再对我发火吧。 107 在我休养生息的这段时间里,罔樨一直陪着我,可今天他忽然不告而别,一整天都没回来。 发现罔樨离开的时候,我挺吃惊的。我总觉得他不会先离开我,无论在何种情况下,可腿长在他身上,心也长在他胸膛里,若他真的想永远不见我,相当容易。 大概是是因为脑袋被人抡了,最近我总是这么矫情。 因为身体原因,我实在无事可做,只能胡思乱想,想着想着,焦点就落到了罔樨身上。也许他有要事要做,也许他气我不说话,所以干脆不再理会我,也许他只是不想看到我了,就这么一走了之。 就在我开始怀疑罔樨也许只是迷路了的时候,他回来了,隔着老远就听到了声响,一打开门,随着吹进来的冷风,我嗅到裹挟而来的浓厚的酒气。 他喝酒了?自从十五岁那年罔樨喝醉发酒疯后,他就在没有喝过酒…… 现在我的视力似乎好了些,能看见他东倒西歪,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我连忙起身去扶他,他却一下逮住我的手臂,然后他做了什么动作,好像把某个东西带到我手腕上,只听一声金属闷响,手腕处一片冰凉,我晃了晃手臂,那东西发出咣啷咣啷的声音。 我刚刚伸出另一只手,想确认那到底是什么,罔樨忽而将我扑到在床上,我只觉得后背剧痛眼前一黑,但很快我就顾及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