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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呀！”百目鬼仓皇后退，肩膀上多了一道长长的伤口。她蜷在地上喘息着，把眼睛召唤出来布满自己身边，像是蚂蚁在面对大雨时，慌慌张张的构筑一道脆弱的防壁。

练红霸一击即中，却皱起眉，向后跃去，对方明明身为大妖怪却如此无力，这并不正常。

随着后退的动作，他眼中的火光荡起一圈涟漪，百目鬼愣愣的看着，手紧紧抓住袖子。

那双眼睛……

【如是我闻……】

【我念过去世，无量无数劫……】

火焰“噼啪”作响的声音变成了蝉鸣，焦躁而不协调的音律在一池红莲的衬托下，犹如掺了砂糖的果子，听来就有一股清润的甜味。

僧人背对她而坐，泛白的僧衣落在身体两边，像是蝴蝶又像是飞鸟。

百目鬼手里拿着僧人给她的糖块，歪了歪头，袖子上人眼骨碌碌转动。

【这话，是什么意思？】

蝉鸣声停歇了，一阵衣袖摩擦的声音响起，僧人转过头，水洗一般的纯黑眼眸仿佛还残留着红莲的幻影，是潋滟泛溢的红色。

【这句话是说……人世真是痛苦啊……】

百目鬼看着手中的糖，把它放进嘴里，这种时候，她无论如何都想像不出苦涩的味道。

【那种味道，我不知道。】

僧人笑了笑，重新转回头去，【不知道，就很好。】

百目鬼不喜欢这种打哑谜的方式，她撇了撇嘴，把糖咬得“咔嚓”作响。

【……喂，痛苦是什么感觉？】百目鬼停顿了一会儿之后，又禁不住好奇问出了这个问题。

【……】

【不回答我吗？】

【不，我只是在想如何开口。】僧人长长的吸进一口气，名为“痛苦”的东西在他眼中徐徐绽开，【痛苦啊，就是在这个时候，你说不出话，无法呼吸，停不住泪，眼中只余阿鼻地狱，万千修罗。】

【痛苦就是……此世。】隔着僧衣，僧人按住了自己的心脏，那双眼睛里盛满了美丽的感情。

真美丽啊……真是美丽啊……人世间竟有如此的美丽……

她就是为了这种美丽，才诞生在世间的啊。

她想要僧人的那双眼睛。

她……

“我把她打哭了吗？”练红霸的声音响起，他有点困惑的看着安倍晴明，“大天狗是不是骗我了？这一点都不像个大妖怪，她连妖狐都不如。”

被当成最低标准的妖狐：……

安倍晴明垂下眸子，抬手遮住了练红霸的眼睛。

“百目鬼确实是喜爱收集眼睛的大妖怪，但是这种大妖怪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又相当脆弱。她可以取下人类的眼睛，求得永远的凝视，偏偏却极容易被足够特殊的美丽眼眸所魇。”

果然，遮住了练红霸的眼睛，百目鬼的情绪缓和下来，她踉踉跄跄起身，狼狈的低着头。

“阴阳师，收起你的怜悯！”

“抱歉，我无意与你为敌。”安倍晴明站在练红霸身后，环住他的肩膀，“也许我是个过分狡猾的人，你有问题想问红霸吧？如果是这样，能否请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呢？”

练红霸在他手心眨了下睫毛。

百目鬼沉默了一会儿，内心天人交战，安倍晴明果然不辜负他的自我评价，移开手让那双红瞳显露出来，百目鬼立刻后退，以手掩面。

“混、混蛋！混蛋阴阳师！”

“怎样？交易成立吗？”

百目鬼把手放下了，她侧着身子不敢去看练红霸，浑身颤抖了一会儿，才缓缓吐气。

“你问吧。”

“失礼了，我要问的是，谁拿眼睛跟你做了交易，你又做了些什么？”

百目鬼猛然转过头来，“违规！这分明是两个问题！”

下一秒，她与练红霸视线相交，连忙抬手捂住眼睛。

“我告诉你们……跟我做交易的是慧觉法师，他要我在他眼里藏一件东西。”百目鬼捂着眼睛说道，“他说，等那样东西降临在平安京之上，他的眼睛就归我了！”

一如安倍晴明所料，慧觉果然脱不了嫌疑，但是，他未免表现得太过无辜，善于辨识人心如安倍晴明，善于分析微表情如狐之助，加上一个作弊能通过灵力颜色判断善恶的练红霸都没有看出来，这件事情委实奇怪。

“答案已经告诉你们了，我可以问问题了吧？”百目鬼放下手，有些气鼓鼓的神情渐渐平和下来。她看起来有些失落，一直低垂着眸子。

“你的眼睛跟他一样，所以我想问问你……”

僧人水洗一般的眼眸在她脑海中闪烁，百目鬼注视着那双颜色轮廓都不相似的红瞳，耳边似乎又响起了混着糖的甜味的蝉鸣。

“你……”

“在你眼中……”

“是否只有阿鼻地狱，万千修罗？”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所有人都能听得出来，百目鬼执着的看着练红霸，她的眼睛与衣袖上的眼睛一起凝望着。

“我倒是不否认这一点。”练红霸淡淡说道，“这个世界是地狱，众生是修罗，争斗、杀戮、蛊虫一样相互吞噬，每一天都必不可少。”

“只有痛苦吗？”百目鬼问道，她勉强笑了起来，展开华服的宽袖。

“我……不好看吗？”

蝉鸣声渐渐沙哑，僧人眼眸之中，一朵红莲缓缓绽放。

【这个世界，是地狱。】

【而我，要在此世建立净界佛国。】

百目鬼只能望着他的背影，望着他走向那朵血迹斑驳的红莲。

我也想看看你所说的净界佛国，虽然……我觉得这个世界其实没有什么不好。糖很甜，人们的眼睛和灵魂那样漂亮，我也是那样的漂亮，可是我想看看你说的净界。

因为——

那是你梦中的世界。

“不好看。”

百目鬼一下坐在地上，所有眼睛一起溢出泪水来，她几乎是嚎啕大哭，妆容都花了，衣服也不再整齐。安倍晴明看看百目鬼，又看看练红霸的表情，突然，他展开蝙蝠扇，掩住嘴角的弧度。

他大概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