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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的感觉,再无任何言语所能形容,你所得的快乐,也再无任何事所能替代。第二日黄昏,夕阳照着道上的黄沙,天地间仿佛已成了一片凄迷的暗黄色,人马已出玉门关。马车停顿下来,车窗外却有驼铃声响起。花满楼与王怜花走下车。夕阳映照下,黄沙道上排列着一行长长的骆驼行列,有的骆驼上还搭着个小小的帐篷。极目望去,前面风沙漫天,正是出关的第一片沙漠白龙堆。到了这里,马车已难前行。车边的大汉呼哨一声,就有两匹骆驼伏下身来。腹不贴地、屈足漏明,竟都是千里明驼。花满楼上前轻柔地抚着它们。骆驼极有灵性,感觉得到他的和善,温顺地任他抚摸,还争先恐后地伸过脑袋来,亲昵地舔他的脸。一旁的大汉见了,严肃的面庞上也不禁露出抹笑意,说道:这是沙漠之舟,两位公子请坐上去吧。王怜花老大不乐意:一人一匹么?抬目间恰见白飞飞自一匹胭脂马上下来,她面上的笑容,又是那么温柔,那么可爱。王怜花脸色一沉,睥睨着她。白飞飞冰雪聪明,哪会不明白他的心思?暗地里恨不得食他rou寝他皮,却又生怕他利用蛊虫毁自己容貌,不敢得罪他。当下咬着牙,对那大汉叱道:阶下之囚,还要浪费两匹骆驼么!大汉唯唯诺诺,赶紧牵起其中一匹。于是,王怜花便和花满楼挤在了一匹骆驼上的帐篷中。一块木板巧妙地架在驼峰间,小小的帐篷便搭在这木板上,骆驼行在风沙中,帐篷也随风摇动。两人就像是坐在风浪中的一叶扁舟里,一声声震耳的驼铃,在狂风里听来竟仿佛十分遥远。王怜花眉开眼笑地瞧着花满楼。他的脸,距离花满楼还不到一尺。搭在驼峰上的帐篷,自然小得可怜。他方才偷偷威胁白飞飞的小动作可瞒不过花满楼。花满楼故意逗他:挤成这样,你高兴了?又不是小孩子,一个人待着会怕。王怜花笑道:就是怕啊,这可是号称鬼域的龙城呢。帐篷外,黄沙遮天蔽日。盐丘起伏,宛若白色巨龙蜷蜒腾跃。涉足其间,幽晦难辨东西,俨然是片鬼斧神工的巨大迷宫。夜幕降临,纵然近在咫尺的脸,也渐渐瞧不清楚。快活王似乎急着要回去,竟冒着风沙连夜赶路。沙漠中夜风阴戾,与石龙摩擦后,听来更加恐怖。尤其是风与石中的盐、磷碰撞时,不时闪出诡异的白光,妖风鬼影,好一片凄迷奇秘的惊魂异境!王怜花淘气地压沉声音:玄奘当年记述这里,时闻歌啸,或闻号哭,视听之间,恍然不知所至,盖鬼魅之所致也一边用森森鬼气的腔调吓唬人,一边装出受惊吓的样子,向花满楼身上紧紧黏过去。花满楼揽住他,在他耳边轻声道:有小恶魔在,鬼魅也要退避三舍呢。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狂风的狂号声更凄厉了,就像是妖魔的呼号,一心要攫取人们的生命,撕裂人们的灵魂。两人已浑然不觉。直到前面传来洪亮的呼声。停步扎营停步扎营!狂风已止歇,呼声一声紧接着一声,从前面传到后面。浩浩荡荡的骆驼队,终于完全停顿了下来。但花满楼和王怜花还是被留在那小小的帐篷里,直过了约摸顿饭功夫,才有人来请他们出去。大队人马驻扎,既没有嘈杂的人声,也没有明显的搬运物件声和敲打声。但当他们走下驼背,快活王那豪华的帐幕却已在一个大沙丘后支起,还有许多较小的帐篷分列在两旁。这时,忽有一根火箭划过黑暗的天空,鲜红的火花,射到极高处散开,犹如满天流星火雨──这时第二根火箭又已升起。王怜花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花满楼虽看不到那奇丽壮观的景象,却听见急箭破风之声嗤嗤不绝,还听见远处隐隐似有呼喝狂叫声,一阵阵飘来。他淡淡一笑:大漠漫漫,群雄割据,即便是快活王,偶然也难免有人来一捋虎须的。王怜花喜形于色:看来要有场鏖战了!反正他与花满楼并未真被制住,凭他们的武功,千军万马中亦不会有分毫损伤,他那惟恐天下不乱的性子便忍不住显露出来。却见一人走过来,洒金斗篷,织锦劲装,长身玉立,正是精明剽悍的急风第一骑。花满楼笑道:阁下前来,有何见教?急风第一骑深深一揖道:王爷想劳烦花公子,免去眼前这场兵戈。花满楼未说什么,王怜花先抢着道:王爷与我们赌茶时,声称能保商队出关后畅行。怎地自己行进时,反要求助别人?急风第一骑微笑道:来犯之辈不足为患。只是王爷知道他们虽愚蛮,平素对过往的无争山庄车马倒多有礼让。若当着花公子的面将他们诛灭,未免要使花公子不快。花满楼道:却不知是些什么人?急风第一骑道:是大漠之上声势最强的一股帮匪,为首之人,叫作龙卷风。他们慑于王爷之名,多年来从不敢造次。今日忽然兴兵来犯,实属反常。王怜花道:哦,莫不是因为什么突发变故?看了花满楼一眼,暗忖:他们与无争山庄有交情,难道是为了救七哥而来?他正想着,花满楼已笑问:王爷是怀疑龙卷风来犯,与在下有关?急风第一骑道:花公子一向不喜杀戮,龙卷风来犯,必是不知道花公子在此。他们背后,另有势力挑唆。王怜花道:这么说,挑唆之人必然就在不远之处观望,随时准备与龙卷风彼此呼应,两面夹击。而龙卷风若不战而归,挑唆之人便孤掌难鸣。急风第一骑含笑道:孤掌难鸣,未必就不铤而走险。花公子若肯襄助,后面自然有更加精彩的好戏登场,必不教两位失望。花满楼笑了笑,取出枚香饼,嘱他在露天处焚了。此香甚是奇异,除檀香、降香等香药之外,还用了云母石、磁石、水秀才等特殊原料,又调入待放花卉根部汁液。香烟徐徐,聚拢在夜空中,凝成锦簇繁花之象,映着星月,瑰丽如幻。恰逢此刻无风,烟气久久不散。大漠空旷,虽值夜间,数里外亦可看得分明。香烟遥升天际,意味着无争山庄的人在此。很快,远处号角之声响彻云霄。本在向这边冲杀而来的西域战士,呼哨一声,俱都掉转了马头,兵戈未交,便绝尘而去。王怜花望着急风第一骑的背影,喃喃:快活王竟也能带出这样的弟子不仅比吴明等人看起来顺眼,武功似乎也远胜其他骑士。正说着,急风第一骑已将香燃毕返回,恭敬地请他与花满楼到快活王的大帐中赴宴。沙漠荒瘠之地,这临时搭建的大帐中却金碧辉煌。柔软的盘金银丝毯在辉煌灯火的映照下,色彩变幻流动。花貌丽姬罗衣璀璨,随着弦鼓,跳着古老而魅惑的胡旋舞。左旋右转不知疲,千匝万周无已时。若回雪飘摇,舞走了大漠长夜的清寒,舞出了满室撩人的春意。空气中,rou香、酒香交织。烤全羊外脆内嫩,鲜美诱人。而那黑马奶酒,更不同于常见的色白而浊的凡品,色清而近黑,不仅全无膻气,饮后齿颊间还留有果香,教人腹中暖融融的,说不出的舒服。快活王与白飞飞居中而坐,花满楼与王怜花居右,吴明、韩伶、金无望、独孤伤居左。白飞飞穿着件织金的厚呢长袍,用一根金带束住了她满头披散的黑发,看来就像是沙漠中最美丽的公主。王怜花笑道:想不到身为俘虏,竟也能得王爷如此盛情款待。快活王捋着长髯,悠悠道:本王身边这些人,莫不是受过两位恩惠的,本王若不善待你们,他们难免心生怨怼,本王岂不真要作孤家寡人了?吴明等人顿时面色一僵。吴明欠身道:王爷何出此言?属下等怎敢心生怨怼!快活王笑着注视他道:他俩虽曾在太平王一事上作梗,却对令嫒手下留情。你投桃报李,当日虽一早想到他俩会藏身成吉思汗陵寝,却闭口不言。吴明大惊失色,冷汗涔涔,离席跪倒在地,不敢有一丝狡辩。快活王笑意不减,声音却渐渐冷下来:独孤伤明知他俩仍在快活林,却偏说他俩定已远走高飞,与你倒是不谋而合。王怜花意外地低喃:想不到这两个人倒也有些良心。声音虽低,快活王却听到了,声音更冷:本王门下,都是有良心的。否则你们又岂能享用韩伶的美酒后,又以墓中机关为屏养精蓄锐?他话音未落,韩伶、金无望、独孤伤已全都面如死灰,跪伏在地。花满楼有心求情,却怕反累他们受重罚,只得默然缄口。快活王却朗声大笑,手一挥:都起来吧!本王原是有意给你们偿还人情的机会。你们若都是知恩不报的无义之辈,又怎能为本王出生入死,始终如一?众人既畏且佩,再三叩首方才起身回席。王怜花心中慨叹:这老狐狸不但眼里不揉沙子,且还恩威并施。如此一来,手下之人更要死心塌地追随了。这般御下手段,难怪能纵横天下所向披靡。花满楼举杯敬道:王爷宽慈英睿,晚辈好生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