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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很多外卖单,但大部分都是半年以前的版本。我替你做了查证,一共二十五家餐馆,其中有十一家修改了菜单,有三家修改了订餐电话,还有一家店面易主,已经不开餐馆了。”“这、这么多吗?”何岸没想到他张口就说了一大串,一时反应不及,笔尖僵停在纸页上方,一个字也没记下来,半晌央求道:“你能不能再说一遍?”郑飞鸾便放慢语速,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这回何岸拣了几个关键词,写得极快,笔尖连续划过纸页,沙沙作响。阳光倾斜着照在长吧台上,将笔记本分作明暗两界。窗外一只蝴蝶扑翅飞来,影子落在了何岸的笔尖上。他写字的时候,郑飞鸾就在吧台后清洗刚才用过的滤杯与咖啡壶,等他停了笔,才继续道:“酒店业有一条定律:100-1=0,听说过吗?”何岸摇了摇头:“没有。”“意思是,你提供的服务,如果每一项都让客人满意,得满分。有一项让客人不满意,抱歉,不是九十九,而是零分。你付出的所有努力,都可能因为一个不经意的瑕疵化为乌有。”“但、但这不现实啊……”何岸困惑起来,“客人那么多,需求那么琐碎,就算是久盛也做不到一点瑕疵都没有吧?”“做不到。”郑飞鸾大方承认,“品质这种东西,高要求起来是没有上限的,越趋近完美,需要支付的价码就越夸张。即便久盛这样资本雄厚的公司,也不会在每个细节上都无差别砸钱——我毕竟是商人,讲的是利润最大化。所以,相对合理的一种选择是:你花出去的每一分钱,都应该用在当下最能提升客户满意度的地方。”何岸眼睛一亮,举起笔抢答:“边际效益!”头顶打卷的发梢还跟着颤了颤。“可以这么理解。”郑飞鸾被他全情投入的模样逗笑了,只想立刻给他打个满分。铃兰在旁边诧异地瞪圆了眼睛,连偷偷扒拉蛋糕的小动作都停住了。郑飞鸾进一步道:“具体来说,但凡客人贴身的东西,或者使用频率很高的东西,都应该花尽量多的心思去处理,比如淋浴、热水器、夜灯、外卖单……因为这上面的每一笔投入,都是可以立竿见影换来满意度的。“至于其他东西,比如摆设和装饰品,便宜一点并不会降低体验。尤其落昙镇这样的地方,很多客人就是奔着原生态来的。你们院子里那把手工编的破藤椅,一看就不值几个钱,但我注意到,几乎所有的客人都很喜欢它,加上戴逍做的秋千摇篮,我敢说,你们的院子远比镇上那几家‘网红客栈’有意思得多。”“那为什么客人不来?”何岸想不明白了。郑飞鸾笑了笑,从围裙兜里掏出手机,解锁后轻轻按了几下,调转方向,摆到了何岸面前:“因为你们的宣传分不及格。”屏幕上是落昙镇西隅的地图。在雅闻一条街中段,开业三个月的红莓西点屋有名字,开业九个月的谭氏古法印染坊也有名字,而开业将近两年的青果客栈却只有空荡荡的一块矩形,还被旁边鹊桥客栈和鱼之乐客栈的名字盖住了一半。“唔……”何岸低下头,咬了咬自己的笔尖。好吧,离及格似乎是有点儿距离。他的心思郑飞鸾了然于胸,挑了挑眉头问道:“是不是觉得在宣传上花钱属于歪门邪道?酒香不怕巷子深,只要把客栈做好了,往OTA平台上一挂,自然会有客人来的?”“嗯,有一点儿。”何岸小声应答,脑袋埋得低低的。郑飞鸾笑了起来:“你记住,宣传也是‘做客栈’的一部分。零宣传不是谦虚,是你‘没做好’,名实相副的宣传才是正道。”何岸点点头,又往笔记本上添了几行。郑飞鸾心里还盘桓着一个由来已久的看法,碍于身份问题一直没敢说,这会儿手指轻敲吧台,考虑了一阵子,终于开了口:“其实,青果客栈还有一个比较大的麻烦,就是戴逍。”“戴逍?”何岸猛停了笔。郑飞鸾生怕他误会,立刻解释道:“我不是针对他这个人。我是指,戴逍的性别并不适合当客栈老板。”“为什么?”“因为Alpha天生压迫性太强,而客栈是一个消遣放松的地方。像戴逍那样剃个寸头还成天把纹身露在外面的,起码要吓走一成客人。你让他套件长袖,生意都能好转不少。”“但是,你也是Alpha啊?而且……”何岸竖起手指,指着西点屋慢悠悠转了一圈,“这儿也是消遣放松的地方吧?”郑飞鸾:“……”“你的信息素还是九级,比戴逍吓人多了。”伶牙俐齿的,一点也不给老师面子。郑飞鸾被自己的话绑上了火刑架,尴尬地杵在那儿烤了一会儿,临到快烤焦了,也没想出来该怎么拆何岸的招。倒是何岸,唇角噙着轻快的笑,笔尖在纸上跳动,将关于戴逍、纹身和长袖的内容都记了下来。-这个晴冷的下午,他们一站一坐,在吧台边聊了很长时间。偶尔有客人来到店里,指名想喝郑飞鸾做的咖啡,机敏的收银小妹就会主动挡下来,将单子派给另一位咖啡师去做,以免打扰了老板的私人时光。两个人聊着聊着,话题不再限于经营客栈的小细节,时常发散开去。如果往深了走,郑飞鸾就给何岸讲解一些经济学知识,往广了走,就讲几个发生在久盛的案例,真实而有趣。他懂得多,言谈沉稳,又足够耐心,何岸听得兴味盎然,手掌大的笔记本连翻了四五页。自从离开渊大,何岸就再也没有体会过以极高的效率在短时间内获取大量知识的感觉了。比起一个人在书海里大浪淘沙,有前人领路无疑要舒服得多。而且,教他的人还是郑飞鸾。何岸沉浸其中,那些滋生于情爱的痛苦记忆都在交谈中悄然隐去。仿佛他依然是渊大的普通学生,而郑飞鸾也依然是多年以前,坐在学校报告厅舞台上的那位Alpha先生——要大清早捧着学生证去排队,焦急地踮着脚尖数前方密密麻麻的人头,排半天才能领到一张票,才能挤在无处下脚的过道里亲眼看他一眼的Alpha先生。何岸从没告诉过任何人,那是他短暂的大学生涯里最开心的一天。现在,他似乎巧合地达成了当年的夙愿:与郑飞鸾近距离地面对面坐着,他把学业上的疑惑问出口,郑飞鸾便循循善诱地给予解答。不谈情,不说爱,只讨论那些最理性客观的内容。因为即使是在少年怀春的梦里,他也不敢奢求能得到郑飞鸾的爱。他只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