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言情 - 耽美小说 - 禽兽王朝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8

    灭佛令后,信奉佛教的王公贵族多口出微词,周帝宇文羿遂召高僧至太极殿亲谈佛道,屡令僧人无言以对。末了,高僧玄智越众而出,张目叱视宇文羿:“帝今日罪于佛祖,他日必下地狱!”

    群臣俱噤声,白玉十二旒后的帝王更是面色铁青。而殿中却有一玄衣男子起身行至玄智身侧,一双黑眸里俱是倨傲笑意,却是异常的风神秀逸:他俯身拜于宇文羿身前,“尔等为祸人间,有如魑魅魍魉,神佛若闻,必欲亲身诛之。陛下天子之尊,何辞代行神佛之事?”

    “但令百姓得乐,朕亦不辞地狱诸苦。”宇文羿回过神来,起身断然喝道,“尔等不臣於君,虚耗财富,使披甲不得力战,百姓不得安乐,已致国祸。今日更出此妄言,惧入阿鼻地狱否?”

    玄智自是当庭处死,而满座文武见宇文羿坚决至此,亦不敢再为僧佛求情。十日后,宇文羿亲临京郊焚大安国寺,寺内百余佛像俱付之一炬。寺中僧侣俱被勒令还俗,面上哀惧之色难抑,却畏于帝王身边那个长剑染血的玄衣男子,连哭声都不敢出。

    待到寺中无人,阳渊才收剑入鞘,向宇文羿请罪道:“臣今日轻举妄动,请陛下责罚。”

    “无知僧侣惊扰圣驾,理应诛杀,重源知朕心意啊。”宇文羿伸手止住,却也未扶他起身,“不知罪在何处,再说。”

    “重源剑出慢了,污了陛下清听。”

    宇文羿这才启唇一笑,却仍不肯舒展眉头,环视四周狼藉,面色似有感慨:“朕幼时随母后来此敬香,曾深感此寺恢弘,却不想百年名寺,今朝却焚在朕手中。”

    “佛寺徒受香火,却不及一刀一枪之用,陛下欲一统天下,来日所杀所焚,焉止一僧一寺?”阳渊握住他的手,眼底似乎只有宇文羿一人,“庸碌之辈,才会计较杀一人之过,陛下雄才伟略,岂能纡尊与妖僧计量?”

    “朕怎会计量?”宇文羿恼怒,看见阳渊言笑晏晏的眉目,却又生不出气恼,“朕只觉气绝之言,甚是可怖,若功败垂成,来日魂灵或真的只能堕入阿鼻地狱。”他低低一叹,抬眸看见阳渊的脸,剑眉星目、鼻若悬胆,相识多年、亲如鱼水,抵近而言时他却仍难以自抑地为他容色心魂俱震。他抬起手,抚摸着阳渊的脸孔:“若有此日,重源愿随朕往地狱否?”

    他看见阳渊低垂眼帘,似乎在凝神静思,一时间眼中万千情绪不得辨认,令他亦思绪纷纷。再抬起眼时,那双漆黑如深潭的眼睛已重新浮起笑影,深情凝睇间,却真像是情深义重。

    他吻了吻他的手,一字一句道:“不离心,不相疑,不夺志,给我安身之处.......那阿鼻地狱,我也随阿羿去得。”

    堂中佛像已经尽数焚毁,而他立在佛堂前同宇文羿说话,脸孔映在满天火光中,犹如再生的神佛。

    ,

    阳渊极小的时候,便知道自己在北周是异类。

    他没有出身高贵的阿娘,没有互为援引的兄弟,府邸仪制甚高,却门庭冷落、少有车马,父亲深居简出,终日寡言少语。太祖皇帝故去后,继位的孝悯皇帝性情乖戾,数次在宴会上羞辱父亲,他分明察觉到父亲已经怒火难抑,却还是强作笑容,竭力圆场将此事揭过。

    散宴后,他跟在父亲身后欲直接打道回府,却为一人拦住。父亲对他行了礼:“晋国公。”

    晋国公宇文独,太祖皇帝之侄,彼时虽还未就任大冢宰,却因太祖皇帝遗言为朝野上下深深倚重。他生就一双鹰聿般的眼睛,望向父亲时颇见惋惜之色:“将军曾经也是横刀立马、未尝一败的人物,今朝何故甘为小儿羞辱?”

    “既为周臣,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倒是公爷如此称呼陛下,有失君臣之份。”

    “本公玩笑从弟几句,将军何故较真呢?”宇文独一笑而过,眉眼间却又浮现出不解之色,“将军自诩周臣,那本公便多问将军一句:阳氏乃北齐开国名门,你得尚高钧亲妹,又有军功傍身,已为北齐臂助,何故要背井离乡逃到长安来?”

    “齐无立锥之地,周尚安身立命。叛国叛家之人,不过是期冀能安然终老罢了。”

    “可将军乃当世名将,怎能在长安城中以行猎为乐,本公虽深敬将军,愿以厚禄相养,却也为将军可惜啊。”他目光转而又落到阳渊脸上,惋惜之色更甚,“令公子过几年,也是要入仕的,本公观公子相貌堂堂、目光如炬,将来必贵不可言,若随将军草草一生,岂不可惜了?”

    “公爷何意?”父亲声音微微颤抖,他下意识抓着父亲衣角,心中亦微有慌乱。

    “高钧以为先帝故去,北周军心涣散,遣人夺我弘化三郡。”宇文独眼中笑意更深,“领兵之人乃北齐车骑将军卫灏,将军曾与他一同领兵,想必深知其用兵之策------伐齐,正当派将军啊。”

    ,

    成统元年,北齐进犯,镇远将军阳信败之,次年归,授仪同三司,进位柱国。

    时隔一年见到父亲,府中光景已大不相同,而宇文独已封太师、权倾朝野,对阳信不吝于欣赏重用之色,屡屡厚赏------阳渊很是喜欢太师府送来的一张朱弓,阳信回来后不胜欢欣地向父亲炫耀,并提及自己与宇文独诸子一同游猎之事,向来疼爱他的阳信却变了脸色呵斥于他,严令他不得与太师府来往。

    “为何?”他满心委屈,不知父亲为何如此震怒。

    “宇文独母亲出身不高,虽权倾朝野,亦终将还政于帝,届时党附之人,必死无葬身之地,我出身齐地,更不得自保。”阳信抚摸着他的发顶,低声道,“我在齐地,尚有旁支亲族为重臣,你阿娘更是皇族女子,你生来就同北齐断不开瓜葛......现下战事不休,我尚可以得用风光,可一步行错,你我皆万劫不复------阿渊,你莫怪阿爹管你过多,待你长大了,再来恨阿爹拖累你罢!”

    他阿爹是齐人,他阿娘是齐国的公主。他身上流着齐人的血脉,却偏偏生在了北周。

    他听阳信的话,再不同太师府交往,行猎之时常常一人独行,旁的勋贵子弟对他嘲讽讥笑也按捺愤恨不与相争,久而久之也领略了其中乐趣,以为独身清寂远胜于聚众喧嚣。

    十一岁那年,他独自策马自林中猎鹿,正欲弯弓搭射时却听见后方有人声,怕生事端便勒住马,眼见那鹿跑走。

    他心里含了怨愤,回眸一望却见是皇帝的四弟宁都王,眉目俊朗的少年朝他笑了笑,满身俱是无匹贵气:“你挡到孤猎鹿了。”

    “臣妨碍殿下兴致,有罪。”他低声道,心下竟自嘲般庆幸这深蒙先帝宠爱的宁都王未曾一来便对他口出恶言,“臣这便离开,请殿下勿怪罪。”

    他控缰欲走,身后,宁都王却出言叫住他:“既然遇到了,不妨一同行猎------阳将军可一箭双雕,孤久闻其名,想要领教公子骑射。”

    “从命。”他无谓道,心想宁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