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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乐——曾经告诉过他。然而这个人面上却是没有半分波澜,他目光疏离冷淡看着浑身浴血独木难支的鞠成安,乍一看还有些温柔悲悯。他性格冷漠一向难以接近,沉默如铁亦阴冷如铁。此番置身殿中,却偏偏又置身事外。这证据揭示的太过巧合像是有意为之。李元雍强留鞠成安一方面自有私心,一方面却是自錾陵战后,起了惜才之意。他冷冷看着崔灵襄,陡现怨毒神色。殿中拥挤上百人无人发声。外人只道含元殿其内君臣和乐融融,却不知道刀光剑影血溅五步,转瞬已成生死屠场。殿外韦三绝仍然声音清朗,念着受封将领的名单。一静一动对比鲜明,太过惊心动魄。皇帝将广平王书信伪诏扔在他面前。李元雍一封一封展开粗略扫视,面色愈发苍白。皇帝说道:“做一个皇帝,耳目不可受蒙蔽。臣僚为了邀功买宠,无所不用其极。文臣武将各有私心是人之常情。然而要是有人想将君主玩于股掌之中,却必要杀之而后快。”李元雍声音干涩:“孙儿明白。但是……”皇帝说道:“况便没有这等罪证如山,单凭他当庭抗旨拔刀相向,也留不得他。”李元雍面带悲戚沉默无言。少顷吸了一口气,说道:“皇祖父……”皇帝说道:“你可知你是在为谁求情?”李元雍面色苍白身形颤抖。皇帝说道:“朕知道你在避忌谁。然则做一个皇帝,手握杀伐决断之权,便一定要记得,自己是这个天下的主人,也是这个天下的……奴仆。即使斩断股肱,赐死血脉,也不能妇人之仁,有所偏袒。”李元雍忽然道:“皇祖父,您……也是这般教导我父亲的么。”皇帝眼中厉色暴现,他盯着李元雍说道:“不错。只是……你父亲让我失望了。元雍,你也要……让我失望么?”李元雍紧咬住唇不说话。皇帝看他面有难色难以决断终究是少年稚嫩心肠。皇帝心中暗叹不可cao之过急。然则天下等不得,他也等不得。皇帝说道:“住手。”殿中一滞。皇帝慢慢说道:“狼子野心,岂能容之。鞠成安,朕自然不想当着天下的面杀了你,寒了诸位将士的心。若你能自我了断,朕亦不追究,并有封赏,全了你的名声。若你当真要犯上作乱,朕也成全你。”鞠成安面带阴狠手握弯钩,血液顺着手臂,顺着破碎的铁胄淌落地面。皇帝说道:“动手吧。”鞠成安一振手中长剑,剑锋中映出自己的血红双眼。他忽然嗬嗬低笑,状如被逼进死角无法逃脱的野兽。他腰间金铜鱼符、玉印与绶章在厮杀中早已不知去向。事到如此他无需承认自己罪行累累,他只是品出了几分荒唐,甚至有些忍不住发笑。皇帝猝然发难先赏后杀,为的是给李元雍一个教训。他的生死,不过是增添君王心智的“教训”。纵有满心不甘,又能如何。李元雍愕然看着崔灵襄。崔灵襄目光平静回望着他。刹那所有心思汇成佛家棒喝,似黄钟大吕阵阵撞击他心口。醍醐灌顶他瞬间懂了崔灵襄的心思。他自始至终根本不关心鞠成安的死活。他在旁观他的好戏,他在等他决断。内有皇亲外有权臣。皇亲如广平王者毫不吝啬对他的鄙夷,公然叛乱兵败也未曾掩饰勃勃野心。权臣如崔灵襄等人较量人心,人人不动声色淬炼蝎刺蛛毒,在针锋相对与步步为营中慢慢逼迫。牵一发而动全身。鞠成安死不足惜。然而他跟他都知道,绝不会对鞠成安坐视不理的,是鱼之乐——崔灵襄惯会拿捏七寸狠然出击。如今,他终于拿捏住了他的软肋,要试一试温王的手段了。李元雍涩然道:“且慢。”皇帝静静看着他。李元雍向皇帝躬身作揖,说道:“陛下。鞠成安罪行昭彰,死不足惜。然而此人与广平王多有勾结。广平王将我父亲陵寝夷为平地尸骨无存,更在列祖列宗之前大开杀戒。若不将他捉拿归案,则难以安慰我父亲在天之灵。是以孙儿要用鞠成安,做一个诱饵。我要引出广平王。若不除掉这叛逆,则孙儿此生还有何种颜面,面对先祖列宗,面对我父亲英灵。”尸骨无存这四个字震动了皇帝。皇帝想了想,颔首道:“你说的不错。就照你的意思办吧。”李元雍这才转身,目不转瞬看着崔灵襄,一字一顿道:“来人!鞠成安当庭抗旨该当万死!将他押入刑部大牢,审明案情再行处斩!”他将这祸害抛给刑部,抛还了始作俑者。他要他左右支绌情法不能两全,他也定不能让他独善其身置身事外。崔灵襄平静道:“谨遵殿下旨意。”满殿中刀枪林立依旧鸦雀无声。唯独他二人平静对视,将对方心思看得透彻明白。他知道,他也知道,来的,或许只有一个人。也只会是一个人。第七十六章良辰兴元城。夜。锦帐燃花好,罗帖照梦醒。江湖夜雨十年灯。侍卫以指叩窗长短敲四下。禀道:“大人。长安密令。”萧卷披衣起床,取火折点燃油灯,仔细看着书信。身后有人单手搂住他腰,睡意nongnong:“让本王看看,是胡扯本王逃窜到剑南西川节度镇,还是温王又有旨意,诏令各地节度使派人暗杀本王。——却不是。这是谁……对你如此牵肠挂肚。”萧卷眉心疲惫,落寞无言递过信函。手腕铁链玎珰争鸣。道:“门外侍卫都是你的亲军。每一封往来书函想必早已有人过目。何必这样假惺惺。”广平王看那信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