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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计得出神,没发现温启年已睁开了眼睛,低声问他:“我手上的药,元大夫备下的还剩多少?” 元夕在行囊里翻了翻:“也就两三贴了,不过咱们一日内就能到驿站,到时我再给你配就是。” “不必麻烦了,”温启年打量四周,还是不变的黄沙衰草,只是路上渐起了人烟,两边开始能见到碎布果皮一类的东西,显是近几日过路的人很多,“我不去驿站,等会儿就走。” “什么?那……那你去哪里?”元夕差点把“那钱呢”讲出口,又咽了回去,“初一哥,你伤还没好,不可强自用力,否则落下病根,以后可有的折腾了。” “眼前都顾不上,哪还管得了以后。”温启年没有随身的东西,只元夕背了个小包裹装二人的物事,有些碎钱,还有药膏和几件衣服,“元夕,待会儿我写封信给你,你到了驿站交给那里的驻兵,自会有人给你银两、送你回家,记得问他再把信要回来收好。你救了我,此恩难报,以后若碰到什么难事,从酒泉到金城一路,凡是有驻军的地方,你就将那信拿出来,自会有人帮你。” 元夕听得云里雾里,平素只觉温启年身上画皮重重,看不清真面目,但他刚才那一番话说完,元夕终于发现了裂口,却不敢剥开往里看。 什么样的大人物能差动酒泉到金城一路所有官兵?元夕猜都无处可猜,只凭着直觉拦住温启年咬破手指在衣服上写字。 “初一哥,我得跟着你,你身上还有伤,这些药撑不了多久,我知道怎么配药。况且你不认识路,一个人在这沙漠里怎么走?”元夕握住他的手,“你放心吧,我决不会拖累你的,将你平安送到了我就离开。”这一送可是送到了前线上,元夕虽怕,但一想到温启年可能的军职身份,送到之后除了温启年那一份谢,定会有他手下人翻番给赏钱。况且自己与此等人物同路,就算累点,后半辈子的谈资可够吹了。 “也罢,让你再送我一程,多有麻烦,实在过意不去。”温启年略一想,沙漠变化万状,身边带个元夕的确能省许多力气。到时派人将他送回去,大不了多给他些钱。只是这么一来他就要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免要多费口舌再作解释,还好这元夕虽然贪财,还算通情达理,料想也不会胡搅蛮缠。 两人各怀鬼胎,达成共识,向洛勇提出买下一辆空驴车。洛勇不肯,说既然相逢就是缘分,执意将那车送了他们,还给了几个馒头。 黄沙依然漫漫,温启年忍痛端坐,元夕吃力赶车,两人向越走越窄的一条路去了。 当日御书房内,李纪与李泰相商至夜深,终于决出了策略。李纪带狄耶随军正面与呼揭人交锋,李泰年事已高不便亲征,派他侄子李俭率精锐轻骑深入西域,不求攻城掠地,只求不断sao动后方,动乱前线军心。 第二日上朝一提,圣旨当场拟好,午后李纪就出发了。临出发时,才有人把狄耶绑了来,李纪骑在马上并不下身,让人给狄耶牵马出来。 狄耶本是一副懒懒散散,站都懒得站直的模样,看到那马却倏忽眼睛一亮,流下泪来。那马大眼忽闪也显出了泪光,向天嘶鸣一声就急不可待地奔到狄耶面前。狄耶伸手想摸一摸马鼻子,被绑他的人紧了紧绳索反后退了一步。狄耶回头看向那人,虽面无表情,那人耳边却响起金戈碰撞之声,不由得瞳孔一缩。 “放开他。”李纪无甚感情的声音传来,“马是你的,还是给你。” “王爷有心了。”狄耶脱开绳索埋头在马颈上停了片刻,复抬起头跨开腿干净利落地上了马,对前方的李纪说道。 “你是质子,又是个亡国皇子,我已嘱咐手下这一路上不可折辱了你。只要你乖乖告诉我你们匈奴人到底想干什么,”李纪回过头看他,头上铁胄反射京城春日午后的第一道光,“别说一匹马,就是你原来的行宫,我也还给你。” “王爷说笑了,我们是草原和沙漠的儿子,居无定所,哪来什么行宫,不过就是顶大点的帐篷罢了。”狄耶脸上在笑,但一双灰眼睛里仍闪着冷冷的光,“无论如何,你帮我找回格日班,狄耶向王爷表示感谢。”说罢右手搭着左肩,在马上轻轻巧巧地鞠了一躬。 “不必多礼。无论你的计划是什么,我倒要把你放在身边仔细看看,你远在京城,能和西边的蛮子搞出什么鬼。” 李纪不看他,自顾说完就“驾”得一声,已往前好远了。 狄耶收回右手轻抚马背,脸上笑容无影无踪,两腿一夹马腹也追了上去。 城门口瞬间空了大半。 夜里的沙漠比白日更折磨人,光冷也就罢了,吹也吹不尽的风,直穿过衣服往骨头缝里钻。 还有无数虫子。 沙漠里本来是没有咬人的虫子的,这种东西最是趋利避害,知道人厉害,并不主动进犯。是人住进沙漠之后,要用水,要吃饭,要用油,才开始有了飞虫,一年里也就活两三个月长,所以格外拼命,势要让人不痛快。 元夕自小就待在沙漠,身上每天都涂防虫的药油,久而久之腌渍入味,光着跑也不招虫。温启年就惨了,身上有没长好的伤口,晚上因为伤口痛又爱出汗,两样都是虫子的最爱,折腾了大半宿才浅浅地睡着了。 元夕确认温启年已睡着了,才下了驴车开始擦身子。 浑圆的月亮直直照在头顶上,凛风一个劲地作妖。元夕刚脱了衣裳就觉出冷来,又不敢回车上擦,硬着头皮抹掉身上的汗裹着沙尘形成的一处处泥印子。 旁边不远有一汪水,他灌满了两人的三个水囊,想着要饮水明日一起早再去打就是,今晚先拾掇干净,后两天赶路,还不知何时能再擦个澡。 借着明亮的月光,他看到温启年在睡梦中也皱着眉头,时不时抬手挥去耳边嗡嗡作响的小虫。 天上满满都是星子,齐齐闪着光芒,都没有元夕印象里温启年那双眼睛好看。他心里软得一塌糊涂,觉得温启年真是可怜,受了伤,还要赶去打仗,路上难得清净一晚,还睡不安稳。他快速穿上衣服,靠在驴车旁边打亮了火折。 虫子生性都喜光,全往元夕手中飞去了,一靠近就被烧得焦透,但仍飞得前仆后继、义不容辞。 温启年先是感觉耳边清净了许多,又闻到了一股烧焦的味道,还没清醒,尚自以为在军帐之中,敌方偷袭点火,马上弹了起来大喝一声:“什么人!” 元夕被吓得不轻,手腕脱力险些烧到自己,颤巍巍地把火折子举高了点凑到温启年面前:“初一哥,是我,元夕,你被梦魇住了?” 温启年叫出来就发现不对,才想起来自己是在一片没有前路也没有退路的荒原之上,身边没有千军万马,只有个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