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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键,门外却忽然传来清晰的脚步声。 那人逆着光,面容看不清晰,身形却是极为熟悉的。 他一个人,用一种近乎闲适的姿势走进飘着腥臭的废旧厂房,就像明星走在星光大道上一样。 子青将手机往身后一藏,仰头,毫不惧怕地瞪着他。 “子青,别这么看我。”那人摆了摆手,笑道,“你的眼睛很漂亮,可是被你盯久了,恐怕会丢了魂。我可不敢尝试。” “石诺,你什么时候这么多废话了?”子青冷冷地说。 “对对,不废话,那我们直说。”石诺耸耸肩,“把他给我。” “不可能。”子青回答得直截了当,且带三分讥诮,“而且你大可以浪费时间,香山现在耽误一分钟都有生命危险。” 他故意把话说得严重,一来为了震慑石诺,二来,他咬咬牙,希望电话那头的严冬没有忘记他的手机有GPS定位功能,尽快赶来救他。 “是么?这么严重?”石诺问得随意,仿佛英国人日常见面寒暄天气,“他得了什么病?” 子青牙咬的更紧,仿佛石诺在他唇齿之间,再狠一点就可以把他腰斩,永绝后患。 “你难道不是知道他重病才来的?”子青嘲笑他明知故问。 “哦,还真不是。”石诺却很坦然地摊手,“我查了半年,只知道他重病,却不知他什么病。你懂的,子青,他有没有跟别人上床,我最清楚。既然你隔三差五在他那里留宿却毫无肢体接触,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你们有秘密。更何况一个医疗小组四五个人,每两个星期往这里飞一次,还有专车接送,我不起疑怎么可能?不过,不清楚也没关系,你看,我这不是来问你。” “不好意思,我不打算告诉你。”子青将叶香山抱紧,发狠道,“石诺,香山情况危急,你最好快滚,否则……” ”否则什么?我会愧疚还是你会愧疚?“石诺忽然沉下脸,用一种近乎残忍的声音说道,“说实话,不管谁愧疚,我都很期待。” 子青一怔,继而讥讽地笑了起来:“原来这就是你所谓的爱,真是伟大。” “承让,子青。”石诺冷笑,“你对严冬只会比我更卑鄙。” “石诺,你胡说什么!”子青忽然挺直了身子,试图用自己的身体阻止石诺的声音字句不要飘进手机听筒里。 莫名的恐慌情绪涌上心头,他如此了解严冬,他知道他会一直保持通话直到救出自己为止。 可只有这一次严冬,挂电话,我宁可不要你救! “我哪里胡言乱语?”石诺借着他的慌乱,小心地控制着距离,往前走了几步,笑道,“你打着给旭明报仇的旗号却算计着不相干的人,嗯……我若告诉你旭明车祸的真相让你报了仇,只怕你也不肯收手。” “真相我很清楚,用不着你再重复。”子青凶狠地瞪着他,恨不得立即缝上他的嘴。 “嗯,你听到的所谓真相是哪个版本?可信度?”石诺失笑,“子青,不如我们做个交易,我告诉你实打实的真相,将证据一样样摆在你面前,你将香山给我,如何?” “我说过了,我很清楚,我不想听。”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真的?”看着他满脸阴霾,石诺已然达到目的,然心情大好,也不打算再捉弄他,于是笑容绽得更开,语气却冷到极点:“太遗憾了,既然软的不行,没办法,我只能硬抢了。” 说着,他猛地迈出一步,伸手便要将叶香山抓进怀里。 可前进的脚步也不过到此为止了。 他低下头,一把枪正冰凉地顶在他的小腹。 子青的射击是香山的父亲教的,天赋极佳,百米外尚且能够射中,何况此刻咫尺。石诺几乎可以预见到,子弹射出时,自己的皮肤烧灼着爆裂,肠子顺着炸开的伤口血糊糊地流出,那一地的狼狈和恶心。 但他竟然毫不害怕,反而很是无奈地揉了揉额角,道:“子青,你以为我想做的事,是一颗子弹能阻止的?” “当然是。”子青仰头看着他,那眼睛里竟然微微有丝笑意,“不过不是对着你,是对着他。” 话毕,他调转枪口,重重地抵在了叶香山眉间。 “呵,”石诺冷眼看着黑洞洞枪口,不无讽刺道,“我刚刚不是说得很明白么?我一点也不在乎他的死活,反而很好奇他死了会是什么样。” “那我就来帮你一把。”子青用肩膀支撑住叶香山的头,将枪口更深地抵住几分,手指轻轻勾住扳机。 “你下不了手,程子青。”石诺的声音非常冷硬,仔细听来,仿佛有丝极力掩饰的颤抖在里头,“你不是一向维护他的的吗?况且你在这里杀了他,走出这个厂区,就会有人杀了你!” “不,不会有人怀疑是我杀了香山,别人只会怀疑你。而且,”子青搂紧叶香山的肩,像情人般用下巴磨蹭着他的头顶,“香山也不会怪我,他说,他的命交给我。” 他抬起头,平平淡淡地看了石诺一眼,然后轻轻笑了起来:“伤口大约……很丑。” 接着,指尖勾动,略微沉重的扳机被叩响。 “砰——” 枪口逸出子弹射出后特有的硝烟味道,在静寂无声的空间里不断扩散,再扩散。 子青松开五指,他虽然学过射击,但至今都未习惯握枪的感觉。刚刚射出子弹的枪口还留有摩擦的热度,他几乎嫌烫手般,任手枪掉在地上。 然后他转过头,眉心微皱,很是有些不满地盯着被石诺捏紧的手腕。 “很疼。”他瞥了石诺一眼,眸光中带着三分属于胜利者的笑意,“请放手。” 石诺却并没有动作。 他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盯着打在远处墙上的子弹。 心脏在刚刚那一刻几乎停止跳动,在近乎窒息的片刻间他做出反应,猛地抓住程子青的手,将他的枪口抬高。 可自己明明觉得,就算他死,自己应该也不会很难受的。 毕竟他也曾眼睁睁看着自己在别人的枪口下挣扎,那冷漠的眼神知道现在都仿佛带着冰冷的射线,在每个辗转的夜里将自己灼伤。 他想,自己应该盼着有这样一个机会,可以以牙还牙,但为什么,他狠不下心? “石诺,他没死。”程子青转了转自己的手腕,“放手吧。” 于是石诺仓皇地放开了手。 “你满意了?”子青问。 不,他不满意。 可不满意什么,他说不出。 他想,自己大概要用很长的时间来梳理自己的心情,但不是现在。 外面传来汽车引擎的躁动声,有人跑动,还有人在大声呼喊着子青的名字。 是严冬来了。 石诺回过头,有些迷茫地看着门外,却只迎面撞上剧烈阳光。 “快走吧。”子青说,“你的人应该都被严冬料理了,否则他不会这么大张旗鼓地搜寻。如果被他抓到,你猜你会怎样?” “你在可怜我吗?”神使鬼差,石诺竟冒出这样一句。 “你说呢?”子青满不在乎地笑笑。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