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绿浓
话说到后头,她已忘了要压低声音,直听得桂mama忍不住捂耳,又急急伸手去捂她的嘴。 绿浓不悦,连忙去掰桂mama的手指,可她越是用劲,桂mama便捂得更紧,似要将手粘在她嘴上才好。 初夏午后的日光照在母女二人身上,像镀了层金光,衬得桂mama一张脸白如霜雪。 她是真怕了自己这不听话的小女儿,再不敢任她妄为。 桂mama死死不肯松了手,只贴在女儿耳边小声道:“九小姐是个庶出的,将来的前程都握在太太手里边,你跟着她能有什么出息?过去太太将你打发到了这,那jiù shì 为的叫你长长记性,切莫在潇湘馆里作得意样,迟早还是要将你调回八小姐身旁的。” 绿浓不高兴听她老生常谈,烦躁地皱起眉头,一口咬在了桂mama的虎口上。 “你这丫头!”桂mama低低痛叫一声,缩回了手。 绿浓擦着嘴角,恨声道:“我同八小姐一道长大,原jiù shì 同玉紫柳黄几个不同,我怎么就不能得意?” 她年纪不小,又跟着朱婆子混了好一段时日,有些事早早心中有数。 因她只比谢姝宁大一点,生得也好,所以自小jiù shì 被当做谢姝宁未来的陪嫁丫鬟。 这陪嫁的丫鬟,虽说是丫鬟,可那都是为了将来自家小姐嫁做人妇怀孕后,不便伺候姑爷时,用来固宠的。 以她的姿色手段,再加上生母桂mama又是太太身边得力的婆子,她来日想抬个姨娘再生个儿子,那简直jiù shì 易如反掌。 她小,可不代表野心也小。 不等桂mama开口。她就又说了起来:“而今我在瑞香院里得脸得很,我何必再去潇湘馆里舔她的臭脚!” 桂mama气得面色铁青。 她在内宅混迹多年,心中清楚即便母女俩人此刻所在的地方偏僻,边上也无人,可这并不能代表隔墙就没有耳朵。 绿浓口中的话若被有心人给听见了,就算她再怎么求情,想必宋氏也绝不会松口。 她骇极,但仍忍耐着,再次拉住了绿浓的手,好声好气地劝慰道:“阖府都知道你是我的女儿。太太也是看着你长大的,只要你讨了八小姐的欢心,将来该是如何还是如何,你就不能忍一忍懂事些?” 惹了谢姝宁不快,于她们能有什么好处? 桂mama是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也不能明白自己这小女儿究竟在想些什么。 绿浓却也懒得再听她的话,跺着脚将手抽出来。“娘你别管了!我又不是孩子。心中有数着呢!” “你可莫要胡来呀!”桂mama从这话里听出了些微苗头,顿觉不妙,忙喝了句。 可绿浓却只是翻个白眼,忙不迭地逃离了她。 桂mama摸着自己手上的牙印,连连叹气,捶胸顿足。 屋子里的谢元茂。亦是不断地唉声叹气着。 躺在床上的女童仍不见苏醒mó yàng ,面色却似乎越来越难看。 鹿孔为其把了脉,又仔细看了看她手臂上的淤青跟肩头的伤,摇摇头道:“手臂上的倒像是被掐出来的。可肩头的红印子却是不得而知。不过六爷跟太太放心,九小姐的身子并无大碍,突然晕过去只是因她气虚罢了,开两幅药吃了,也就无碍。” 谢元茂听了却不敢放心,追问起来:“当真如此?那她为何浑身冒汗?” 鹿孔迟疑着。 过了会,方徐徐道:“有些话小的不知该说不该说。” “有什么话,鹿大夫但说无妨!”谢元茂闻言便知事有蹊跷,忙道。 鹿孔这才微微点了点头,又侧目朝着躺在床上的谢姝敏看了眼,轻声道:“依我看,九小姐这会其实已是醒了。” 谢元茂大惊,“可她明明还昏睡着!” 若醒着,为何他们连声唤了几回,也没有任何动静,甚至连眼皮都不曾掀一掀。 鹿孔打开药箱,一边往里头取东西出来,一边说道:“九小姐这mó yàng ,我过去在延陵跟随师父做学徒时,也曾见过一例。那家的小姐也是这般,身上时有淤痕出现,吃了许多药也无用。后来众人才知,原来这根本就不是病症,而是沾了脏东西。那家遂请了得道的道长来做法驱邪,结果道长果真从那家捉了只小鬼出来,那小姐也平安无事了。她后头曾说,昔日我们在她床前说话,她都能听见,只苦于开不得口。明明清醒,却动不了也说不了话,这mó yàng ,岂不是就同如今九小姐的,像极?” 人人怕鬼,心虚者尤甚。 听到脏东西几字,谢元茂愈加肯定了几分自己心中cāi cè ,两眼瞪大,“竟真有这样的事?” 鹿孔面露难色,斟酌着话语:“若非亲眼所见,我也是断断不信的。” 谢元茂神色凝重地看了眼宋氏,问道:“夫人如何看?” “试一试,倒也好。”宋氏听了鹿孔说的事,也觉得心有余悸,“就算不是中邪,也算是祈福了。” 谢元茂听了这话觉得舒心了些。 俩人就送鹿孔出去,让人候着他开了药方,再让车夫送他huí qù 。 谢姝敏一直未醒。 傍晚时分,丫鬟煎好了药与她喝了,可她仍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谢元茂念着鹿孔说过的话,悄悄同宋氏商议,“京都的道观里聚着的大多是骗子,请寺里的大师来诵经是不是更好些?” 况且,若真是三老太太,兴许念些往生咒超度一番,就好了也说不准。 宋氏当然不会在这事上说不好。 谢元茂就道:“普济寺的戒嗔大师德高望重,若能请得他来,想必最好。” 思来想去,也的确只有戒嗔最靠谱。 夫妇二人就将这事定下了,决定次日一早就让人拿着名帖上山门去请人。 择定了这事,谢元茂长舒一口气,这才想起自己白日里惹得长女大哭了一场,心下微有内疚,又不便拉下父亲的脸面亲自才去道歉,就让厨房里特地做了谢姝宁爱吃的几道菜,单独送去了潇湘馆。 宋氏知晓,暗地里嗤笑了声,也就随他去,自己则趁夜将瑞香院里的丫鬟婆子聚到庭院里。 众人隐约知道今日出了大事,却不知究竟是什么事,此刻见她兴师动众的,皆惴惴不安起来。 天上星子冒头时,人便聚齐了。 宋氏开门见山,点了谢姝敏身边贴身的几个丫鬟婆子出来,一言不问直接便斥她们玩忽职守,罚了三个月月钱银子。 绿浓在其间听到被扣钱心中不悦,但转念想想这回定然是成了,遂展眉。 然而她并没能高兴多久。 依次将瑞香院里的人敲打过一遍后,宋氏就让众人散了,单留下了绿浓。 将人带进屋子里,却没让桂mama入内。 绿浓陡然慌张起来。 卓mama则从潇湘馆赶了来。 宋氏问她,在瑞香院,可是呆得不tòng kuài ? 她愣了愣,一时间不知自己是该摇头还是点头。 怔愣中,宋氏又问了一遍。 绿浓忙摇头。 宋氏叹息,忽然说起别的事来:“那日三更时分,你进九小姐内室做什么?” 绿浓闻言慌慌张张地抬头看了眼卓mama,霎时汗湿背衣。 那天夜里,她分明仔仔细细看过了,卓mama睡得雷打不动,她怎么会被发现? “奴、奴婢只是进去……进去瞧瞧九小姐睡得好不好……”她支支吾吾撒着谎,漏洞百出。 宋氏心一酸,绿浓从小jiù shì 她看着长大的,幼时活泼讨喜,而今怎就成了这幅mó yàng 。她伸指揉揉眉心,旋即摇了摇头,“九小姐屋子里丢了一串南珠项链,一枚上等玉石雕成的扇坠子并几粒金珠……” 绿浓打了个寒颤。 这些东西,可不都是当初谢姝敏取了让她去当了换银子买香的吗? 普通劣质的香,是决不能用的,要买好的,自然就缺不了银子。 她听着宋氏将那些物件一一派出来,听得懵了。 就在这时,卓mama不知上哪儿取了只匣子出来。 匣子打开,南珠项链,扇坠,金珠……皆在里头静静卧着。 绿浓瞠目结舌,耳畔听得宋氏道:“当铺的掌柜亲自认了画像,那画像上画着的人,正是你。” “太太!太太这不是奴婢做的!真不是!”背脊生寒,绿浓一把扑过去抱住宋氏的小腿,大喊起来。 可物证人证俱在,她哪里还能分辩?何况这事,的的确确也是她做的! 喊了几声,见宋氏没动静,她慌极了:“是九小姐,是九小姐让奴婢去当了的!” 宋氏 mò ,随后扶了她一把,幽幽道:“你怎成了这般?九小姐才多大,她怕是连当铺是做什么的也不知,哪里就能叫你去当了这些东西?” 绿浓大哭,“太太,奴婢绝没有一句假话啊——” 可她越是分辩,越无人信她。 宋氏松了手,吩咐下去:“来人,把绿浓关起来。” 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就走近来,绿浓拼命挣扎,可她哪里挣得过她们,一把被汗巾子堵了嘴,给拖了下去。 宋氏别过脸去,心中失望透顶。 消息传到潇湘馆,已近夜半。 谢姝宁还未入睡,候着卓mama回来。 卓mama进门便说了句事成了。(……) ps: 还有一更,稍晚~等不及的亲明儿来看~~早些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