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 打脸

    蔷薇闻言，扭头去看她，只觉得眼前小小的女童面色奇冷无比，叫人口中想说的话再不能当着她的面吐露出来。

    “是，奴婢这便去。”蔷薇咬了咬唇瓣，躬身退了出去。

    宋氏跟桂mama还在回来的路上，等到蔷薇lí qù ，屋子里便只剩下了谢元茂跟谢姝宁父女俩。

    来时的路上被冬夜的冷风一激，谢元茂这会酒意愈发上涌，迷迷糊糊地睡在炕上，似是惊雷不醒。谢姝宁看他两眼，轻声叹口气。父亲对她而言，一直都是复杂又lěng mò 的。幼年时的疼宠早就在岁月的长河中一点点被磨灭了。回忆起往事，她却忽然觉得有些陌生起来。

    父亲对陈氏母女的偏爱，如今想来竟仿若隔世。

    想着，她神色萎顿下来，嘴角艰难扯开，露出个似嘲讽又似wú nài 的笑。

    “噼啪——”

    灯芯猛地炸了一下。

    响动惊醒了沉思中的谢姝宁，她张惶回头，偏巧便撞见李mama正撩帘入内。

    “八小姐，奴婢听说您回来了，怎地不回自己屋子去？”过了一夜，李mama面上的红痕早就消了，此刻她一如既往地笑着，“奴婢特地给您温了甜汤，huí qù 了用些可好？”

    伴随着李mama的说话声，谢姝宁面上带着的张惶一点点隐去，转瞬便又成了一副粉嫩小儿mó yàng 。

    她端坐着，一手搭在谢元茂的袖上，一手指了指桌上搁着的油灯，道：“灯暗了。”

    李mama一怔，旋即便回过神来，也不在乎谢姝宁未曾接她的话，立即便应了声“嗳”，快步朝着桌子走了过去。走至桌前，她取了剪子来去理灯芯，一边轻声同谢姝宁道：“六爷睡了，八小姐不若也同奴婢huí qù 歇着可好？míng rì 一早奴婢再领着八小姐来寻六爷。”

    她以为谢姝宁小孩子家家，喜缠父母，所以这会才不肯离开，可哪里知dào xiè 姝宁内里却根本便不是个孩子。

    “你huí qù 吧。”谢姝宁半垂着眸，“我同爹爹说定了，今夜便睡在芝兰斋的上房里，等桂mama回来我便在暖阁里歇息。”

    李mama听了这话，顿觉头疼不已。

    先前送了谢元茂回来的两人走后便立刻去将事情禀了给陈氏，陈氏知道后就立刻派了李mama来。而她自己则拖着宋氏jiejiemeimei的说起了话，阻一阻宋氏的脚步。宋氏自是不愿意搭理她的，可陈氏惯会装柔弱，一番哭诉，登时便叫宋氏没了法子。

    宋氏是江南女子，说话轻声软语，可骨子里的性子却并没有面上那般软弱。

    反倒是她自小便被哥哥娇宠着长大，哥哥又是那样大喇喇的性子，以至于她甚少同陈氏这样的人打交道，这会遇见了，就像是百炼钢撞上绕指柔，全无逃脱之力。

    这可不是好事！

    一旁桂mama看得着急，可主子说话，哪里有做下人的插嘴的份。

    这时，若是江嬷嬷在，可就好了。

    她兀自感叹之际，李mama却已经到了想要强行将谢姝宁抱走的时候。

    真真是难缠的小东西！

    李mama赔着笑脸的时候，仍觉得面上火辣辣地叫她难堪，她远不愿意搭理谢姝宁，可却只能想尽法子留在其身边。一想起来，李mama便觉得像是吞了只苍蝇一般叫人恶心。

    “八小姐您听奴婢说……”

    “你还不走？”谢姝宁厌恶地打断她的话，“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

    李mama僵着脸皮，忍气吞声，“自然是八小姐您说了算。”

    就算面前坐着的还只是个小孩，可主仆有别，尊卑有序，岂是她能僭越的？李mama咬着牙，眼珠子滴溜溜转悠起来，略一想便道：“那奴婢先行告退。”

    “嗯。”谢姝宁摆摆手，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李mama便扭头快步出了门，可出了门她却站定不动了。等了一会，蔷薇端着醒酒汤的身影便出现在了眼前。李mama轻哼了声，敢上前去一把抢了那碗醒酒汤，而后指使蔷薇道：“八小姐方才说困了，你快去将她安置下吧。”

    蔷薇心中不忿，想着凭什么这也叫我做那也叫我做？

    可是不做又怎么敢？她忍着脱口便要冲着李mama骂出去的老刁奴几字，木着脸打起帘子进去。

    “小姐，暖阁里的铺盖今儿桂mama都已经备好了的，奴婢这便领您过去吧？”

    谢姝宁微微抬头，只见蔷薇两手空空，登时明白过来。她在炕上站起身，展开双臂道：“你抱我过去。”

    蔷薇正要上前为她穿鞋的动作便一顿，仔细估量了下谢姝宁的身形，再看看自己细细的胳膊，差点便要骂娘。过去也就罢了，如今她哪里还敢抱这小祖宗？若是一不小心摔了，她这条命不也得搭进去？

    场面一时间僵持住了。

    外头守着的李mama左等右等，jiù shì 不见里头有什么动静，又冷又恼，不由也急了，索性直接便唤了人进去便想要将醉醺醺的谢元茂搬走。这回李mama也不将谢姝宁放在眼里了，左右将来也jiù shì 个庶出的，有什么大不了的！没得好声好气地将她给惯出了毛病，真将自己当什么老子了！这么点大的孩子，指不定将来能成什么mó yàng 呢！

    李mama便看也不看谢姝宁，只让人去扶谢元茂。

    谢姝宁见她竟敢这般肆意妄为，这下子也顾不得旁的了，一溜下炕捡起自己的小靴子便大力往李mama脸上砸。她人小，lì qì 却不小。又在恼恨之中，一下子竟也打中了李mama的正脸，鼻子上霎时便现出了个黑乎乎的鞋底子印，上头还湿漉漉的，带着雪水。

    虽不怎么疼，可mó yàng 却狼狈之至，屋子里的一众人便都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谢姝宁更是只着袜子站在地上，仰着头冷笑，“kě è 的刁奴，你才说要走，这会怎的却又带着人回来了？我瞧你眼里根本便没有主子！”说完，她又面向被李mama唤进来的那两人，从牙缝中挤出话来，“都给我滚出去！”

    “八小姐你——”李mama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只奋力去擦面上脏污。

    谢姝宁往前迈一步，声音软糯，话语却冷厉：“你不过一个婆子，我若是不喜你，míng rì 便能让人将你发卖了！你这把年纪虽说大了些，可若是不要银子把你丢出去，指不定还有人抢着要。你丈夫也容易，指个年轻丫鬟给他，他难道还能来为你求情不成？”

    李mama被唬了一跳，惊疑不定地退后一步，脱口尖叫：“你是什么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