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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也没等到她,他烦躁地想杀人,猜想她应该是又犯倔了,搭船只回了相逢之地。 不然的话,这件事怎么都说不通。 或许,她已经在码头留了回话。念及此,他再次去了码头。 远远地就看到,她坐在他留口信的石头上,头上、斗篷落了一层积雪。 那样子,像是无家可归的小狗:惨兮兮的,无辜,懵懂。 她根本就没发现他留下的口信。脑子不转了,且成了睁眼瞎。 但是,她在等他。 站在她面前的中年男子,自说自话,面容猥琐。他所有的火气有了宣泄口,一脚把人踹到了水里。 拉着她走到马前,留意到她发热得厉害,那件斗篷已经湿透了。 他把斗篷扔掉,她捡起来,抱着不撒手,眼神单纯又执拗。 他一下就心软了,由着她,所有埋怨数落的话,都不打算说出口。 当晚,他们住进福来客栈的上房,她彻底撑不住了,病倒在床。 幸好,他来扬州的目的就是为了请严道人给她诊治,去掉病根儿。那时候,严道人担心他把自己活活折腾死,败掉圣手的盛誉,便在一个道观住下,每隔一两个月相见一次。 严道人给她把脉之后,看他一眼,说这可真是人以群分,你们真以为身子骨是铁打的么? 她着实病了数日,小脸儿苍白,眼睛显得特别大,眸子特别黑。 那期间,一直住在客栈。他借用厨房一个灶台,每日给她做清淡、温补的羹汤,一如她照顾他的时候。 起初几日,看得出,她特别难受,昏睡中双眉紧锁,不断地翻来覆去,但是一声不吭。 夜间,他守在她床前,不时给她盖好锦被。 第四天,她醒来,问他:“我睡了多久?” 他照实告诉她。 她抿出一抹虚弱的笑容,底气不足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他心头起了涟漪,把她揽到怀里,“快点儿好起来,我等着娶你呢。” “嗯。”她犹豫片刻,手臂环住他,把脸埋在他肩头,“就这样,让我睡一会儿。” 他长久地抱着她,拍着她的背,手势从生疏到娴熟。 那段日子,两个离经叛道的人,大病小灾不断。不可思议的是,他竟有一种相濡以沫之感。而在成婚之后,却过得一团糟。 . 蒋徽走下楼梯,到了董飞卿面前,把手里的两个墨玉扇坠儿拿给他,笑盈盈问道:“怎样?” 董飞卿接到手里,仔细看了看,颔首一笑,“不错。” “没走眼就行。我们走吧。” 两人到了街上,董飞卿说道:“不早了,去福寿堂坐坐?” 蒋徽蹙眉,“不。你自己去吧。” 董飞卿笑问:“你放心么?” 福寿堂是生性放浪之辈的天堂:有活色生香的美人,有一掷千金的赌局,有寻常官宦之家都很少上桌的美味佳肴。正人君子从不会涉足。 蒋徽横了他一眼。 笑意到了他眼中,“福寿堂老板欠我点儿东西,随我去拿。” “什么?” “人情。”董飞卿对她偏一偏头,“走吧,到了那儿,你能见到两个熟人。” 蒋徽被勾起了好奇心,走在他身边,“是谁?” “谭孝文,蒋国槐。” 一个是谭家独子,一个是她的生身父亲。 蒋徽挠了挠额角,思忖片刻,明白过来,“他们进福寿堂容易,出来就难了吧?”他要讨要的人情,定是让福寿堂的人设圈套,整治谭、蒋两家。 “没错。”董飞卿对她眨一眨眼,“给你找点儿乐子。你要是想手下留情,早跟我说。” “与我无关。”蒋徽顿一顿,很务实地道,“我们去了,吃喝不用花银子吧?你要是又去那儿花钱,我跟你没完。” 董飞卿哈哈一笑,“放心,喝杯茶、转一转就出来。把我当什么人了?” 蒋徽放下心来,嫣然一笑。 走出去一段,两个人雇了代步的马车。 董飞卿搂着她,跟她咬耳朵,“我忙前忙后的,又这么听话,你能不能犒劳犒劳我?” 蒋徽面无表情,当没听到。 “嗯?”他索性咬了她耳垂一口,微声道,“何时我开荤了,别忘了这事儿。” 蒋徽推开他的脸,仍是面无表情。 他不难察觉,她是在强作镇定,不由低低地笑起来。说心里话,他挺爱看这样子的她。 蒋徽咬了咬牙,伸手要掐他。 他连忙把她双手拢在掌中。 蒋徽没好气,“才说过不着急,怎么又开始念叨了?你当这是老和尚的经文啊?” “想起来了,就提两句。”董飞卿摩挲着她面颊,“凡事都一样,应该是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你倒好,先给我珍馐美味,随后是粗茶淡饭。到眼下,索性把我饿起来了。有你这么祸害人的么?” 蒋徽拧了他嘴角一下,明显不自在起来,“闭嘴。” 他笑得更欢实,过了片刻,商量她:“等跟前的是非过了,我们去一趟沧州怎样?” 蒋徽斜睇着他,因为恼火,明眸烁烁发光。这人又开始了,想一出是一出。 “筹备婚事到成亲当日,你多乖啊。”董飞卿颇为怀念,“我也没让你生过气吧?那边是我们的福地。过一段,真该再去一趟,找找……” 他语声顿住,不再往下说。 蒋徽忍不住问:“想找什么啊?” 董飞卿只是笑。想找回的,是他千娇百媚的小新娘。虽然好景不长,但是有过。 他们给彼此的感受,很有点儿自云端跌入泥巴地的意思。 他不甘心。 第25章 婚前(6) 福寿堂占地颇广, 划分为几个偌大的院落, 前面常为富贵门庭办各种名头的宴请, 后面则是富家子弟一掷千金的所在。 老板姓邱, 四十岁左右,中等身量, 笑容爽朗, 双眼透着精明。与董飞卿的渊源, 始于前年冬季。 他名下不止福寿堂这一桩买卖,常亲自到外地拓展财路。 前年, 在福寿堂赌坊出了几个输得倾家荡产的赌徒,回过神来, 最恨的是自己手欠,其次恨的就是他, 扬言迟早要了他的命。 出行期间,诸事不顺, 索命的有之,劫财的有之,不是伤财,就是随从挂彩。不敢报官, 急赶急地请就近的镖局护送, 镖局明知是肥差, 却婉言拒绝。 终归是运气不错, 辗转得知董飞卿进了镖局, 连忙派人传信, 愿意付重金请董飞卿受累与自己回趟京城。 没几日,董飞卿就和几个人到了他面前,说巧了,正要去趟保定府,能捎上你,我多走一段,送你到涿郡,没工夫进京。银子就算了。 到了涿郡,就能大摇大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