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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签字。 苏哲大笔一挥木禾文具就可以多活一年。就这么简单的事情,出门前黄经理握着我的手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能出差错。 派我来总部并不是因为我在木禾文具的地位很高。我只不过是木禾文具财务办公室一个很普通的小会计,还是在试用期的那种实习会计。因为我刚来没多久还不熟悉业务,所以分配到的任务很少,所以是整个财务室最清闲的人,所以被赶来跑腿找苏哲签字。 结果就是眼前这幅光景。 我看着苏哲的眼睛略一点头:“是。我是木禾文具的,财务处的会计。” 苏哲干脆闭上眼,头很舒服地倚在靠背上:“先放这儿,我过后再看。” “黄经理说这份企案很急。而且您已经看过了,签个字就行。” 他仍是闭眼,一副闭目养神的安逸样子:“我说过一会儿就过一会,我很忙,你进门之前我一直在忙,现在我很累。” 很明显他是在找茬。他撒谎,刚刚他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还在转椅上无聊地转了好长时间。我承认我刚刚进门之前透着半掩的门偷看他看了好长时间,不过对天发誓我那是紧张,没有什么猥琐的心理在里面。 很明显我刚刚让他不高兴了。不过也不能因为他不高兴我就完不成任务,要是搞砸了说不定连好不容易捞来的饭碗都得砸了。我没动,硬着头皮站在那里猛盯着他看:“请苏总签字。” “出去。”声音不大,却有些不怒自威的意思在里面。我瞄了眼他的办公桌,伸手在他的笔筒里抽了一支钢笔,拧开笔帽,“啪”得一声把那支看起来就不便宜的钢笔拍在他眼前。我用的力气不小,几小滴黑色的碳素墨水自笔尖溅到油亮光洁的实木办公桌上。他睁开眼看着我,我直视他的眼睛:“签字。” “哦?”他突然笑了起来,两条腿终于舍得在办公桌上拿下来。从桌子上抽下来的腿随意地交叠着,他伸手拿了文件夹,目光却转向我:“还头次有人敢这么对我说话。是你们黄经理这么教你的?” 我抿着嘴正想着措辞,他突然在我手底下抽出那支还被我用手掌压着的钢笔,低头在文件上签了字:“以后不要乱碰我的东西,你知道这支笔是你几个月的薪水?” 接着他在我手里拿走了笔帽。我也把文件夹抱在怀里。他突然问我:“你工号是多少?” 连名字都不问,直接就是工号。很明显这是要找我秋后算账,我要是真的告诉他那就是我高舒傻了。我把文件夹下意识地往胸口左边挪挪,那里别着工牌,清楚地印着工号:“苏总这时候不应该先问名字么?” 苏哲笑了笑:“那你叫什么?” “高舒。”说了这么两个字我就抱着文件夹快步走出办公室。这么个白菜一样的大众名我根本不怕他知道,光木禾文具的总部就有三个名字和我差不多的,高舒,高书,高树,公司食堂还有个帮厨大妈高淑。这种名字估计随便在哪个部门都能找出来几个。 但摔上总裁办公室的门的时候我突然觉得两腿一阵发酸。我承认,刚刚我是在逞强硬装。 我也不傻。我要是真的把苏哲惹急了,这可是丢饭碗的事。 我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拿着文件挤上公交屁颠屁颠地跑回去跟黄经理复命。黄经理眉开眼笑地拍着我的肩膀:“年轻人你很有前途嘛。”被他这么一夸我也是有些得瑟,两个人在走廊里阴险地笑了一会儿,怎么看怎么像一老一小两只狐狸在贼笑。 能不有前途么?就这么点儿破事我要是干不好就把高倒过来写。 然后过了几天我就只能把高倒过来写了。那份苏哲在我眼皮子底下签好的企案居然有问题。 下午黄经理亲自去总部财务处签领支票的时候出纳把企案扔回他身上:“笔迹不符,拒签。” 黄经理一张老脸就僵笑在那里。出纳见他也是一把年纪了顿生怜悯之心,很好心地在身旁一堆的文案中随手抽了一本:“你比对一下,一看就不是一个人签的。” 黄经理看看出纳手里那份龙飞凤舞气势磅礴的签字再看看自己手里有些圆润可爱得过了头的签字,一张脸由红转绿再变黑,杀回木禾文具把文件夹拍在桌子上,指着我的鼻子:“高舒你给我滚过来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啊!” 很明显,苏哲是在整我。我伸手抹抹脸上的唾沫星子,犹豫了一下,最终本着坦白从宽的原则把今天的事情说了一遍。 黄经理听到最后脸部肌rou都抽筋了:“你说说我造的这是什么孽。” 看着他那么大年纪了还被我气成这个样子,我实在是于心不忍。我愤愤地想,苏哲我掐死你算了。 可木禾文具下一年的补助还没有着落。最后我还是连夜写了几万字的检讨书,厚厚的一沓看起来很有成就感,连同新的企案由黄经理亲自带去向苏哲赔罪。 本来我以为黄经理会让我去。结果他瞪了我一眼:“让你去?高老爷你别给我捅娄子了。回去把你的检讨书写完。” 于是我在网上连抄了几篇检讨之后顺便抄了几段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凑字数:“饕餮的时光,磨钝了雄狮的厉爪/命大地吞噬自己宠爱的幼小婴儿/去猛虎的颚下拔掉它的尖牙/毁灭长生的凤凰,灭他的种……” 大笔一挥签上我高舒的大名,连同标点符号正好够八万字整,这份检讨就此完成。很完美。我对自己笑笑。咱不能指望一个日理万机到懒得取消亏损单位的苏大爷有耐心看完我八万字的检讨不是? 这件事被黄经理解决得很及时。苏哲最后到底是签了字。我除了听到黄经理说苏哲把我的检讨书大体翻了翻页数直接扔进没什么垃圾的废纸篓有些没面子,接着听黄经理说扣我两个星期的全勤奖脸有些发黑倒也没有什么别的损失。 创伤都在心里。我坐在灯光昏暗的酒吧,感受着嘈杂的氛围,一脸忧郁地举着手里的牛奶如是想着。 酒吧这种地方我不常来。一是贵,我一个刚刚打入木禾文具内部的职场小菜鸟没那么多闲钱来喝酒。二来我的胃不好,酒是肯定不能沾的。就算大老远地跑过来坐在吧台前,也只能很破坏气氛地喝杯纯牛奶。 酒吧里的杯子永远都那么小巧精致,无论是装酒的还是装牛奶的。一杯牛奶转眼就被喝完了,杯子里的液体经过玻璃凹凸的折射,远比你看上去的要少好多。看来固定投资还是很有用的,一次购置漂亮容量又小的杯子能有效降低以后的成本,酒吧老板还真是老jian巨猾的jian商,和苏哲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