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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沁,”未絮怔怔的:“你确定她死了吗?” 春喜睁大惶恐的双眼:“我砸破了她的头……把她扔井里了……” 未絮缓缓倒吸一口气,心中浪潮翻涌,寒意透骨,脑子里支离破碎地反复回撞着四个字:扔井里了、扔井里了…… “小姐,”春喜跪在床前紧紧抱住她的腿:“我没有办法,哥哥没了以后,娘的眼睛都哭瞎了,临终的时候是含恨走的,她死不瞑目啊!我这条贱命连亲爹亲娘也不要,是罗家救了我,我还没来得及报答他们的恩情,就被薛沁害得家破人亡了!可她呢?可有半点愧疚?这些年她照样过得滋味齐全,连哥哥是谁也忘了,我如何能不恨她!” 未絮按住春喜的肩:“小声些。”说着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攥着双手,道:“不怕,府里除了我没人知道你是罗家出来的,不会轻易查到你头上。” “可是方才,霜姨娘看见了……” “什么?!” 春喜道:“方才我正准备离开,不知她怎么突然出现了,远远的喊了我一声,我当时害怕,躲进了花丛里……” “她看见你动手了?” “肯定没有,不然、不然早喊人了啊,”春喜干干地咽一口唾沫:“可明日事发,霜姨娘肯定知道是我干的,我当时脑子一热,就把她……” 未絮瞪大眼睛:“芙霜也死了?!” 春喜慌忙摇头:“没……打晕了,有巡夜的人经过,我怕被发现,扔下她跑回来了。” 未絮屏住呼吸怔了许久,尖尖的指甲把皮rou掐出了血印子,也不晓得疼,思索一阵过后又死死盯着春喜,盯着这个打小跟在身边、死心塌地依附着她的心腹、meimei,混沌的思绪逐渐拨开分明,然后她听见自己冷静而笃定的声音说:“不要慌,这个时候没闹出动静,说明还没人发现芙霜,趁现在天黑,我们赶紧过去看看,倘若……” 她抿了抿嘴,没有说明“倘若”之后该怎么样,大约事情到了紧要关头,自会有一条路指出来,暂且不必去想那是条什么路。 春喜闻言忙给未絮披上外衫,二人灯笼也不拿,悄悄离开屋内,匆忙往冬蓼院那边去。一路没碰见什么人,因着寿宴,这几日大家都在厅上忙碌,冬蓼院地处偏静,愈发连鬼影子也见不到。 月亮冷洞洞洒下一片银晖,路边石墩子里的烛火又深又暗,行至岔口,春喜指着前边的芍药丛说:“就在那里。” 未絮提裙而入,果然看见一抹纤瘦的人影躺在半人高的花丛底下,动也不动。她缓缓呼吸,将那人翻了个身,见她额角淌着血,糊了半边脸,但能看出就是芙霜。 “小姐,”春喜忽然从地上捡起一根发簪,惊恐道:“这是谁的?” 未絮接过来仔细看了看:“薛沁的,今日见她戴过。” 说到这里,目光不由得望向前面那口黑森森的井,一瞬间浑身的鸡皮疙瘩全冒了起来。 正当此时,芙霜动了动,嘴里发出细微的声响,把未絮吓一大跳,猛地往后退开两步,瞪大双眼盯着她。 “救命……” 芙霜缓缓睁开眼,视线落在她脸上,“二奶奶……” 未絮屏住呼吸,心跳剧烈。 春喜急忙抱住她的胳膊将她往后拖,芙霜看见春喜的脸,目露惊恐,嘴里破碎的支吾声愈发焦躁,双手胡乱抓着花树根,试图站起来。 “小姐,她……”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晃晃悠悠的灯光和絮絮叨叨的话语,慢慢朝这里移动。 “巡夜的婆子转回来了!”春喜大惊。 “救命,救命……”芙霜蠕动着,用尽力气往花丛外头爬,春喜见状立即扑上去拽住她,然后使劲儿捂住了她的嘴。 那四五个婆子逐渐靠近,芙霜拼命挣扎着、嘶吼着,虽被堵住了嘴,但那喉咙里发出的声响却越来越亮。 春喜知道自己完了,含着眼泪忙回头去看未絮:“小姐快走吧,别被她们看见你在这里!” 那一刻未絮心想,芙霜怎么那么讨厌呢?为什么非要叫呢…… 她手脚并用爬过去,手里那根金簪仿佛不受控制的,戳进了芙霜柔软的脖子…… 粘稠的血溅出来,喷在她脸上,瞬间冰凉。 芙霜蹬着双腿,手指猛抓住未絮的衣袖,喉咙里发出“咯咯”几声呛,眼珠子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诶,方才赌钱的周mama是管家媳妇的表亲,关在柴房恐怕不妥吧?别过了这几日寻咱们麻烦才好。” “有何不妥,大奶奶早吩咐过,这几日往来亲客众多,务必打起精神做事,不能让旁人看咱们薛府的笑话,她老人家自己不尊重,怪得了谁?” “就是,咱们辛辛苦苦满院子转悠,她们倒会偷懒耍乐。” …… 婆子们你一言我一语,碎碎叨叨地走了过来。 未絮和春喜死死按住芙霜抽搐的身子,趴在那花丛里,影影绰绰间看见衣裙在前边穿梭而去,五六只灯笼也一晃而过,将她们三人的脸照得惨白。 说话声渐渐远了,手底下的芙霜也不再动弹了。 夜风又凉了一些。 未絮将她狰狞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抽出衣袖,往后跌倒,大口喘着气,精疲力尽。 “小姐,”春喜抖着嗓子:“她死了。” 未絮好像听不到,瘫坐在那里无法动弹,过了一会儿,哑声说:“把她弄到井边。” “扔下去吗?” “不,就放在井边。” 她们一个抬脚,一个抬胳膊,踉踉跄跄,将芙霜搬到了井口。 “可是这样很快就会被发现。” “早晚会发现的。”未絮无法控制自己去看芙霜瞪大的眼睛,那双冷飕飕的惊恐的眼睛,仍旧怨怼地盯着她,可她此刻心中感受不到恐惧,只觉得像在做梦,一切都不真实。 恍恍惚惚,匆匆忙忙,回到夏潇院,春喜打水给未絮洗脸,冰凉凉的水,沾湿帕子,使劲搓着皮rou,企图将那罪恶也一并给搓掉才好。 “小姐……”春喜啪嗒啪嗒掉眼泪:“是我害了你,是我的错……” 未絮瞪着自己手上的血,一面用力擦洗,一面冷道:“明日一早你便出府,去山塘街的岚风客栈找冯掌柜,就是咱们柳家以前的老账房,他会帮你,你先过去住着,等这里没事了再回来——千万别去柳家,倘若有变,他们第一个就会去柳家找人,岚风客栈没几个人知道,那里很安全,若三日后我没去看你,你就赶紧离开苏州!” “小姐……” “没事的,”未絮抱住她:“人已经死了,神不知鬼不觉,不会有事,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春喜用力点头。 …… 夜已经很深了,未絮躺在床上木讷地望着那盏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