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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心地看着我,便说要送我回去。 可是我不想回去,回去我一定会想着阿莱夫的。 于是我继续练字,直到右手累得几乎举不动为止。 巴特尔哥哥一直没有看这边,弟弟则是漠不关心地扫了一眼,继续就着张延研的墨像是练字的样子。 只是像是练字而已,老师也知道的,巴特尔弟弟一直都在用墨画画儿。 他不想学,老师也不管他。父亲也不管他。 像是商队把他们扔在这里,只是要养儿子而已。 胡峰的字已经写得很漂亮了,我托着近乎麻痹的右手站到他桌子旁边看他写字。 他表情非常认真,泛着棕色光芒的眼瞳在阳光下是接近淡金的色泽,背着光却是深得像墨色一样。跟阿莱夫的眼睛很像。 他在练一个“国”字,起笔比老师还稳,横平竖直的,完全看不出初学的痕迹,只是每每收尾太快,笔划太飘忽,没有力度。 这都是老师说的,我觉得他说的很对,尽管我还是不喜欢他。 可阿莱夫喜欢他。唉。 下课之后,我找了个借口甩开了胡峰,独自跑到阿莱夫住的院子门口,踌躇了一会儿,又不敢进去。 关于上学这件事,我越想越内疚。阿莱夫大概也是想认字的。他那么聪明啊。但是我连这件事都没想过,更不要提帮他了。阿莱夫这时候大概在后厨打下手吧。他不怎么说话,跟丫鬟们关系都很差,只有厨娘,因为天天都跟他接触,还稍微熟络一些。但厨娘在园子里地位也不比阿莱夫高多少,他根本找不到人帮他。 我简直要后悔死了。如果我能像胡峰那么体贴就好了。 阿莱夫在天色黑了之后才回到院子里。 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我在他从走廊拐过来的时候藏在了树后面,没有跟他碰面。 我觉得我可能是因为内疚,但更可能的是我不想见面又是我一个人热络。 阿莱夫进了院子之后我便钻了出来,继续犹豫着怎么跟他说这件事,习惯黑暗的眼睛却忽然感知到院子里微弱的光亮。 园子里很少有人用火,一般只有父亲的书房和老师的房间才会点油灯照明,我们几个小的也是在习字之后才得到了蜡烛之类的东西。火光来自侧房,也就是阿莱夫住的那间。可阿莱夫是怎么拿到的? 好奇心驱使我走到了阿莱夫的房门前,趴在门上的缝隙往房间里看。光很微弱,像是那种细细的蜡烛。而阿莱夫盘腿坐在窗户边,捧着一本书在看。从厚度来看,像是老师房间里那本关于胡峰故乡的游记。白天的时候老师会借给胡峰看。最开始他念了半天看不懂,便让我给他解释。我因此对那本书也有了些印象。 难怪晚上要归还给老师呢,原来还要拿给阿莱夫。 我忽然觉得自己真是蠢。阿莱夫并非是无依无靠的,像老师就对他很好。 所以他很喜欢老师。 而我,总是想不到这些事情。他跟我疏远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我又觉得难过了。似乎这种情绪一直跟阿莱夫联系在一起,以至于我太早就学会了无能为力的意思。 自那以后每天白天,我都会给那本游记写上详细的注释,夹在书页里面。 胡峰以为我是为他写的,非常开心,笑容明媚得像会发光一样。 我没告诉他那是写给阿莱夫的。 我谁都没说。 我觉得我太笨了,一定要等到聪明起来才能告诉阿莱夫这些事,才能够告诉他我也可以对他很好的。 六 巴特尔兄弟和张延会跟着归来的商队回家,老师有时也会跟着他们走一趟大漠的这一边,带回来许多许多的书和文具,但胡峰从来不离开。 我问胡峰,他却不说话,静静地看着我。 每到巴特尔们和老师离开的时候胡峰都会不开心。他并没有哭丧着脸,但平时的活力却都完全消失了。起初我以为他也很喜欢老师,但后来,就算老师没有跟着巴特尔们离开,他也会露出那副样子。 我觉得他是想家了。 我从有记忆起到现在,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家,所以不存在这种情绪。巴特尔兄弟和张延会定期回家,而老师,他是大人,大人肯定不会想家。 那……阿莱夫呢? 我想起了之前那个老师对阿莱夫的论断。我依旧不知道他是不是异邦人,也不知道这里是不是他的家。 我决定去问问他。 大部分时候阿莱夫要到晚上才能闲下来,但很偶尔的,他也会轮到一天的休息。 以前,他会坐在院子里,等我去找他玩——却又似乎不是在等我,只是坐在那里而已。 但现在他有空的时候都会出去了。 父亲对院子里的人约束很严格。母亲和姨太们都不能出门,侍女丫鬟们有些人可以走到附近的绿洲挑水,有些可以到更远的地方去,但必须跟着商队,老师也是如此。 然而父亲对阿莱夫的态度向来夹杂着漠视和放纵。阿莱夫可以去他想去的任何地方,在任何时间,与任何人。 父亲说,沙漠很危险,不能随便走动。 我的第一个老师就是那样死掉的。 所以我也不能走到沙漠中。我和母亲一样是不能出门的。 但我不想让阿莱夫一个人出去。我总觉得他不会再回来了。所以尽管父亲禁止,我仍然会偷偷跟着阿莱夫出去。 说是偷偷跟着,沙漠无遮无掩的,阿莱夫肯定也看到我了,所以他不会走太远。 这也是我的目的。 今天阿莱夫却没有出门。他坐在院子里的短凳上,旁边就是那根曾经将他吊在上面大半夜的柱子。他仰头看着天空,眼神空荡荡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靠着院门踟蹰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走了过去。 “阿莱夫……” 听到我叫他,他把头转向我,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我已经很久没有过来找他了。 也许是一个月,也许是半年。生活在大漠里,你的时间观会被消磨得一干二净。除了老师和父亲,没有人知道确切的日期,也没有人会去问。到了节日,或者谁的生日,父亲总是会知道的。 也许阿莱夫也知道,我见过他在床脚刻下的符号。但他从来不说。 我问他:“你想家吗?” 我觉得我有点蠢,我应该先问他的家是不是也在这里。但话都出口了,我只能装作我就是这么想的。 阿莱夫似乎对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