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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房。 带轮子的手术台,地面散落的医药箱,显示这是个匆匆搭建的手术室。 几个穿手术服的人正围绕手术台,边上站立一排迷彩装的人,他们有男有女,共同特点都是个子不高。 这么多一代,以前的乔家俊他们看见,会呼吸困难拔不动双脚吧? 现今不会了,在染料工厂,地面横七竖八的尸体,没猜错应该都是他们的杰作,亲手杀死偶像,就会发现,他们不过是同类,也是脆弱的生命。 平日里看见同类受难,都会物伤其类,更何况亲手击杀同类,韩宗麒利用他们的信任,给他们上了隆重一课,狠狠击碎他们稚嫩。 手术室外隔了一层玻璃,王含乐他们被押到玻璃前,当她看到手术台上躺着的人的侧脸,扑通一声跪下来。 押送王含乐的迷彩服男人说了一串话。 “他说什么?”王含乐有气无力地问皱着眉紧紧盯住手术室动静的混血美女,此时一向紧张里面人的她,却比王含乐冷静很多。 “他们不想对同类下手,他们会用一种‘审讯药’,身体会很痛苦,但不致命。” “那还好。” 蔡美丽讥诮地看着她。 “腿不舒服吗?” “低血糖,蹲蹲就好。” 蔡美丽看她的眼神里写着大大的“丢脸”。 接下来玻璃里面的人说了什么,蔡美丽都会翻译。 手术台上的人脸色苍白,目光在手术室慢速移动,扫过玻璃墙这边时,暂停了,但好像看不见玻璃外的人,目光又移动回去,直视水泥吊顶。 他全身绷紧,脖子上起了一条条外凸的筋,绑住他四肢的三圈金属被齐齐拉往一个方向,肌rou痉挛发生的方向。 “‘名单’在哪里?”蔡美丽面无表情翻译,涂着丹蔻的手在下面蜷缩握紧。 手术室里审讯的是个白种人,高大,秃头,一脸慈祥,他的助手也是白种人,负责推进药物。 在杨碟第一次被注射药物,刚起反应时,王含乐就开始在玻璃墙外呕吐。 入口早有迷彩服把手,冲进去是不可能的,就是要让他们看着,要让他们强大的共情力起作用。 迷彩服男人来扶她,被她反抓住手,握住的方式像握救命稻草。 “放我进去。” 迷彩服男人听不懂,但她眼神诉说着“只要让我进去,我什么都愿意做”。 迷彩服真要扶起她,她又打掉他的手,“走开。”擦掉嘴边的秽物,对蔡美丽说:“继续。” “他是早期实验品,受过军事训练,‘疼痛’不会让士兵屈服,只会让他反抗得更厉害。” “博士,要进行二次注射吗?” “大脑受损的对象,什么都问不出,换我的宝贝‘谎言’。” “好的,博士。” 第二次注射时,手术台上的人很平静,没有任何反应,里面人跟他说话,一如第一次注射时沉默不语。 这不仅令里面的白种人惊讶,玻璃墙外的人也惊讶。 惊讶完,墙外的人视线又落王含乐身上,让她如芒在背,又是紧张前面,又是疲于应付身边。 “他可真顽强。”老秃头感慨,“军人和战俘只需二分之一剂量就会把他们潜意识才知道的事告诉我。” “怎么办,博士?” “换注射器,重新注射‘疼痛’,再不起作用就换人进来。” 第三次注射,手术台上的人突然说话了。 墙内墙外的人都伸长脖子—— “不要扎了。” “很疼。” “我的血管太细了,你得换最小的针。” 说的是英文。 白人互相看了看,秃头弯下腰,凑到杨碟面前,用温暖的声音标准的英文发音问:“你今年多少岁?” 好半天,他回答道:“九岁。” 蔡美丽没有翻译,她不知生气还是害怕,全身不停抖,给她做翻译助手补充词汇的小蛮急忙扶住她。 徒留头发散乱的女人孤零零趴在玻璃上,迫切想要看清楚里面每一丝动作。 她没有冲进去,也没吭声,没人顾得了她在想什么。 第三针没有注射,玻璃墙内呈现和谐的一问一答景象,好像志愿者在向一位德高望重的教授提供实验数据,她就看着那画面一动不动。 她在想什么呢? 她想了很多,想通了以前想不通的很多。 “我什么都给你。” ——那她,需要给他什么? 她可耻地忽略了。 为什么杨碟想过普通人的生活?以及他一路跌跌撞撞可笑地去适应普通人生活,那是因为,人间烟火就是他的向往。 他需要很多很多的爱,也值得很多很多的爱,来治愈他童年的创伤。 只有普通人,才有时间,机会,和对生活的热情,才能给他很多很多照顾。 大河不停歇奔流,才能生生不息,只有普通人才能由细微之处为他汇聚出大河一样的爱。 而王含乐此时此刻只觉得自己卑鄙,她将一个小孩最希冀的东西拿到手上,却吊着不给,强迫他去证明他的面具,将他从温暖小屋推入冰雪中,强迫他证明“人是独立的个体”,而结果只映射出,她的爱太少,少到爱自己都嫌不够,所以才一直斤斤计较。 “你——”蔡美丽低下头,突然被她哭花的脸震到,“......在下雨吗?” 分离 分离 他痛即是她痛。 玻璃墙内谈判失败,第三针继续注射。 “不要碰他。”至始至终把头埋地里的女人慢慢站起来,“他不知道‘名单’在哪。” “我知道。” “我有那份‘名单’。” 话刚落音,凶猛力道将她重新踹回水泥地面,小蛮扑上来抱住蔡美丽,阻止她敲打脚踢。 报应来太快,她怎么揍的高泫飞,现在就挨着什么样的揍,但她全然不反抗。 幸好韩宗麒不在这里,不然男女混合双打,今天可能就真修罗场。 她没想到韩宗麒被逼上绝路,会将“名单”存放在她这儿。 那是一樽关公像,按照当地习俗,新剧开机前会祭拜,要么关公要么财神或者土地爷。 就像蹂躏玫瑰花,王含乐当晚就把关公像拆了。 其实一看就不是送王含乐的,但那时小辈们已唯她马首是瞻,不敢阻拦,每次韩宗麒送来东西,都让她尽情拆解,也知道她的行为旨在减低他们对韩宗麒的盲目信任。 后来王含乐想,韩宗麒肯将“名单”这样重要的东西随便塞过来,那只能是备份,以及他在料理后事了。 自作孽不可活,善恶终有报。 她便复制了多份,了却他遗愿。 也就是住那栋别墅的人手里,人人都有一份“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