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言情 - 耽美小说 - 我静静看着你演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路走过无数次,无论是那一组七件摆着的苦行僧,还是墙上挂的半屏孔雀、鹿头马面,他也都看过了无数次,仍然觉得很有意思,还屡次忍不住在一只底盘镂空、看起来随时要塌的木雕凳上坐一会儿,尤其是回家早了爷爷还没出门,或者回家晚了爷爷还没休息的时候。

    这次周未没去祸祸那只木凳,因为确信除了他爸别人都不在。

    周未穿过展廊,脚步一顿没有上楼,而是向下拐了一层。

    别墅B2,是周恕之的工作室,他一生中除去睡觉大部分时光都耗在这儿,有时也睡在这儿。

    别人家地下,要么做成健身房汗蒸房,要么装成小型影院游戏室,偏偏他们家搞得像木匠坊。

    进门一墙顶天立地的木搁架,上面摆着搜罗来的各种树根木疙瘩,有的还带着泥土,散着大自然特有的……芬芳。

    门口放一张沙发床,上面叠着简单的被褥,有时周恕之就在这儿窝一宿。

    这个舒适度眼看就没法和他卧室里那张大床相比,几步路的事儿,没人知道他咋想的。

    再往里是工作区,反而比门前那一片整齐许多,成品半成品被分类摆放,全套的雕刻工具和高矮不一的工作台,东西多且零碎,但都有自己该呆的地儿。

    周恕之果然窝在这儿,正对着一截烂木头发呆。

    叫周未看来,那是一块烧火都嫌烟大的废物,但周恕之总有化腐朽为神奇的魔力,连带他都很好奇这玩意最终能给琢磨成什么好模样。

    佣人送下来的热茶已经没了热气,早餐也没动。周恕之坐在一盘根墩上,背靠着木格架,蜷起一条腿踩在屁股底下,一双翻毛皮工装靴的系带松垮地散着。

    他穿肥大的萝卜裤,裤腿塞进靴筒,衬衫外面罩了件卡其布马甲,用过的刻刀就随手插在衣袋里。

    儿子进来,周恕之没什么反应,仍然夹着支烟边吸边眯眼琢磨两米开外工作台上那截烂木头。

    周未小时候把这里当成探险圣地,不怎么敢进来,躲在门口朝里看,总觉得有什么看不见的黑魔法,早晚有天也会把他爸变成那些不说不动的雕塑品。

    现在他自然不再害怕黑魔法,大摇大摆地晃进来,随便往带盖的工具箱上一坐,左看看他爸,右看看木头。

    半百的周恕之并不见老,甚至没什么白发,他那头自来弯儿打理起来要花时间,干脆等留长了用皮筋儿在脑后一抓,胡子也三四天没刮,下颌一片繁茂。

    周恕之的脸本身就像一面线条最完美的雕塑作品,刚毅如刀削的颌线,额头宽阔,鼻梁高挺,眼窝凹陷,单眼皮,像演值巅峰时期的竹野内丰,没什么表情的时候让人觉得十分薄情,笑起来又落拓不羁似乎没真的开心过。

    周未开了手机的镜子,偷偷比较他爸和他的脸。

    他的线条柔和太多,肤色也白,真不知老周这种常年不见光的鼹鼠作息是怎么拥有那么健康的麦色,还有,他的发弯儿是烫出来的。

    就在他以为他爸不会搭理他的时候,周恕之捡起烟盒朝他丢过来,下巴朝对面一晃:“看看,觉得像什么?”

    周未摸出一支点上,父子俩并肩吞云吐雾。

    周未仔细看了一会儿:“屠杀。”

    “嗯?”

    看脸周恕之可以给周未当哥,但硬核上毕竟迭代过。

    周未解释:“毒液,就是那个电影。”

    周恕之仰头做了个哦的动作,电影没看过,但周耒在卧室门上贴过一张海报,毒液最狰狞的模样,用以吓退一切企图进入他房间的人。

    周恕之没嫌弃他无厘头,用夹烟的手点了点桌上草稿本:“画画看。”

    进入周未擅长的领域,他顿觉舒适,叼着烟,左手捧本右手执笔,专心画起草图。

    “昨晚没回家,”周恕之用了陈述句:“还为美院的事儿赌气吗?”

    周未抬头看木头,就着形态构思画面:“赌气有用吗,你不都堵了半辈子了么。”

    周恕之在雕刻上不是没有天分,更不是不够专注,但他一直没什么名气,走不进那个圈子里,这都是因为周琛几十年如一日的打压。

    周琛现在对周未做的事情,早都对周恕之变本加利做过无数次。

    周恕之有些很惊艳的作品,向来无法进入到收藏圈子里实现价值,大多不是自己留着就是无偿给了哪个鸟不拉屎的小博物馆。

    就算想攀附周家的人,如果在艺术品市场高价买入周恕之的作品,还不如做空他来得容易。

    他爷爷不想他爸出名,也不想他出名。他爷爷不想,他们就不能。

    周恕之这么多年当个边缘艺术家,虽说不差钱,但那种永远攀爬永远身处云间的茫然是很磋磨人的,人最怕怀疑自己的努力和挚爱是垃圾。

    “我也可以。”周未坚定说道,不就是死扛吗。

    周恕之没有退路,他还有弟弟周耒,熬到周耒接手周家,他就彻底自由了。

    “就这个。”周未将画稿递过去:“你觉得我像你吗?”他用手机镜子照周恕之,将脸靠过去。

    周恕之低头看画稿,莫名其妙抬头扫了周未一眼:“你觉得呢?咱俩还不够像?”

    他指的是撞上南墙不回头、几十年如一日跟继承家业作斗争的死脾气,并不是外表。

    周未怏怏收回手机:“那一定是亲生的吧?”

    “唔,错不了。”

    “你记得上去吃早饭,这些凉了。”周未看他爸已经开始对着画稿琢磨,连答话都懒得,无奈地转身上楼。

    周恕之舍不得离眼地放下画稿,咔嗒哒扯开马甲的按扣脱掉,瞥了眼冷掉的早餐:“端上去,和你一起吃。”

    真是太阳西边出、天空放彩霞,周未惊得下巴差点儿砸到托盘。

    原本父子俩在这个时间碰面就很稀奇,居然还能一块儿吃早饭,周未绝不会说他已经吃过了。

    周恕之经过他,照着脑顶胡撸了一把。对了,还有身材,他爸明明很高大,周耒也是,他却看着很弱鸡,或许应该问周耒要私教的联系方式。

    “上午十点半有董事会。”

    周未下巴彻底掉了。

    周恕之边走边解那件麻布衬衫的扣子,上到一楼扔下周未脚步不停:“你爷爷,这里发现了一个肿瘤。”

    他站在实木楼梯上,朝自己肝脏的位置比了下。

    周未心头重重一沉,像是那几年忽略掉的分量突然一力压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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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未躺了一会儿,脑袋和心都有点空。

    老头子怎么这么倒霉,摊上的儿子孙子一个个都不争气。

    小耒一定是上天派来拯救他们家的,但凡妖孽横生的地方都一定会有英雄出现,这是自然规律。

    周未扬手摸了摸沙发背景墙上他和周耒的合影,两人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