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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你,银票给爷开好,十万两,一两不能少。那车上货物,也得交给爷一半。成还是不成,给句准话。这天儿黑的很了,还得敢回寨子,爷也不想跟你们这些小兄弟一番见识。“ 常臻假装思索一番,豪爽一笑:“好汉果真是爽快人,识大体知轻重。这小倌儿不值几个银子,但若要弄丢了,也是个小麻烦。”转身冲于励使眼色。 于励递来银票和墨笔,常臻接过,趴在石头上写了几笔,又让于励交给猛汉。 常臻又招呼王六把武器丢下,去把镖车赶来。 那汉子对着火把看几眼,满意一笑,折好塞进衣兜里。心想这陈镖头出了名的讲信用,不爱耍心眼,寨子里兄弟也都还握着刀扛着剑,料他也不敢搞小动作。银钱都到手了,货也差不离。这人质抓的不好,价值不高,还回去拉倒。一念闪过,长刀撤下,把林烨狠狠往前一推,就往镖车方向走。 林烨悲愤不已,脑子想不清楚前因后果,约莫明白这是他的计策,但同时又被那些轻薄的话语刺得心中生疼。被推的踉跄一下,跌进了常臻坚实的怀中。 常臻一手握刀,一手将他紧紧抱住,在他耳边轻声问:“吓着了?嗯?” 林烨闻言一愣,在心里“咦”一声,抬起头,对上双与方才全然不同的眼睛,眼底写满担忧与温柔,哪还有半分卑鄙可憎? 常臻挑眉,得意洋洋看着他呆呆的表情,咧嘴一笑,点亮了半壁洞xue。 把他拉到身后,猛一抬眼,盯住见钱眼开的猛汉,一瞬间面若冰霜,神情冷峻如寒山。 汉子猛然发现不对,怒发冲冠,厉声大喝:“好哇!竟敢骗老子!”跛着脚,提刀冲上来。 常臻双刀一甩,护住身后人,目光坚定桀骜,声音冷冽低沉:“弟兄们,给我上!” 林烨傻傻看着身前的背影,适才那个眼神,为何那样熟悉…… 啊,想起来了。 为何那么像……白麟?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章 何能来去无牵挂(一) 白麟给林府上下的理由很简单:原为寻亲而来,如今亲已寻到,自该离开。 缘由冠冕堂皇,并无破绽,闻之者虽觉突然,但并不觉突兀。挽留的客气话象征性的说一说,但因为相处时间不算长,并不像当日在泓京送别时那般,于濛濛细雨中,伤怀泪下。 大家聚在一处,一一收下饯别礼。几个成日围着他团团转的小丫头,羞着脸,心里有些许不舍得。难得见到这样俊的小哥儿,人又可靠,心想着以后要寻婆家,也定要照这样寻个来。 老程皱着脸直叨叨,说没法跟二位小爷交代。回来贵客没了影,不知该怎么数落他这老头子。脸上倒没多少愁容,挠挠头,张罗下人给他备些盘缠,只当是林二爷的意思,千万要收下。 白麟推却半天,死活不肯收。老程心道这些小主子,一个比一个倔,真是臭气相投。换成两罐蜜饯塞进他手里,好赖收下了。 小棠一心扑在杜绍榕身上,只把白麟当林烨的好友,未有太多表示。学她烨哥哥的模样,拱手作揖,道一句“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总之,戚戚惨惨没有,大家好聚好散,和和气气。 白麟原本准备了一席长篇大论,感谢林府对他的照顾。店没帮着看几天,甩甩手就要走人,实在过意不去。结果面前一圈人都这般随意,再说这些华而不实的话,颇显做作。索性微微躬身,只道“来日方长,后会有期“。只字廖语,简短精辟,倒也合他性子。 前一日去买礼品,看来看去,也不知该给林烨买些什么。他林二爷什么没见过,集市上满眼俗物,怕是入不了他的心。 这会子临别,想留信札一封,可满腹思恋,一会儿感伤,一会儿绵长,真不知从何写起。万一被人拆去了,又免不了一场尴尬。而写诗填词表情意,万一写不好,班门弄斧,岂不闹笑话? 对着白纸墨笔,思来想去,犹豫着落笔,引用古人诗词。 涉江玩秋水,爱此红蕖鲜。 攀荷弄其珠,荡漾不成圆。 写了半阙就停笔,心想,即便被府里人看去了,也不一定有人接的出这下面两句。而他那样聪明,读过那么些书,定然知晓这下半阙是何意。倒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对着光细细打量,见纸上字迹整洁端正,隽秀有力,才满意点点头,装进信封。 写落款时又不知该如何下笔,一瞬间觉得,道别这事,比翻山越岭还要困难。 林烨比他长几个月,按理应写“兄台亲启”,以表尊敬。可这样既见外,又生分,硬邦邦的,丝毫亲切都无。若写“林烨”二字,太普通,太无趣,亦不能传达思念之情。 对着日头发了好一阵呆,摇摇头,轻叹口气,提笔在角落里,写了几个小小的字: 烨启。麟上。 写完了,长出口气,像放下了重担一样。说不上一身轻松,但总比吊在一半强。又兀自琢磨,这两日叹的气,发的愣,比前半辈子都要多。世事煎熬,处处掣肘,孩童时只觉得委屈,过去了也就算了。如今成了年,却总希望能计出万全,人人受益,可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真想捂起眼,堵住耳,装作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来去无牵挂。而人心是rou长的,英雄尚且过不了美人关,更何况他也算不上什么英雄好汉,再怎么谨慎,也躲不过一个“情”字。 忽然就想起香姑娘来,想必她看他之时,与他道别之时,定也是这般惆怅感伤。那时未曾情深,不懂思切,眼下设身处地想想,实在过意不去。 不由又叹了叹,当真是负了她一片真心,也不知以后,可还有机会偿还。 日落西山,白麟背着包袱,在众人的送别声中离开林府。 临走之前,偷偷去小厮房里顺了件粗布衣。等走远了,躲到无人经过的小道里换上,长发全部束进头巾里。想了想,又在树下摸了把土,往脸上匀匀抹了一层。 拍拍手,低头看看一身驼黄布衣黑板鞋,脏兮兮破烂烂,活脱脱是个小伙计。 看着看着就笑了,不知他林二公子看见自己这副模样,可会瞪圆了眼睛,识得也要装陌路? 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低着头垂着眉,一步一挪,慢腾腾往海边走。心里空落落的,这偌大的宛海城,没有林烨,没有李福,竟这般让人迷茫失措。 一花一木,一草一树,就在眼前,却好生遥远。巷陌人家,炊烟袅袅,红灯高悬,却与他毫不相干。无人与之同享,无处安身立命。还不如挨家挨户讨饭的癞头乞丐,时常遭人白眼,但也偶尔能遇到好心人家,讨来个热馒头,要来杯热茶水。 心中愈发寥落抑郁,不禁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