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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对镜自照片刻,又冲老mama微笑,“耽误mama相候了。” 她先是坐着用餐,还不觉得什么,此时一起身,行动无碍神满气足……老mama就觉得有些不对了。 新妇初试**,第二日哪怕再三矜持,在经过事的老人眼里,步态中微微的滞涩,总是一览无余的。 只看七娘子前后走动步法轻盈,就能感觉出不对,更别说老mama最善观女,只看七娘子眉宇间的神态,就晓得她昨夜肯定未承恩宠…… 老mama是何等人物?她不动声色,只是笑,“哪里,夫人这把时点儿拿捏得恰恰好。” 就一路走一路为七娘子解说起来,“府里太夫人起得早,素来是卯正二刻起身,辰初一刻吃早饭,午时睡午觉,戌初二刻就歇下。夫人这些年来身子骨不好,起居不定时,几个少夫人都在辰时给太夫人请过安,再给夫人请安。五少夫人因为料理家务,每天巳时、未时都在乐山居里办事。” 说到家务,她就扫了七娘子一眼。 话里的味道,七娘子自然能品得出来。 她微笑点头,仔细地听老mama的介绍。 “今日因着有喜事,一家人齐聚乐山居,独缺了国公爷与世子爷是进宫谢恩去了。还有四爷人在西北没有回来,大爷、五爷、七爷、八爷都在,当然还有三位少夫人。” 老mama又掏出怀表看了一眼,笑道,“眼下是辰时正,怕是人快到了,少夫人这边请——” 七娘子于是跟着老mama一道,重又踏进了飞檐斗拱雕梁画栋的乐山居。 乐山居是小萃锦的中心,建筑当然也特别完备,北方建筑与江南不同,讲求一个阔大,乐山居也是口袋房样式,建筑当然要更复杂些,堂屋较小,另有通道回廊,两边都是房间,拿现代的建筑物做比方,更像是一间办公楼,楼道两边都是各式各样的屋子。 七娘子就被领进了乐山居东翼三间,一进门,顿时眼前一亮:这里应当就是乐山居的会议室了。 倪太夫人倒是还不见人影,几个少夫人却是已经进了屋子,见到七娘子,都是一脸的笑,“六弟妹来啦!” 七娘子自然也漾出客气的笑容,逐个问好,大户人家,面上的礼仪是要做足的。 她是新妇,自然打扮得花哨,几个嫂子相形之下无疑见绌,四少夫人的目光在七娘子头顶转了转,又撇了撇嘴,五少夫人同大少夫人却是安之若素,七娘子看在眼里,心底倒是对几个妯娌的性格,有了初步的认识。 纸上得来终觉浅,大太太说得再多,也不比这几个眼色,更能揭露几人的性格。 不多时,又有几个穿金戴银的少女进了门槛,逐一问好过来,又特地上前向七娘子行礼——这是许凤佳的庶妹们了。 许家不同杨家,人丁繁茂,光是平国公这一系的子女就有十多个,序齿的八个儿子五个女儿里,二少爷、三少爷都已经不在人世,大姑娘数年前出嫁后死于难产,四姑娘幼年夭折,如今在世的也有九个兄弟姐妹,只是男多女少,到了这种时候,屋里就要比杨家热闹得多了。 七娘子刚和庶妹们互相引见过,几个少爷又踏进门槛,由老mama导引,与七娘子先暂寒暄,正式的敬茶礼,自然要等太夫人出场再行。 大少爷许于飞同大少夫人,实在都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安静和顺,他虽年过而立,但看着倒是与大少夫人一般的年轻,七娘子才一行礼,大少爷就请老mama扶她起身,又柔声客气了几句,便同大少夫人站到一处,夫妻喁喁细语,并不理会旁人。 五少爷许于静就要热情得多了,他同五少夫人比,就像是两张画,只是五少夫人是宋人笔下的美人,五少爷却像是唐人笔下的大汉,两个人站在一起,一粗一文,倒是相映成趣。 七娘子向他见过礼,他便一屁股坐在炕前相对排开的太师椅中,翘着脚叫屋内服侍的丫鬟,“快来给我捏捏脚!昨儿进宫站了一夜,像是又犯了老寒!” 他是倪太夫人一手带大,在乐山居里,当然最自在不过。 七娘子又看了看四少夫人。 四少爷许于潜算得上是许家庶子中最有本事的一个了,在许凤佳参军之前,他就已经打下了功名在身,这些年来积功升至千户,以他不到三十岁的年纪来说,纵有许家照拂,也要有相当的本事才能有如此成就。也正因此,他同许凤佳一样长年累月地不在家,这就耽误了四少夫人,到眼下,四房还连个子嗣都没有,抬举的几个通房也都一无所出。 四少夫人虽然还是那副得意样儿,但在这两对夫妻跟前,到底还是显出了孤单。 又有七少爷、八少爷上前给嫂子见礼,众人正是忙乱时,屋门口就传来了许夫人的咳嗽声。 自从去年那一场大病,许夫人险死还生后,她便很少出面应酬,七娘子也就是昨儿晚上拜见的时候,见了她一眼。 待得众人又见过了许夫人,倪太夫人方才姗姗来迟,由两个健壮的mama搀扶陪侍,进了屋子。 到底乐山居是她的地盘,太夫人一进门,气氛就静了下来,由许夫人为首,众人都上前见过了太夫人,才轮到七娘子这个新妇逐一敬茶。 平国公不在,这第一碗茶自然是要先敬太夫人,几个仆妇端了泥金小盘,盘里放着黑兔毫沉口小盖盅,七娘子便盈盈向前,跪倒在蒲团上给太夫人行了二跪六叩的礼,又端起小盘里的盖盅,端上前脆声道,“媳妇给祖母敬茶了。” 倪太夫人抬起眼意味深长地望住了七娘子,一时,竟并不接七娘子手中的茶盅。 七娘子安安稳稳,只抬眼看着倪太夫人,静候她的反应。 倪太夫人想下自己的面子,她一点都不奇怪。 许凤佳前后两任妻子,都是杨家出身,这固然有时势因素,但也是许夫人货真价实的胜利,倪太夫人不给自己一个下马威,怎么对得住与许夫人相争的这多年恩怨? 屋内一下就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的手,都聚集到了七娘子手中的茶碗上。 七娘子心若止水,她望着倪太夫人,眼神澄澈。 许夫人轻轻地咳嗽了两声,似乎又微微地冷笑了片刻,方才又没了声息。 没想到许家内部居然斗得这样厉害……七娘子心中思忖,手里的茶碗,却依然端得很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