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言情 - 言情小说 - 宦难江山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2

    有些事心里想开,愣神是难免,直到符柏楠几句话把她拉回来,白隐砚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甚么?”

    符柏楠以为她心有不满所以反问,话头一停,“那便算了,还是寻他们——”

    “啊,不。”白隐砚接道:“我来,我愿意的。”

    符柏楠只直看着她。

    他眸中无话,只似思索了半顷,鼓气道:“阿砚,我知错——”

    “清早起来饿得很罢?想用点甚么?”

    白隐砚豁然起身。

    她捞过外袍穿上,抬手绾发。

    “……”

    “流民——”

    “甜粥吃不吃?”

    在符柏楠目光里白隐砚绕过他身后,手指插入他发间簌簌梳理。

    “……”

    “是我不——”

    “洗过澡了也没有好好擦干,脖子里面都还湿着,老了要出病的,伺候起来可麻烦知不知道?”

    “……”

    “……”

    符柏楠无言而坐。

    他三度被打断,一鼓作的气再而衰三而竭,一时不知如何再开口。头皮上还有指尖揉搓的触感,符柏楠默默受着它,视线不知撂在哪里。

    二人间沉默着。

    片刻,头顶落下来点重量,沉甸甸压在头顶。

    符柏楠垂下眼睑。

    那重量悠长地叹了一声,慢慢开口道:“翳书,你不要因惧怕我心绪动摇而认错,理不对,人也不对。”

    她抬手摸摸他的脸。

    “你自然是错了,但你不该同我认错,因我也错了。天下人谁都有资格指骂你,唯我没有,谁都该责问你,唯我不该。”

    “……”

    符柏楠下颌紧收,静静听着。

    “身高位总有诸多顾忌掣肘,权字面前无善恶,这些我都省得。朝局更迭你无暇分神,天灾祸在神明,可人治总要跟上。你不必非做个善人,世间哪有真善,但你总要为过去做过的错事埋单。”

    “……”

    “……”

    良久,符柏楠动了动头,倒仰着望向白隐砚。

    “什么是‘埋单’?”

    “……”

    白隐砚抵着他的额无奈地笑出来,但她读懂了符柏楠的态度。

    她打了下他后腰,咬唇笑骂:“装昏。”

    符柏楠瞪下眼珠子,到底没憋住,也抿了抿唇。

    房中凝滞渐渐散去了。

    天已彻底亮了,门外早便有更值的太监守着。梳洗过后,白隐砚说自己已大好,想要下厨,符柏楠坚决不准。

    这种脾气一耍起来白隐砚是扛不住的,到最后她也没捞着去。

    两人用完早膳,底下人回报大队人马基本到齐,可以回京了。

    符柏楠起身出去清点人数,出门时和上来的白修涼打了个擦身,众目睽睽下两人略站住客气了几句,白修涼便进去探望白隐砚了。

    车队华盖规制不少,一来一回,等符柏楠再回去白修涼已走了,白隐砚一人在屋中。

    推门进屋,符柏楠正见她坐在桌前发木,他走过去抬手揽肩,顺手揉揉她后颈。

    “身上不舒服?还是刚刚又睡了?”

    白隐砚下意识摇头。

    符柏楠轻笑一声:“那怎么又木了,嗯?”

    “……”白隐砚抬手抓住他,静了一会,轻声道:“翳书,我暂时不能和你回去。”

    符柏楠的手一下停了。

    白隐砚抬头看着他:“我师父要来了,我得在这等她。”

    “……”

    符柏楠看上去好似在整理言语,似有许多要说,可半晌他也没有说出什么。很多事好似军前战场的鼓点,越擂越紧一山又一山,马不停蹄的袭来。

    最后,符柏楠开口道:“需得多久。”

    白隐砚默算了下,道:“两三日。”

    符柏楠放开她打开门,召来许世修,吩咐外间车马大队停拔五日,命他快马回京,将政务提调飞鹰快书转一部分过来。

    转头进屋,符柏楠半句也不多提,边扣着腕袖边随意道:“左右无事了,你再躺一会儿罢。”白隐砚想要摇头,符柏楠一瞪眼,她便只剩下笑了。

    身上关节确实还透着寒疼,白隐砚去了衫窝进被中,片刻锦被一掀,身后靠过来个人。他长臂弓身,换了几个姿势把她完全搂在怀里。

    白隐砚肩膀顶他下巴,温声道:“不去忙?”

    “嗯。”

    “事不是很多么。”

    “嗯。”符柏楠闭着目敷衍。

    “那还不去?”

    “啧。”符柏楠一啧舌睁开眼,讥道:“怎么白老板,三番四次赶本督理事,是想本督及早缉拿你三师兄归案?”

    白隐砚低笑出声:“你也得能抓到他。”话落未几又是轻叹,不等符柏楠接话,她摸到他五指交扣,轻声道:“罢了,不说这些。”

    符柏楠冷哼一声闭上双目,臂膀却搂得更紧。

    几日等待间城中又下了场大雪,指厚的雪中一切似乎都静下来,檐下冰棱凝住了日光,也凝住了一些不很外显的焦灼。

    屋中炭火噼啪,煦暖中白隐砚靠坐直望,手中书没翻几页,目光全凝在疏批的符柏楠身上。

    他们之间有许多事没有理清,许多话没有言明,牵缠交绊的一段又一段沉默构成了晦暗不明的关系,可奇怪的是,她曾动摇,却不曾想过放弃。

    当周围人都在对你说错的时候,你该如何抵抗。

    “看甚么?”

    符柏楠啪一声合上折子。

    白隐砚轻笑摇头,把视线拉回书上。

    符柏楠推开椅子走来弯下腰,指尖点着书页嗤笑道:“别装了,两刻钟前便在这一页。”他面上有些得意:“一直盯着本督看甚么呢?”

    白隐砚调侃:“看督公丰神俊逸,天人之姿。”

    符柏楠毫不客气,打蛇上棍:“嗯,还有呢。”

    “还有?”白隐砚失笑,轻打他一下,“符柏楠,你还要脸不要?”

    符柏楠一把捉住她的腕,未及开口,门外忽然两声扣响,二人抬头应声,推开门映入眼帘是白修涼的脸。

    白隐砚不笑了。

    她站起身走过去,白修涼似乎心情极佳,对符柏楠打个招呼,他朝白隐砚爽朗道:“师妹,师父来啦。不过她老人家不愿意进这儿,在客栈等着,让我来唤你。”

    白隐砚无言回首,她看到符柏楠拢袖立在那,脸上是在外人面前很常见的神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