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言情 - 高辣小说 - 名利场在线阅读 - 108 红鲨资本(上)

108 红鲨资本(上)

    “环球恒通的业绩一直遥遥领先,只是几年前一次欠妥的收购,让环球三十五年来首次出现了负收益。当时曹风等几家物流公司正在崛起,行业不

    再是环球一家独大。年中太平洋爆发海啸,环球的保险公司和再保险公司双双破产,海运部门大伤元气,总之那年环球真是倒霉到了极点,股价滚筒式

    下跌。”

    狭小的卫生间内,顾偕单手撑着冰冷的墙壁,竭力压制呼吸。剧痛缓缓减退,背后的衬衫被冷汗打湿了一片。

    他呼了口气,擦了擦下颌的汗珠。

    ——差点就被朱砂废了。

    他转身往洗手池前走,手刚伸到自动感应出水的水龙头下方,忽然脸色一变,猛地收回了手。

    ——鹿微微还在外面。

    顾偕憋着一口气,恨恨地磨了磨牙。

    “受伤巨鲸引来了大白鲨,文山资本趁机盯上了环球,和我们一样想要拆分了它,”病房沙发上,鹿微微笑了笑,“不过凑巧的是,万文山被内幕

    交易的官司缠上了,拆环球的这笔钱还没赚上,万文山就先进了监狱。”

    高级病房配置了咖啡机,朱砂端了一杯咖啡轻放到茶几上,坐到鹿微微对面。

    “然而一个季度后,环球不仅奇迹般地转危为安,还奇迹般地扭亏为盈了。”

    朱砂来了兴趣:“哦?”

    “环球的首席执行官是梁煜函是个鬼才,最早将大型连锁超市降级开发成便利店,玩生鲜配送比海豚生鲜还早了好几年,直营配送效率高、成本

    低,‘和美小店’后来者居上,靠着自家大树乘凉,硬生生挤进了近乎饱和的便利店市场。”

    鹿微微调出iPad上的数据,滑动屏幕让朱砂看。

    朱砂打量了两眼,眼角忽然一顿,目光越过鹿微微的背后,只见不远处卫生间的磨砂玻璃门后,影影绰绰有人一闪而过。

    “虽然市场还是121、庭家这些便利店占大头,但这些店还是分散送货,用哪家物流得看供货商。环球占领的是和美小店、时刻便利店、天气便利

    店这三家本土便利店的直营配送市场,便利店多如牛毛,这才是环球占市场的大份额的原因。”

    朱砂硬着头皮滑了滑屏幕,似乎对数据很感兴趣,一点都没被其他事分心,顺口问下去:“所以呢?”

    鹿微微沉下脸,直勾勾望着朱砂,良久后闭上眼睛,沉沉吐了口气,说道:“我之前先入为主了,以为这三家店都是环球控股的,其实只有和美一

    家上市了,另外两家是环球董事会成员的私人公司。”

    顾偕双臂抱着肩膀,站在卫生间门后,正盯着墙壁上的一块砖出神。

    卫生间用白底金丝瓷砖铺满了墙壁,金线花纹呈三十度角,整体看犹如金色海浪朝着一个方向涌动。

    只是,面前这块瓷砖……它贴反了。

    顾偕瞪视着这块呈六十度夹角的瓷砖,胸膛剧烈起伏。

    金色海浪仿佛从墙壁上脱出,在狭小空间中朝他挤来,看得他头晕目,就像有一把小刷子在心头轻轻地刷,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咆哮,迫使神

    经发出“按下门把手”的指令。

    顾偕转过身,闭上了眼。

    ——所以,另外两家便利店是环球恒通的隐形资产。

    蔚蓝航空是一家经营不良,负债累累的公司。股价虽然只有8圆,但光是飞机研发场的地皮价值便超过八千万。股票留在手里猴年马月都不一定升

    值,可是只要卖掉地皮,立刻就能获得天价收益。如果这坑爹的公司不是家族管理,且创始人老爷子是个梦想家,股东们巴不得深蓝介入,清算资产,

    将蓝航拆分出售。

    环球恒通则截然相反。这是一家经营状况良好的企业,董事、股东和管理层都希望从公司的良好增长业绩中获得收益,三者同仇敌忾将敌意收购者

    视为入侵者,就算朱砂通过持股比例在新董事会上夺取了控制权,成桥也只能拿到和美小店这一家的市场,另外那两家还会因为朱砂的攻击转而投入她

    的竞争对手怀抱。

    顾偕双臂抱肩,从胸腔中突出一口炙热的气。

    工作,工作,工作。

    朱砂永远都在工作。

    全世界顶级腺肌症治疗的专家汇聚一堂,会诊却不到四十分钟便结束了,因为他听不了“无能为力”这四个字了。

    腺肌症是妇产科常见病症,却也是疑难病症。想要彻底治疗,只能将zigong一切了之。

    没有生育能力,对朱砂而言是好事,她终于能从年少时的梦魇中解放出来了。

    不论他有多想……多想……

    顾偕自嘲般笑了笑。

    承受病痛的身体不是他的,他没有资格影响朱砂的选择。

    不考虑这些无用的情感,zigong切除最直接的影响是卵巢功能衰退、泌尿功能受影响,再加上朱砂这种燃烧生命的工作方式,心脑血管疾病的风险可

    能会提前到三十岁。

    如果不全切除,不论是腹腔镜下腺肌症病灶切除、zigong神经切除术、宫腔镜下zigong内膜剥除、海扶刀还是用动脉栓塞术的治疗方法,都不能彻底治

    愈出血、缩小zigong,且心脏病、肠穿孔、膀胱损伤等副作用一个都不少。

    激素调节的治疗方式治标不治本,不良反应更是折磨得人生不如死。身体各器官老化、卵巢功能衰退,直接进入更年期状态从而用“绝经”来止血

    止痛。

    潮热盗汗、头痛失眠、精神抑郁……

    顾偕喉结滚动,握紧了拳头。

    就算他从现在开始大力扶持腺肌症研究,往里砸大把大把的钱,研究成果也遥遥无期。

    呵,他有这么多钱,却不能减轻朱砂当下的半分病痛。

    为什么这种时候她还能毫不重视自己在生病,依然想着那个该死的收购案!

    “所以,你要和我面谈的是什么事?”朱砂咯噔一声放下了咖啡杯,翘起了一条腿,紧紧盯着鹿微微,“就算成桥吞下了环球恒通,我们也收不下

    它的市场,这件事你在电话里就可以说清楚。”

    鹿微微在她那充斥着压力的注视中无所遁形,似乎做足了心理建设,才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周五晚上,偕神连闯三个红灯,蹭了七八辆车,撞飞了御景的大门,十分钟后他跟着一位被抬上担架、看不清脸的女性上了救护车,医院保密做

    得很好,但您入院不到一小时,整条金融街都知道您生病了。

    “蓝航收购案上了法庭,王冠的熊抱也发出去了,收购环球恒通至今还在暗中行动,金融街只以为您同时主导着两场敌意收购,但这样就已经刷新

    记录了。如果吞下环球恒通,这会是金融街上第一桩由女性主控、交易价格超过4000亿的世纪大收购。”

    “作为您的分析师,我有义务告知您环球恒通不适合收购,作为您的下属,应该体谅您的身体状况,一场收购案打下来会累掉半条命,何况是三

    场。但我身为一个女人,非常希望您能同时打赢这三场收购战。”

    “所有人都在盯着您,您赢了会让大家知道,女人要想在金融街取得一席之地,可以不用谄媚张腿假装高潮,也可以不剪短发不抽雪茄不装混

    蛋。”

    病房内一片安静,心率监测没有工作,依然亮着绿灯。朱砂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平静问道:“现在外面在传什么?”

    鹿微微恨恨道:“最难听的话反而来自我们自己人。”

    “哦?”朱砂下意识摸了摸口袋,可惜她的烟已经被顾偕没收了,只能悻然摸了摸手背,“张霖说什么了?“

    “那个混蛋说您不是流产了就是宫颈糜烂。”

    朱砂笑了笑,答案似乎在意料之内。

    鹿微微瞄着朱砂的脸色,舔了舔嘴唇,说道:“但是坊间传闻,偕神要拆分蔚蓝航空,您为了保护魏老爷子那份炽热的理想,不惜与偕神反目成

    仇,自立门户创建红鲨资本,于是偕神一怒,您就被揍进医院了。”

    朱砂转头望向窗外,特级病房外是一片小花园,秋海棠开着粉白的小花,画眉鸟从枝桠间飞来飞去,前方医院办公楼挡住了急诊大楼和医院前院,

    隔绝了众生惨象,仿佛在一座高级疗养院。

    从外表上看朱砂的神色十分平静,不知道在想什么。病房里安静得只有两人的呼吸声,鹿微微却感觉到气氛无声无息地绷紧了,仿佛有无形的兵刃

    在虚空中交锋。

    “呵,男人能行善,也能作恶,善良仁慈却是‘女人的天性’,”朱砂讥诮地眯起了眼睛,“继续跟。”

    鹿微微瞳孔紧缩:“什么?”

    “做环球。”

    “老大!”

    ——对冲基金在于超短线快速获利,要么做多,要么做空。环球恒通这种稳定增长的公司更适合私募基金投资,大量持有环球的股票,短期收益达

    不到水线,相当于资金被套住。

    “放心,如果深蓝的资金有一半是我的,我一定会赌这口气。”朱砂转过头,坚冰般的目光刺进鹿微微眼底,“但深蓝资金一半是顾先生的,一半

    是投资人和我们的,我不会拿大家的钱为自己挣这个名。”

    鹿微微一言不发,灼灼目光望着朱砂。

    朱砂淡淡微笑道:“你知道奥地利王位继承战吗?”

    鹿微微正要摇头,而朱砂似乎没打算听她的答案,径自说道:

    “查理六世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女儿做继承人,他临终前再三要求各方贵族起誓永远效忠女王,然而一撒手人寰,继承战打得昏天黑地。”

    “女人拿到权杖,四面八方都虎视眈眈,想保住权力只能铁血执政,”朱砂的眉梢、眼角、鼻梁和半边侧脸都隐没在阴影中,大概是失血过多的原

    因,她皮肤有种陶瓷般冰冷的白色,让人望而生畏,“所以伊丽莎白一世大败西班牙无敌舰队,维多利亚时代有了日不落帝国,后人清算武则天的功

    绩,对她最大的恶评是任用酷吏。”

    “我们换个玩法,”朱砂冷淡道,“两个月把环球的股价拉高一倍,然后我们出手。”

    鹿微微一怔。

    每一家上市公司都希望自己的股票能稳步增长,股民希望自己的股票永远翻红不跌。

    让股票自然上涨谈何容易。

    股价受大盘走势和自身公司经营影响,所谓对冲基金是指对冲掉了不可控的贝塔风险,保留了可以控制的阿尔法,这其中方差已经是目前金融市场

    上最赚钱的方式。也就是说,除了大仙儿没人能预估到股票的价格,在最低点买进,最高点卖出。

    一旦朱砂为一只股票下了增长区间,那就说明,她要踩着法律的边缘线对这支股票动手脚了。

    鹿微微如梦初醒,坚定一点头:“我明白了。”

    108章红鲨资本(中)(4696字)

    九月初的傍晚,远处浩渺的天穹被火烧云染成了深紫带红的颜色,风中传来越来越清晰的救护车鸣笛声。

    朱砂按在门把手上,目送鹿微微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脸上一直带着三分笑意的柔和如潮水般退下,目光逐渐森寒如冰。

    砰!

    后背忽然传来一声关门声,朱砂心中一沉,无声地“嗷呜”了一声,那寒风利刃般的气场哗啦啦碎了满地。

    堂堂基金教父为躲一个小姑娘被关进了卫生间……

    朱砂眼角止不住抽搐,额前缭绕着一团黑雾,硬着头皮一转身,顿时愣住了。

    顾偕收拾了鹿微微的咖啡杯,又为自己倒了一杯,正平静地坐在沙发上。

    病房内光线昏暗,他的侧脸在柔和暮光中显出一道英俊的轮廓,眉眼间沉静如水,看上去没有秋后算账的意思。

    朱砂松了口气,不用担心挨cao了。

    “专家会诊也没有第四种治疗方式,”顾偕突然开口说道,“你今天就可以打激素针了。”

    “嗯?好。”

    顾偕伸手解开脖颈前的衬衫的纽扣,似乎只是勒着不舒服,没有脱衣服的打算,但朱砂的目光却无法从他修长的手指上移开。顾偕坐在沙发上,朱

    砂站在几步之外,这个角度刚好能让她清楚地看见蜿蜒的锁骨线条一路延伸至衬衣内,静脉血管在苍白皮肤下透出淡淡青紫。

    她非常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某些时刻。

    ——顾偕粗鲁地扯下领带,胡乱撕开衬衣,单手抽出皮带,拉下西裤裤链……

    “打完针还要带病工作?”

    朱砂心虚地别开视线:“嗯……”

    “你知道你可以不用迎合任何人的期待吧。”

    朱砂的思路一时没转回来,闻言一愣:“哈?”

    顾偕抬头,向她一勾手:“过来。”

    这个男人已经是三十岁后半的年纪,却依然非常年轻,看上去只是二十岁后半的样子。淡淡笑意浮现在他眼底,昏暗中那双总是冷漠森然的双眼隐

    隐闪着温柔的光芒。

    空气炙热而安静,朱砂听见胸腔内的心脏正在怦怦搏动,疑惑自己会在这种时候突然发情。

    顾偕拍了拍沙发上的空位,而朱砂直接坐到了他腿上,胳膊环上了他的脖颈。

    顾先生似乎对自己怀里突然出现的大宝贝有些诧异,身体略微一僵,这极轻微的变化瞬间被朱砂捕捉到了。

    房间内安静了两秒,两人面面相觑。

    顾偕解释:“我想和你说点严肃的事。”

    朱砂眼神微微游移:“那我下去?”

    “来了还想跑?”

    顾偕轻笑一声,双臂勒紧了朱砂的腰侧,隔着病号服轻轻按摩她的小腹。

    两人一高一低地在昏暗中对视,彼此guntang的呼吸交织在鼻端,朱砂凝视着顾偕的嘴唇,问道:“您想和我说什么?”

    顾偕深深望着她,很久没有说话。

    朱砂在他那灼灼的注视中无所遁形,从他眼中仿佛看出了千言无语。

    半晌,只听顾偕长叹一声,伸手挽起她耳旁的碎发。

    “无视嘲讽攻击和流言蜚语,这点你做得很好,但光环也是‘人言’,你被‘成为英雄’这件事困住了。”

    顾偕手指上长了很多枪茧,手心中央还有一道长长的疤痕,那粗糙厚实的触感抚上侧脸,引发一阵轻微的痒。

    昏暗天色中,朱砂五官格外深邃。

    “做你自己,朱砂,”顾偕紧盯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说道,“‘红皇后’这三个字必然载入金融史。”

    朱砂瞳孔针扎般缩紧,她的视线仿佛穿过虚空,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远处天穹灰渺又高远,夜风轻轻拂过,万千粉白花瓣簌簌飘下。她倒在顾偕的腿上,鼻息间满是酒气,漫天星光与年轻的顾偕倒映在她眼底,借着

    酒意,大胆地摸着顾偕的下颌,然后听见顾偕说:

    “我看得见你的野心,你大可以借着我往上爬。”

    “女人想要有成功,势必要比男人遭受更多孤独、打击和心碎。”

    “你不能一边谈恋爱一边叱咤风云,欲望和牺牲是等价的,想成角儿,得成全自己*。”

    ……

    夜幕初降,窗外那片浓紫的火烧云渐渐沉为深黑,一轮淡白的月高悬夜空。闪烁着猩红尾灯的车流拥堵在高架桥上,更远处的铁轨上,乘铁亮着明

    亮的黄灯消失在呜呜声响中。

    病房内,顾偕手背摩挲她的脸,语气温柔低沉:“但你今年才25岁,不急于这一时。”

    如果这是半个月前,他会毫不犹豫让朱砂独立完成这桩世纪大收购案。

    因为他的小姑娘马上要飞走了。

    这一战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朱砂将在这场收购舞台转身亮相,向全世界宣告她不仅仅是基金教父最得力的助手,更是一个独立、成熟又强大的投资经理。

    而现在他既然决定了死都不放朱砂走,那么他要让“顾偕”与“朱砂”这两个名字永远捆绑,让子孙后代生生世世都流传他们的传说。*

    “人得成全自己啊,”朱砂笑了笑,亲昵地蹭着顾偕的鼻尖,“这是顾先生您教我的。”

    “我就知道你不会听话,”顾偕无奈,“那我们谈谈股权吧,深蓝资本改名红鲨资本我没意见,前提是你成为我的合伙人。”

    朱砂整个人一震:“我?!”

    对冲基金是合伙人制,参与分红亏损直接相关的公司内部人员是普通合伙人,简称GP。出资人是有限合伙人,简称LP。

    与上市公司股东相比,对冲基金的有限合伙人权力小很多,别说换掉基金经理、召开股东大会,就连影响投资策略都不可能。

    一般情况下,管理团队出的出资份额在5%以下,投资人要出到90%以上,简而言之是投资者出钱,管理者出力。

    深蓝资本则不同。

    因为顾偕太有钱了。

    深蓝资金一半以上都是他自己的钱,他只有能称为“有限合伙人”的投资者,没有一个能参与股权交易的普通合伙人。

    他向朱砂抛出股权,意味着深蓝资本不再完全是顾偕一个人的,而是成为他与朱砂的共同所有物。

    两人一上一下交叠坐在一起,顾偕的体温透过病号服传到朱砂身上,朱砂沉浸在熟悉的木调香怀抱中,更有些心猿意马,突然被顾偕吓醒了。

    顾偕问:“怎么了?4000亿的世纪大收购案,你觉得你没资格成为深蓝的Queen?”*

    朱砂犹犹豫豫:“那也是因为顾先生您的资金雄厚,我不过借力而已。”

    打金融战很简单,就是看钱。

    谁的钱多,谁就能坚持到最后。

    投资经理获利与“时代背景”和“个人努力”的关系相似。

    这世上大多数成功的人都吃着社会结构不公平的红利。阶级环境是船,十八线小县城的孩子们吭哧吭哧滑着木浆,富家子弟们开着喷气式摩托艇轻

    轻松松将他们抛之在后。

    朱砂天赋万里挑一,也吃苦认学,如果她当年没有遇见顾偕,要么烂在小诊所里接二连三生孩子,要么在肮脏的发廊里接客,连划木船的机会都没

    有。

    退一万步讲,就算她能上大学,十八岁遇上了顾偕,那已经太晚了。金融知识储备为零,靠着本科四年的课本知识,怎么可能领导张霖、蔡翔、温

    时良这些从小就耳濡目染,早早培养出直觉的金二代。

    在金融市场,资金就是竞赛的工具。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对市场把握得再准确,没有钱补仓,也只能干瞪眼看着股票往自己的预期里走。

    “你想要什么?”顾偕问。

    朱砂没懂:“嗯?”

    “你想要功成名就,想要腰缠万贯,那就伸手拿吧。”

    顾偕神情渐渐肃穆起来。

    朱砂终于明白了顾偕为什么要严肃地和她谈谈,这种话题确实不适合抱着说。

    顾偕开口道:“你想问,我是不是在补偿你?”

    朱砂沉吟不语。

    顾偕脸上冷峻森寒:“这场世纪大收购案会让你为深蓝赚上百亿,这是你应得的,我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你了。”

    朱砂盯着顾偕看了许久,半晌,深深呼了口气,说道:“那就等收购结束吧,谢谢顾先生。”

    ·

    翌日清晨,检察官办公室的窗帘没有拉严,台灯彻夜未熄,几缕晨曦正从窗帘缝隙里照射进来,灯光与日光同样昏暗,有种昼夜不分的沉重感。

    “我们换个玩法,两个月把环球的股价拉高一倍,然后我们出手。”

    薄兮伸手按下重播键,朱砂的声音再次从设备中传出:“我们换个玩法,两个……”

    尹铎坐在办公桌后,单手托着下巴,一摆手,示意薄兮停下。

    追查朱砂是尹铎的第一要务,但不代表其他工作都可以放下。通宵加班后,尹铎面色略微阴沉,眼底布满血丝,下巴冒出点淡青的胡茬,连镜片后

    的桃花眼中都因过度疲劳而无法泛起涟漪,似乎已经累到奄奄一息了,饶是如此,看上去也非常英俊,令人怦然心动。

    助理检察官薄兮的精神状态与瘟鸡一样的尹铎截然相反,整个人像仿佛打了兴奋剂,眼底闪烁着熠熠光彩,双臂撑着桌面,俯视着坐在办公椅中的

    尹铎,这个角度让她的表情有些狰狞可怖。

    她说道:“接下来就等朱砂出手了。”

    尹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指腹抹掉眼角的水渍:“不够。”

    薄兮疑惑:“嗯?”

    “朱砂的狡猾程度远超过你的想象,就算她亲口告诉她手下,她这种交易是通过内幕消息完成的,我们找不到直接证据,上了法庭还是败诉。”

    薄兮站直了身体,脸色红一阵白一阵。

    尹检察官不愧是纽港市第一妇女之友,即使困到昏迷边缘,对女性情绪的敏锐度依然堪比探测雷达。

    察觉到属下的尴尬,他安慰道:“距离候法官批准的监听跟踪有效期只剩下一周的时间了,这些话应该可以让候法官再给我们批一个月的监听令,

    干得不错。”

    薄兮静静站着,似乎没有因尹铎的话而放松。

    尹铎揉了揉泛红的眼睛:“其他人都是什么情况?”

    薄兮道:“蓝航的官司已经出结果了,双方都不算赢,朱砂可以继续收购蓝航的股票,但没有董事会投票权。”

    “那温时良接下来应该会去魏氏家族挑拨离间了,”尹铎单手撑着额头,强行打起精神,说道,“我就喜欢这个,派人跟紧了,说服谈判不就是威

    逼利诱嘛,有股权的姓魏的那么多,我就不信还找不到一两个贿赂的证据了。”

    薄兮点头:“鹿微微和鹤楚然正在查环球恒通的账目,暗地里约了几次财务总监,但财务都没答应和他们见面,现在转而去找审计了。”

    尹铎打了个哈欠:“贿赂加一!也盯紧了!”

    “张霖今晚去见王冠集团的董事,估计也是行贿,已经安排人跟踪了。”

    “好……”

    尹铎有气无力地哼出一个字后,向前一趴,直接摔在办公桌上。

    薄兮僵硬地站在办公桌前,望着尹铎的后脑出神,良久,她深吸了一口气,悄然拿起尹铎搭在衣架上的外套,轻轻盖在他背上。

    尹铎看样子确实太累了,趴下还没到一分钟胸膛便有节奏地起伏起来。

    薄兮静静凝视着尹铎的睡颜,英俊的侧脸贴着桌面,敞开的衣领中锁骨曲线若言若现。良久,她关了台灯,拉严了窗帘,办公室内顿时陷入黑暗。

    她站在门口回头望了尹铎一眼,轻声关上了门。

    ·

    “王冠上周五开了个董事会,商量要不要寻找白衣骑士收购明珠资产,也就是我们想要的货运部门。董事会十一个人,五票赞成,五票反对,一票

    弃权,吵了一上午硬是没吵出个所以然来。投赞成票的那几个人想弃车保帅,投反对票那几个人舍不得货运部门的控制权,想跟我们硬拼到底,至于那

    一票弃权,就是今晚我请客吃饭的这位,他可能是王冠董事会里唯一希望我们进入后拆分公司,拿一大笔分红就跑路的人了。”

    电梯叮咚一声打开,张霖夹着手机迈出电梯。酒店走廊上灯光昏暗,他拎着公文包,大步朝走廊深处走去。

    手机另一端传来朱砂的声音:“既然能把皇冠明珠出手,那他们对货运咬得也不是很紧啊。”

    “对,王冠董事长的原话是‘宁愿自断一臂,也好过被朱砂分尸’。”

    “皇冠之珠”是反收购的一种手段,意在将公司最有价值、对收购者最具吸引力的资产出售给第三方,使得收购人对目标公司失去兴趣,放弃收

    购。

    朱砂对王冠集团的兴趣就在于货运部门,王冠打算将货运部门卖给白衣骑士,将朱砂的注意力转移到旁人身上,从而摆脱被朱砂收购后,吞并货运

    部门,拆卖其他资产的命运。

    天台公寓里冷风飕飕,墙壁上温度表显示着“16℃”。

    朱砂光着身子坐在床上,汗水覆盖了全身,苍白的皮肤在灯光下露出一层淡淡的微光。

    今天上午打了第一针GnRH-a药物,现在整个人犹如进了焚尸炉一样,刚被顾偕从灌满冷水的浴缸里拎出来,又满身是汗了。

    朱砂抹了一把额头,满手都是汗水,连手机都不能贴在耳旁,只能开着免提,一抬头,只见顾偕端着水杯走过来,连忙做了个“嘘”的手势。

    她对着手机说道:“去查一下王冠打算找谁当白衣骑士。”

    张霖了然一笑,自动接了下一句:“然后围魏救赵。”

    ——囤积白衣骑士的股票,让他们自顾不暇,无法掺合王冠集团的事。

    “那行,我知道,”张霖停在酒店走廊尽头的一间房门前,问道,“朱小姐,还有别的事要吩咐吗?”

    “没有了,晚安……等等,你今晚招妓的钱,公司出。”

    “老大客气了。”

    “嘀”一声,张霖刷了房卡,推开门,只见房间里五个赤身裸体的女人摆出性感的姿势躺在地板上。

    张霖粲然一笑,一把扔掉公文包,扯开了领带,朝她们扑了过去。